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五朵金花》的新喜劇藝術風格*

羅小玲

（西南醫(yī)科大學基礎醫(yī)學院,四川瀘州 646000）

五朵金花電影是“十七年”的云南少數民族電影當中的優(yōu)秀影片，反映了大理蒼山人民公社成立之初公社里發(fā)生的劍川青年阿鵬到公社來尋找愛人金花的故事。阿鵬遇到很多熱心人幫助他尋找，他也為公社的人做了很多的好事，還貢獻了自己的煉鐵的技術，最終經歷曲折、誤會，找到了自己的愛人金花，兩人最后在公社的社員們的祝福下定百年之好。

喜劇是“戲劇的基本類型之一”，喜劇“喜劇的創(chuàng)作，要求情節(jié)跌宕起伏，富于變化，語言幽默風趣，具有令人發(fā)笑的藝術效果，從而使人們在笑中受到啟發(fā)和教育”。當時導演王家乙拍這部電影時，提出了新喜劇的文藝指導思想：“以前一提到喜劇，往往意味著用笑聲去諷刺和暴露社會，今天在我們社會主義國家里，何嘗不可以用喜劇形式來歌頌那些新的人物、新的思想，通過那些美好的事物給人以鼓舞、力量和希望呢?”這是不同于諷刺性喜劇的一個新類型?！?959年上映的《今天我休息》和《五朵金花》，引發(fā)了文藝界關于喜劇電影的討論”，之后，“完成了中國喜劇電影從‘諷刺’ 到‘歌頌’的轉型”。

現在就來圍繞59年的電影《五朵金花》來論述這部59年生產的電影的歌頌式新喜劇藝術風格。

一、助人為樂的好事連連：歌頌式喜劇故事

這部電影好人好事一個接一個來，阿鵬從頭走到尾，好事卻有一車。阿鵬跳下洱海中去尋找社員的鐮刀，第二個好事是阿鵬自愿當兩位長影來的采風藝術家的駕車員，一邊采風一邊尋找愛人。三個好事，阿鵬爬上山崖為老人采到了藥材。四個好事，阿鵬趕跑熊，救出了困在山洞里的幾個姑娘，第五個好事是：阿鵬幫助煉鐵小組提高煉鐵技術。副社長金花也做了很多好事。她管理社管會，為公社的各項項目和生產的展開做籌劃和協(xié)調工作，還負責排解社員的家庭感情糾紛，她的老爹逼她親自找阿鵬，金花卻說，社里那么多事情要做，沒有時間去。

其他的社員們也在盡力幫助阿鵬，為他做了好多好事。積肥模范金花熱心地猜測阿鵬愛人是畜牧場會唱歌的金花。第二個好事是：兩個藝術家認為拖拉機手金花就是阿鵬的愛人，他們力勸阿鵬不要去看她結婚。第三件好事是：管閑事老叔打抱不平，連夜去找質問拖拉機手金花。最后的好事是，在熱鬧的三月街上，煉鐵廠金花找到阿鵬：告訴他：“在老地方!”，阿鵬于是趕往蝴蝶泉。四朵金花等都相聚蝴蝶泉邊，祝福他們。

這么多的好事，形成了歌頌的調子，歌頌阿鵬的膽識和體能，歌頌他的善良和熱情助人。歌頌副社長金花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精神，歌頌公社社員們的善良熱情和勤勞。1959年在周恩來總理授意，夏衍審核拍攝的五朵金花，反映了59年的大理公社成立之初的農村的情況，具有紀實的風格。電影里表現出才成立的人民公社那種純潔向上，熱情友好的氣氛，個人的品質，只是在整個人民公社的發(fā)展過程當中來看，是一個烏托邦而已。

二、白族社員在集體勞動中質樸的婚戀觀：歌頌式喜劇故事

公社管委會：在行政上就是鄉(xiāng)人民委員會及鄉(xiāng)人民政府，公社的社長就是鄉(xiāng)長。所副社長金花就是現在的副鄉(xiāng)長。電影里主要的愛情故事是副社長金花和阿鵬的愛情故事。副社長金花對修好木車的阿鵬一見鐘情，將阿鵬遺忘的荷包換成自己繡的荷包送給了阿鵬，然后到蝴蝶泉邊，等待阿鵬應約。阿鵬一見金花送的繡花荷包，趕往蝴蝶泉邊，表達自己男兒的愛慕，并回送金花一把鋼刀。這樣的定情是白族人的一個普通的浪漫愛情故事。副社長金花還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和聯系方式，她只告訴阿鵬，她叫金花。電影結尾交代，蒼山人民公社社管會是第二年三月街的主辦方，她定下與阿鵬第二年三月街蝴蝶泉見面和她對三月街活動的感情分不開的。

阿鵬一邊尋找金花，一邊幫助社員們勞動和工作；而副社長金花則一邊繁忙工作，一邊暗中尋找劍川來的阿鵬的下落。白族男女傳統(tǒng)是婚前比較自由，婚事大多由自己作主；而且白族文化傳統(tǒng)“崇尚愛情的專一、婚姻的和睦。還提倡男女平等、尊重婦女”。電影中愛情故事就是這樣的，他們自由戀愛，而且都有這些傳統(tǒng)美德，他們的愛情還在公社工作當中得到考驗和發(fā)展成熟，這是59年的人民公社社員的新的愛情。兩個拖拉機手在公社的集體勞動中相愛并結婚也表現了白族人在公社里的婚戀的新風尚。煉鐵廠金花和她的煉鐵組長小楊的感情，也是在公社的集體勞動當中交流的，煉鐵失敗，他們則吵架；金花依靠阿鵬煉鐵，小楊則痛苦猜疑妒忌。畜牧場金花也是和愛人一起工作的。

三、新民俗生活和風景：歌頌式民俗喜劇

電影里展現了很多白族人的民俗。為慶祝蒼山人民公社的成立，影片一開始，就是三月街的賽馬會。關于三月街的傳說，最流行的說法是：大理有一個暴君，為求長生，每天吃人眼球。終于在三月的一天，被一個有智慧的勇士殺死。每年農歷三月十五至二十日，白族人聚集在蒼山腳下，載歌載舞，紀念這位勇士和白族人民的重生。三月街：“表演各種舞蹈和賽馬”，大理馬是大理的重要物產。

對歌戀愛也是一個重要的風俗，大理白族青年男女，談戀愛一般通過對歌相識相好。電影中的對歌開頭的蝴蝶泉邊和結尾的太陽出來云霧散，除了有用歌唱來表達人物情感性格的普通作用之外，還是兩人的一見鐘情和百年之好的重要的情節(jié)，體現出“音樂參與敘事 ”的作用，電影中的其他歌曲，“把少數民族‘伴歌而居’的生活方式帶入到電影中，將歌曲與電影巧妙地結合起來”。創(chuàng)作者使用“白族傳統(tǒng)音樂為創(chuàng)作提供素材”，“傳承和發(fā)展了經典的白族音樂文化”。

阿鵬看到了贈送給他的繡包之后，為什么立即趕往美麗的蝴蝶泉邊呢？傳說古時候蝴蝶泉邊戀愛對歌的霞郎和霽姑，阿霽被霸王虞主強搶，兩人雙雙殉情，跳入蝴蝶泉中，化為一對蝴蝶。從此蝴蝶泉成為白族人戀愛對歌的地方。拖拉機手金花的白族婚禮也是重要的民俗，傳統(tǒng)白族婚禮家人要在新房點起火，火中加上辣子面，熏得新娘咳嗽，影片中的婚禮在公社食堂舉行，是新的風尚。影片中婚禮進行中突然有小伙子點了火，朝新娘熏，場景出現在舉行婚禮的食堂大廳。片中還展現了洱海船動的美麗風光，蒼山的清麗遠景，大理的花朵盛開的風光。大理物產的刺繡，劍川物產鋼刀，是金花阿鵬的愛情信物。這部歌頌式喜劇上映后，大大提升了大理的旅游景區(qū)影響力。

四、主副線并行，誤會懷疑：跌宕的喜劇結構

劇中有兩條主要線索，公開尋愛人和暗自尋愛人，構成跌宕起伏的充滿懸念和巧合誤會的新喜劇結構。

一條是阿鵬尋找金花，這條主線是公開的。阿鵬從一開始逢人便說，他到蒼山來是尋找愛人金花的。誤會了積肥模范金花，誤會了畜牧場金花，誤會了煉鐵廠金花，又誤會了拖拉機手金花，他說：“金花已經結婚了，我怎么能破壞她的幸福呢？”打算離開，但巧遇煉鐵廠金花，留在她那里幫助她煉鐵。這又引出煉鐵廠金花愛人的誤會，引出副社長金花老爹的誤會，更引出副社長金花的誤會。金花名字的巧合引出了一大堆的誤會。煉鐵廠金花認出老爹送還的鋼刀是副社長金花的，終于猜道：＂你要找的愛人是不是副社長？她的名字也叫金花?。Ⅸi的一切誤會才終于消除，終于知道自己的愛人是副社長金花。

一條副線是副社長金花找阿鵬。這條線索較為隱蔽，實際上金花也在尋找。她從不告訴其他人，只有觀眾知道這個秘密。金花打電話到畜牧場，但人卻已經走了。她要求和煉鐵廠的阿鵬通話，但電話發(fā)生了故障?；槎Y后金花給煉鐵廠金花打電話，聽到電話對面那一對在為阿鵬爭吵，金花頓生疑云。后來，副社長金花找拖拉機手金花鬧過的管閑事老叔詢問阿鵬下落，但阿鵬已走；又找到兩位藝術家才明白阿鵬誤會她已結婚，兩位藝術家才明白金花是誰。小楊找副社長金花哭訴引起副社長的猜疑：阿鵬以為愛人結婚，另找了煉鐵廠金花。小楊疑慮頓消后，告訴了副社長金花，她也終于得知，原來先前的猜疑都是誤會，阿鵬沒有變心。

五、明暗結合，伏筆沖突：多線索的喜劇敘事

“情節(jié)結構的枝蔓和主線融合交織，從而豐富了故事層次性。影片就是借助編排巧妙而又合情合理的誤會，引出五朵金花的陸續(xù)登場”。電影人物眾多，都分別梳理成了主線副線，和幾個次要線索，暗點和明點結合，伏筆和沖突結合，所以多而不亂，故事敘事嚴謹。

在影片開頭的三月街，畜牧場金花和副社長金花在壞了的木車旁邊等著阿鵬來修車，所以畜牧場金花后面被誤認為是阿鵬要找到愛人金花也是有伏筆的，并不突兀。只是畜牧場金花在對歌罵阿鵬的時候，她沒有認出阿鵬。這種設計是一次暗點。畜牧場金花的愛人，他也反復出現多次，沒有一句話，卻意味深長地表現了猜疑，誤會消除，信任的過程，從而暗點出畜牧場金花的感情生活。

副社長金花有兩個受懷疑的情敵，一個是煉鐵廠金花，這兩個人的故事都是情節(jié)的次要線索。煉鐵廠金花這個假想中的情敵，是讓阿鵬移情別戀的懷疑；另一個是拖拉機手金花，既是姓名相同的巧合，也是認錯人的巧合，形成了更大的懸念。煉鐵廠金花和她愛人小楊，開頭就出現在社管會的辦公室里，煉鐵廠金花吵愛人小楊煉鐵不力。這是煉鐵廠金花和她愛人故事的一個開場，也是后來發(fā)生了重大懸疑的問題的伏筆，她出場的時候，觀眾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叫金花，是一次暗點。阿鵬救出了被熊困在山洞里的煉鐵廠金花，她才開始被明點。暗點的，還有拖拉機手金花和他的愛人，在水庫修建的工地上，拖拉機手金花和她的愛人正在拖拉機上擦拭，這次出現的時候，觀眾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叫金花，后來她和愛人的婚禮引出一個重大的情節(jié)沖突。

副社長金花在唱袖繡圍裙之前，在水庫工地上面勞動和在組管委會主持工作的時候都是暗點的，觀眾只知道她是副社長，但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叫金花。這種暗點的方式，暗點出阿鵬的愛人的身份和她為人處事。每一次的暗點，每一次都呼應，觀眾每一次的忽略和領悟，是解謎和悟迷的過程，五朵金花的電影之謎，迷霧之多，構成了本片迷霧重重，引人入勝的藝術風格。

開頭送的定情信物，繡金花的荷包和鋼刀，最后都成為重要情節(jié)推進物品。荷包上的金花圖案出現在拖拉機手金花的腰帶上，引發(fā)兩位藝術家重要的誤會，從而使情節(jié)陷入緊張，主要人物受到重大打擊，形成最大的懸念：阿鵬方誤會愛人已經拋棄了他，另擇伴侶結婚了，阿鵬與副社長金花的愛情會不會因此誤會而擱淺？煉鐵廠金花認出這是副社長金花戴的鋼刀，兩位藝術家猜到副社長是阿鵬的愛人，因此，終于揭開糾纏不清的謎團：阿鵬愛人究竟是誰？

六、明快的幽默和滑稽：新喜劇風格

幽默：“是指一種夸張象征，比喻、雙關等手法，對生活中乖訛，可笑事物進行機敏含蓄地揭示而產生出風趣、詼諧藝術效果的寫作風格?！３１憩F為有趣，快樂，荒唐、意外，是喜劇性狀況奇妙的巧合、愜意的誤會、有趣的越軌行為等多種形式的綜合體現”。

一開頭，阿鵬騎著馬莽莽撞撞地奔過來，賽手們都等他好久了，他遠道而來的急匆匆的樣子，有些可愛，又有些莽撞。把準備好的賽馬會弄出了問題，讓主持人一籌莫展，場面很尷尬，意外與滑稽。金花假稱送還荷包給賽馬冠軍阿鵬時，這個難得的暗示愛意的機會，被突然闖過來的管閑事的老叔打斷了，老叔硬是把阿鵬拉去說閑話，意外與滑稽。蝴蝶泉邊的對唱的情歌，男女兩方在表達愛意的同時，用的比喻都有一種輕松的幽默感，呈現出嚴肅、明快而幽默的民歌風格。詞里用了很多的熟語，熟語具有“風格色彩的民族性，即從內容到結構形式屬于都有鮮明的民族特點”。

三次把陌生人當作金花，對積肥模范金花尷尬地說你不是我找的金花，誤會與滑稽。積肥模范金花的母親對阿鵬說，我女兒金花去年就結婚了，也沒去過三月街，誤會與滑稽。阿鵬在畜牧場把產房里對接生的金花地彈起琴唱起歌訴起了衷腸，招致畜牧場金花一頓罵，誤會與滑稽。阿鵬趕跑熊后，問金花呢？一個漂亮的姑娘說我就是金花！他尷尬地笑，你不是我的要找的金花，誤會與滑稽。采風的孟同志和李同志，以為帶金花腰帶的拖拉機手金花就是阿鵬的愛人，巧合與誤會，他們的勸阻阿鵬的意圖可笑，滑稽。而阿鵬看到的是副社長金花被罰與新郎喝酒的場面，以為新娘是副社長金花，這種瞬間的巧合與誤會，太滑稽。煉鐵廠金花愛人小楊的懷疑，是誤會，妒忌得滑稽；親爹看到了煉鐵廠金花給阿鵬蓋被子而產生的懷疑，巧合與誤會，懷疑得滑稽；副社長金花懷疑煉鐵廠金花和阿鵬相愛，與阿鵬的忠誠愛情極不吻合，誤會與滑稽，滑稽。

這么多張冠李戴的誤會引發(fā)的錯誤，使尋找愛人的故事跌宕起伏，充滿了懸念，這么多人的疑問：“金花在哪里？”其實他們要找的金花就在他們身邊，他們天天要聯系的副社長金花，就是他們要找的金花，但是他們卻不知道。找金花成了難題，出現了一大堆的錯誤，形成了強烈的喜劇效果。可見在沒有照片，沒有手機，沒有愛人詳細的身份信息的時候，尋找愛人是多么困難的事情，會產生多少因巧合和誤會而來的滑稽的故事。

1957年2月毛澤東主席提出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雙百方針，“雙百方針的提出，營造了較為寬松的政治氛圍和創(chuàng)作環(huán)境”?！暗S著1957年5月整風運動全面展開，整個政治環(huán)境開始發(fā)生變化……文藝界的‘反右運動’使文藝政策迅速由‘放’向‘收’逆轉”。這是歌頌式喜劇出現的政治背景。整個電影故事表現了白族大理自治州新公社成立時的新的民族風情，展現出了以青年男女為代表白族人獲得新生的新的民族氣質，以及愛情觀念。影片是理想主義的、樂觀主義的、歌頌式的紀實的新喜劇電影，情節(jié)跌宕起伏，懸念叢生，結構嚴謹，產生輕松愉快的喜劇效果，藝術上是相當成功的。這部影片的歌頌式的新喜劇風格值得當代主旋律電影借鑒學習，歌頌式喜劇的歌頌意義和樂觀的喜劇教育對于今天的年輕人來講都是有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