任衛(wèi)新
歌詞的爭論有時候是非常有意義的。比如自己一直是棱模兩可以為知道的知識,一下子就聚焦清晰起來,所謂五谷雜糧,其實,谷不是單獨指的是小米,谷是雜糧的總稱。我們所說的小米概念的谷子,其實是五谷中的稷,也稱粟。古詩說到,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這是小時候的課文。此外,還收獲了另外一個農作物季節(jié)的知識:小米是秋天收獲的。這樣一來,寫歌詞就不會出錯了。
南京的歌詞作家李峰有一首歌詞拿出來請大家點評修改,結果眾人齊上陣,真不拿自己當外人,你改我改,改到最后,把原來的特點全給打磨掉了,于是本人緊急呼吁,還是保持原貌吧,只在個別字詞上調整,千萬不能再改了,再改就變成扔的滿大街毫無個性一模一樣的易拉罐,只能被老太太揀去賣給收廢品的了。
盡管原詞個別字稍欠推敲,但還有自己個性。這一改,眼瞧著原來的雄雞變成禿尾巴斑鳩了。本人真懷疑,曹雪芹的《紅樓夢》如果拿到這里請?zhí)嵋庖姾托薷?,敢給你改成浩然的《艷陽天》不成。這就是所說的:庸醫(yī)亂治。傳統(tǒng)相聲小段《拔牙》表達的入木三分:拔牙能給你把好牙給拔了。這真不是什么好方法。
歌詞題的材選擇非常固然重要,但有的時候,質量甚至比題材更為重要。為什么呢?因為相對而言,大家已經寫濫了的題材,要想出新出奇就更難,于是質量的高低就是決定勝出的重要因素了。所謂爛,其實是爛在質量上,而不是爛在題材上。比如說,歌頌祖國,思念家鄉(xiāng),表述愛情等等,題材都是相同的,但是經典甚多卻都是不同的。因此,我們之所以看到的的爛之怪象,還是由于質量之爛所造成的。
在世界級文學藝術圣壇上,作品層次分為:優(yōu)秀作品、精品、神品和逸品。作為文學藝術家,級別也分為優(yōu)秀、著名、大師、巨匠和魔鬼。有專家學者這樣歸類:所謂優(yōu)秀者不計其數,所謂著名者多如牛毛,進入大師者也為數不少,到了巨匠級別,就是中國的八大山人和洋人的米開朗基羅。進入到魔鬼級別,就是音樂之貝多芬和文學之巴爾扎克了。這樣看下來,認識一下我們自己吧。創(chuàng)作出一首真正堪稱為經典的作品是多么的不容易。
曾經在以前說過關于“走心”這個話題。這里再提:寫歌詞需要走心,閱讀同樣需要走心。你不走心,你閱讀就那么大概一覽,等于吃了豆子直接拉豆子,由于根本就沒有經過咀嚼,也就根本談不到消化吸收。更不用說分析豆子的營養(yǎng)成分與功能,讓其經過消化吸收將營養(yǎng)充實到身體里去化作能量了。本人注意到的是:寫東西不走心的人很多,看東西不走心的人其實更多。
如果我們說,語言是水,是每一個人都可以飲用的水,如果你也在這每一個人的其中,那這個你必然也就是平常如水。但如果你的水里有你自己的鹽??雌饋黼m然和一般的水一樣,然而,那就在品質上已經完全不一樣了。這就是作為一個作者的與眾不同。進一步說,如果是用過的洗臉水,其價值也不過就是用來沖洗馬桶或者潑在塵土飛揚的地面上。如果是一瓶香水,就有了截然不同的價值和用處。但這并非終極,從海軍那里得到一個細節(jié),作為核潛艇的一名潛水兵,在常人無法達到的海洋深處取一瓶海水,作為一瓶特殊的香水從深海寄給自己女友的生日,那就比香水就更有價值了。歌詞的語言是水,你是那種水?
對于有一些作者,力求自己的每一首歌詞都有鋒芒,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本人也很喜歡和欣賞這種文字性情。但是,本人也要以本人過去走過的彎路做一個警策說明:如果這種歌詞的理性思辨的所謂鋒芒不適當地進行調整或節(jié)制,我行我素,就會自我助長如同荒草瘋長一樣的越來越厲害,而且越來越深自戀沉溺其中。因此,要時刻提醒自己注意,你作的歌詞面對的受眾者就是普通大眾,你所面對的就是他們,所抒之情對于他們有沒有反應?如果沒有那就等于沒用。比如,你寫一首《喊一聲宋江吳用》為例,盡管詞句再熟稔凌厲甚至哲理警辟,但如果不是配合劇中的劇情需要,沒有任何場合與受眾心理接納,也只能是自我欣賞、曠野孤風。
一首歌詞既然拿出來,就不能光是希圖被人夸獎的,而是在心理上一定要有被各種評頭品足承受的準備。這就好像一個女子,既然打扮好了走到人們面前,就必然會被人評點。由衷贊美的當然有,但也有當面贊美那是出于客氣的,也還有當面贊美而甭管有毛病沒毛病私下對旁人竊語總要三挑四的,甚至心里咒語你惡心的。贊美固然是聽著心里舒服的,但那不一定是準確客觀地評價。如果你不管真贊美還是假贊美只是圖一個贊美的舒服感就行,那就是聽假話自己在從不自覺到自覺地騙自己。這就無可救藥沒有辦法了。
本人曾在小興安嶺大森林里徘徊,有時停住腳步思考,眼睛里看到這林海中巨大挺拔的良材樹干實在是太多了,于是,不免心里問了一句:難道它們都能作為棟梁之材在宮殿大廈中派上用場嗎?
巨材往往是沒用的。你想,如果是七、八個人圍攏都抱不過來的一棵大樹,鋸也鋸不倒,運也運不出來,最后也就只能留在那里被雷劈倒死掉生了蟲子將自己蛀空而后逐漸風化。而人家其它那些,適合做柱子的去做了柱子,適合做大梁的去做了大梁,適合做檁子的去做了檁子,再細一點兒的也都去做了椽子。都各盡其才派上用場。
但是也有一點,不一定全都進入大廈宮殿,有的被做成了枕木被鋪在鐵軌之下,有的作為圓木去支撐了坑道,有的被破成了木板被做了棺材。也有的長久被閑置那里經受著日曬雨淋。因此,不必要抱怨自己懷才不遇,但希望我們寫歌詞的能夠盡量有一個物盡其才。
武松在景陽岡上打死了一只老虎,就被官府披紅掛彩招搖過市盡享榮光,又被編成故事名揚天下了??墒抢铄釉谏綔侠镆豢跉鈿⑺懒怂闹焕匣?,而且還把老娘給搭上了,但是李逵打虎這件事人們卻很少記住。為啥?從文學的角度上說,那就是在武松打虎之前給以了充分的筆墨上的鋪墊和渲染,這就是寫小說的技巧。我們寫歌詞需要學習領悟。從社會的角度上說,沒人給你添油加醋涂脂抹粉宣傳,你干的再多,也沒人搭理你。盡管如此,李逵卻從來沒有就打虎這件事上和武松計較。仍然是水泊梁山一百單八將好漢一條,這一點上,我們也應該像李逵學習。淡定如常做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