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審美想象品西游滋味

李鑫

北大教授白化文在評論《西游記》時說：“《西游記》想象新奇，上天入地，出神入化，可以說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辈烤幇娼滩钠吣昙壣蟽浴段饔斡洝访鴮ёx中提到：“《西游記》是中國古典文學中最富有想象力的作品之一?！笨梢哉f，讀《西游記》離不開想象，而借助審美想象，讓學生在閱讀過程中發(fā)揮審美的主觀能動性，進而在閱讀過程中培養(yǎng)學生的審美想象力，是《西游記》整本書閱讀非常重要的價值所在，也是提升學生思維水平的重要途徑，更是發(fā)掘《西游記》這本名著豐富意蘊的關鍵抓手。借助審美想象，品析西游滋味，貫穿在《西游記》整本書閱讀課程的體系中，激發(fā)了師生的靈感，讓這部“最富想象力”的作品，成為審美想象的試驗田。

一、借助審美想象，呈現(xiàn)西游中的世界

西游記的前七回，就給我們呈現(xiàn)了一個異彩紛呈的世界。孫悟空誕生于東勝神洲的花果山，孫悟空之所以能當上猴王，是因為他率先鉆進了水簾洞。產生了“遠慮”的孫悟空，漂洋過海到西牛賀洲拜須菩提老祖為師。學成之后，入龍宮求寶，下地府勾名，最終鬧上天宮。西游記前七回的世界，是這部名著豐富想象力的一個具體體現(xiàn)。在課程實施中，只有設計出具有驅動性的問題，才能更好地觸發(fā)學生的想象力，進而走入這個瑰麗的西游世界。

在閱讀這部分的過程中，我設計了這樣一個問題：請在A3紙上完成一幅圖畫，呈現(xiàn)西游記前七回中的世界，并標注孫悟空在這個世界中行動的路線。

這個問題，很好地架設了文本和想象之間的橋梁，讓學生一邊閱讀，一邊進行想象，然后再用自己的畫筆，呈現(xiàn)一個世界。

圖畫，是想象之下文本的一種具象的呈現(xiàn);圖畫，既忠實于文本內容，又體現(xiàn)了學生自我的理解。

取經中的一關一卡，一洞一河，一城一國，都可以成為學生筆下的圖畫。

在《西游記》整本書閱讀過程中開展“我筆下的《西游記》著名景點”小活動，極大地激發(fā)了學生的興趣，促進學生把文本細讀和審美想象完美地結合。“高老莊”“流沙河”“火焰山”“女兒國”“無底洞”這些西游記著名景點，被直觀地展現(xiàn)在師生面前。一路讀來一路想，一路想來一路畫，學生樂在其中，相互激發(fā)，作品層出不窮。

在閱讀成果匯總階段，同學們自發(fā)地把他們認為優(yōu)秀的《西游記》著名景點畫作收集起來，對于缺失的一些景點，班級的繪畫高手及時補充完成。班上的電腦達人把這些景點一一串聯(lián)，用軟件合成為一整幅《西游記》取經線路圖，噴繪成尺寸巨大的掛圖，貼在了班級后面的黑板上。有學生把這張線路圖和玄奘取經的具體路線相互比較，發(fā)現(xiàn)其中大有不同，這一發(fā)現(xiàn)，又觸發(fā)了學生新一輪的想象與閱讀。

圖文結合的閱讀，是這一代學子喜歡并認可的閱讀方式。在閱讀過程中運用審美想象，并通過圖畫的形式呈現(xiàn)，用圖文結合的方式描繪西游記中的大千世界，成為《西游記》整本書閱讀課程中的一個亮點。

二、借助審美想象，勾勒西游中的人物

《西游記》中的人物龐多且復雜，閱讀過程中，指導學生先把西游人物分成師徒四人、各路神仙、各類妖魔等三大類，并適時引入驅動性問題與閱讀活動，激發(fā)學生對人物的想象，進而勾勒西游中的各類人物。

《西游記》塑造人物的成功，就在于描摹出了人物的立體感。在班級完成對《西游記》的初讀后開展“師徒四人面面觀”活動，引導學生多角度地分析師徒四人，通過細讀文本的字里行間，發(fā)揮想象，讀出師徒四人身上各自蘊含的滋味。

對于小說中的人物，要“聽其言，觀其行”，煌煌百回《西游記》中，師徒四人的言行是豐富的，也是復雜的，甚至是矛盾的。

學生在“師徒四人面面觀”活動中學會了摘取文本中的典型片段，并把片段聚攏在一起，努力還原文本情境，進而發(fā)掘出人物的多面性與復雜性。

一位學生分析唐僧這個人物時，從《西游記》中摘錄了以下的片段：

又見那光艷艷的一領綿布直裰，一頂嵌金花帽，行者道：“這衣帽是東土帶來的？”三藏就順口兒答應道：“是我小時穿戴的。這帽子若戴了，不用教經，就會念經;這衣服若穿了，不用演禮，就會行禮。”（《西游記》十四回）

三藏道：“既是他吃了，我如何前進！可憐啊！這萬水千山，怎生走得！”說著話，淚如雨落。（《西游記》十五回）

唐僧聞說，倒也信了，怎禁那八戒旁邊唆嘴道：“師父，他的手重棍兇，把人打死，只怕你念那話兒，故意變化這個模樣，掩你的眼目哩！”唐僧果然耳軟，又信了他，隨復念起。（《西游記》二十七回）

行者道：“夜來好事如何？”三藏咬牙道：“我寧死也不肯如此！”（《西游記》五十五回）

唬得個長老骨軟筋麻，止不住腮邊淚墮，忽失聲叫道：“昏君，昏君！為你貪歡愛美，弄出病來，怎么屈傷這許多小兒性命！苦哉！苦哉！痛殺我也！”（《西游記》七十八回）

把這些片段放在一起，學生評析到：“唐僧會順嘴兒答應，這是欺騙;唐僧會淚如雨落，這是懦弱;唐僧會耳根子軟，這是昏庸;唐僧會寧死不從，這是堅定;唐僧會失聲大叫，這是大慈大悲。當我腦海里閃過唐僧這一系列的言行舉止時，一個立體的唐僧就浮現(xiàn)了。唐僧會慈眉善目，也會金剛怒目;唐僧肉眼凡胎，也忠貞不二。以前看電視劇《西游記》，印象中唐僧總是低著頭念阿彌陀佛，而讀了原著，順著原著的文字去想象，才發(fā)現(xiàn)唐僧是這樣一個活生生的，有七情六欲的人?！?/p>

從細讀原著到整合原著再到研讀名著，讓傳統(tǒng)的貼標簽式的人物評價轉變?yōu)榱Ⅲw式的人物評價?！段饔斡洝穼τ谌宋飳訉盈B疊的精細描摹，激發(fā)了學生的想象，讓人物真正走進了學生的心靈。品味出西游人物的多重滋味，是沉浸文本的巨大收獲，也是審美想象得以發(fā)揮其作用的關鍵環(huán)節(jié)。

這里要特別指出的是，只有貼合文本的想象，才是有價值的想象。我們印象中的孫悟空，是一個剛強勇毅，百折不撓的斗士，而學生在實際閱讀過程中卻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孫悟空為什么這么愛哭？”為了佐證這個問題，同學們做了以下的摘錄：

那大圣見長老三番兩復，不肯轉意回心，沒奈何才去。你看他：噙淚叩頭辭長老，含悲留意囑沙僧。（《西游記》二十七回）

孫大圣見了，不敢進去，只在二門外仵著臉，脫脫的哭起來。（《西游記》三十四回）

沙僧攙著行者，一同到松林之下坐定。少時間，卻定神順氣，止不住淚滴腮邊。（《西游記》四十一回）

同學們提出的這個問題，也引發(fā)了全班同學的討論與思考，最終大家的結論趨向于“丈夫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边@個結論又引發(fā)了全班新一輪的思考，孫悟空的哭到底是怎樣的。以往電視劇中，大家看到的是怒目圓睜，斬妖除魔的孫悟空，要呈現(xiàn)一個流淚的悟空，還是要結合文字進行想象，用畫筆細致地描摹。最終，班級好幾個同學繪制的悟空哭泣圖都頗為傳神，這就是貼合文本的價值與收獲吧。

三、借助審美想象，化用西游中的經典情節(jié)

《西游記》是四大名著中被搬上銀幕最多的。從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的《大鬧天宮》到82版的電視劇《西游記》，再到后來風靡一時成為文化現(xiàn)象的《大話西游》，《西游記》的獨特魅力在影視作品中不斷綻放光彩。

對于《大話西游》這部電影而言，“源于西游又異于西游”是其遵循的一個原則。西游中的經典情節(jié)經過導演再度演繹，讓它成為上世紀90年代的一部有標志性意義的作品。

經典的價值，就在于其豐富的意蘊為我們提供了的豐富的解讀的可能，而這些不同的解讀方式，又需要運用想象與生活對接。源自《西游記》的各類影視劇作，是審美想象的具體產物。審美想象一頭連著《西游記》這部經典名著，一頭連著改編創(chuàng)作后的作品。

在《西游記》整本書閱讀中，教師組織開展名著改編劇活動，以演促讀，把名著改編劇作為促進學生探究文本的一個落腳點，讓經典名著融入日常生活，讓經典名著點燃學生的想象，激發(fā)學生的創(chuàng)作熱情。

2018年，為了參與深圳讀書月名著改編劇展演活動，我?guī)ьI七年級的學生化用《西游記》中的經典情節(jié)，創(chuàng)編了短劇《唐僧師徒過深圳》并最終榮獲決賽初中組唯一的金獎，劇本中設置的一個小片段可以窺探這種化用經典的魅力。片段節(jié)選如下：

空姐：各位長老，你們托運的行李存在問題。

唐僧：神馬問題？

空姐：存在危險物品。

八戒：難道是我的九齒釘耙？

悟凈：難道是我的降妖寶杖？

空姐：這些都不是最嚴重的，現(xiàn)在飛機的貨倉已經被一根大鐵柱占滿啦！

師徒齊：啊！

八戒：大師兄，沙師弟，剛才師父在飛機上睡覺，我們仨在斗地主。

悟凈：每次都是大師兄當地主，我倆一出牌，大師兄就說…….

八戒、悟凈：大！大！大！

悟空：不好，我的金箍棒！

回溯《西游記》中，金箍棒可長可短，可粗可細可謂是孫悟空的得意之處。他第一次見到唐僧，就炫耀起金箍棒的獨特之處，從耳朵里抽出金箍棒也成為孫悟空的標志動作?！段饔斡洝分?，可以伸縮的武器不止金箍棒。孫悟空向鐵扇公主借來的芭蕉扇，也具備這樣的功能。因此，學生在創(chuàng)編短劇的過程中，很好地化用了這一經典情節(jié)，又進一步發(fā)揮，把這一情節(jié)安排到了飛機之上。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三人打斗地主，孫悟空一直喊“大”，更是讓經典情節(jié)的化用產生了妙趣，讓人拍案叫絕。

一個成功的名著改編劇劇本誕生的過程，就是一次創(chuàng)造力運用的過程。第一步要梳理名著經典情節(jié)，鎖定具體目標;第二步將篩選出的經典情節(jié)進行過濾、分解、選擇;第三步需要對接具體情境，新舊信息進行重新加工、組合、轉換;第四步就是把前三個步驟進行審美想象的外化處理，通過審美創(chuàng)造力再生出可供人感知與欣賞的藝術形式。

審美想象，是高階思維，也是整本書閱讀課程中需要著重培養(yǎng)的思維方式?；妹浀淝楣?jié)創(chuàng)編舞臺劇，符合初中階段學生的學情，可以有效地提升思維層級，豐富閱讀成果。

在生活中發(fā)現(xiàn)西游的影子，讓西游的光輝照進生活，是審美想象充分運用的體現(xiàn)，也是得西游三昧的體現(xiàn)。

四、借助審美想象，運用西游做比較閱讀

在收集整理《西游記》整本書閱讀資料的過程中，鮑鵬山老師的一篇《<水滸傳>中的<西游記>》給我很大啟發(fā)。鮑鵬山老師列舉了西游和水滸中類似的場景，讓讀者在比較中進一步領會了兩本名著的魅力。

圍繞《西游記》這本名著開展比較閱讀，既能拓展學生的閱讀視域，又能實現(xiàn)書與書的打通，還能培養(yǎng)學生遷移、比較與分析的能力。在比較閱讀的過程中，只有驅動想象，才能更有針對性地對接文本，也才能更有效地發(fā)揮比較閱讀的作用。

在《西游記》整本書閱讀的總結反思階段，我先給同學們看了鮑鵬山老師的這篇文章，再順著這篇文章給同學們提出了一個問題：除了鮑鵬山老師文中提到的場景，你認為《西游記》和《水滸傳》中還有哪些類似的可以用來比較的場景？

這個問題引發(fā)了同學們的頭腦風暴，大家在翻閱兩本名著的同時不斷調動自己的想象，嘗試讓腦海中呈現(xiàn)的兩本名著場景實現(xiàn)完美地對接。

經過全班的思考與討論，最終大家評選出了一組最佳比較場景：

行者卻弄神通，搖身一變，變得就如那女子一般，獨自個坐在房里等那妖精......行者暗笑道：“原來是這個買賣！”好行者，卻不迎他，也不問他，且睡在床上推病，口里哼哼的不絕。那怪不識真假，走進房，一把摟住，就要親嘴。行者暗笑道：“真?zhèn)€要來弄老孫哩！”即使個拿法，托著那怪的長嘴，叫做個小跌。漫頭一撂，撲的摜下床來。那怪爬起來，扶著床邊道：“姐姐，你怎么今日有些怪我？想是我來得遲了？”行者道：“不怪！不怪！”（《西游記》十八回）

智深把房中一椅獨桌都掇過了，將戒刀放在床頭，禪杖把來椅在床邊，把銷金帳子下了，脫得赤條條地，跳上床去坐了......那大王推開房門，見里面黑洞洞地，大王道：“你看我那丈人是個做家的人，房里也不點碗燈，由我那夫人黑地里坐地。明日叫小嘍啰山寨里扛一桶好油來與他點?！濒斨巧钭趲ぷ永锒悸牭?，忍住笑不做一聲。那大王摸進房中，叫道：“娘子，你如何不出來接我？你休要怕羞，我明日要你做壓寨夫人?！币活^叫娘子，一面摸來摸去;一摸摸著銷金帳子，便揭起來，探一只手入去摸時，摸著魯智深的肚皮。（《水滸傳》第五回）

可以說學生們的眼光是獨到的，而這獨到眼光的背后，是對文本的想象在發(fā)揮作用。抓住文本中的關鍵詞，運用整體關聯(lián)在腦海中呈現(xiàn)文本的情境。當這種情境能跨越兩本名著實現(xiàn)對接時，比較閱讀的意義就體現(xiàn)了出來。這種意義，不僅限于對兩本名著相似情節(jié)的比較分析，更可以看作是對中國古典小說經典橋段的一種提煉。

審美想象，不僅是比較閱讀中的一種重要能力，更是升華整本書閱讀成果的一個重要手段。從這個角度出發(fā)，古代評價讀書人“通達”，其實也是意味著其審美想象力的豐富。而這不僅需要閱讀量的積累，更需要在閱讀過程中的跨文本思考。

在閱讀中學會閱讀，在整本書閱讀中習得具體的閱讀方法，在不斷的閱讀積累中建立書與書的關聯(lián)，在閱讀的反思中建立屬于自我的閱讀譜系與理論，是整本書閱讀的宏大追求，也是師生共同努力實現(xiàn)的理想閱讀境界。

讀而不思則罔，思而不讀則殆。只有在閱讀中展開審美想象，只有在審美想象中進行閱讀，才是一種最佳的閱讀狀態(tài)，也才能最大限度地品味到一本書籍的滋味。

（作者單位：廣東深圳市寶安區(qū)海灣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