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凡君
莫娣·劉易斯,不是個“正常”的女人。
1903年,莫娣出生在加拿大新斯科舍省的一個平民家庭,因?yàn)榛枷忍煨躁P(guān)節(jié)炎,發(fā)育不良的身體不可控制地彎曲,小小年紀(jì)就佝僂如老嫗,加之跛腳,她被周圍的人惡毒地稱為“跛腳鳥”。
莫娣的父母早逝,死后留下一棟房子和一些現(xiàn)金,但哥哥以莫娣殘疾為由,剝奪了她的繼承權(quán),私自把房子賣了,把莫娣趕到姨媽家。姨媽對莫娣也不好,沒人想要她這個“殘次品”。
25歲那年,她為逃離姨媽家,匆忙和一個男人戀愛,未婚先孕生下一個孩子。哥哥偷偷把她的孩子賣了,并騙她:“孩子像你一樣畸形,一出生就死了?!?/p>
孩子沒了,她也被男人拋棄,哥哥的殘忍、親人的冷漠讓她無法忍受,她逃了出去。在外面,莫娣偶然間看到魚販子埃弗里特·劉易斯的招工啟事:招女仆,管吃管住,但不付工錢。
埃弗里特,一個漁民,大莫娣十歲,性情愚魯、脾氣暴躁,沒接受過教育,是個文盲。他跟莫娣一樣,是被上天遺忘的不幸者。他被家人拋棄,在孤兒院長大,沒有感受過半點(diǎn)溫暖,為了自保,他將自己的心打磨成冰冷的鋼鐵。
在埃弗里特家,莫娣使出全身力氣干活兒,但埃弗里特經(jīng)常高聲訓(xùn)她。不過在相處的過程中,她發(fā)現(xiàn)這個脾氣古怪的男人也有溫情的一面。當(dāng)小孩朝她扔石塊的時候,埃弗里特會跑出來厲聲教訓(xùn)那些小孩。這讓莫娣發(fā)現(xiàn),在埃弗里特傲慢、粗俗的外表下,掩藏著的是一個同樣渴望被善待的靈魂。
莫娣和埃弗里特
莫娣家內(nèi)景
因?yàn)闅埣玻诎8ダ锾夭辉诩业娜兆永?,莫娣幾乎出不了門,做完家務(wù),她只能通過窗戶,望向外面的世界。外面的雛菊開花了,她很開心;外面的樹葉凋零了,她很傷感;外面駛過一輛汽車,她涌出許多好奇;外面有兩個陌生人漫步,她覺得那就是一處美景??纱巴獾娘L(fēng)景,稍縱即逝。為了留住窗外的風(fēng)景,她嘗試拿起畫筆,把郁金香畫在窗戶上,讓郁金香永遠(yuǎn)盛放。
從此,莫娣做完家務(wù)就開始畫畫。作畫時,她忘了所有的痛苦,不堪的生活、灰暗的日子都被拋諸腦后,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窗外的雞、貓、森林、趕雪橇的孩子,都被她畫了下來。
莫娣說:“我不過是一個誠實(shí)的孩子,把看到的美景如實(shí)地記錄下來?!钡漠嬂?,只保留了現(xiàn)實(shí)生活中美好的部分:苦不堪言的農(nóng)耕生活,在她的畫里變成了怡然自樂的田園生活;一只壞脾氣的黑色流浪貓,在她的畫里擁有溫馨的家庭;埃弗里特推著快要散架的架子車帶她狼狽出門,在她的畫里成了兩個人開車去旅行。明明是殘酷的生活,她卻有很多美好的想象。
莫娣的畫作越來越多,家里擺不下,兩個人便想出一個好主意,把那些畫以每幅幾美分的價格賣給前來買魚的人。
有一天,一個從紐約來的女顧客因?yàn)檫t遲沒收到訂購的魚,找上門來理論,結(jié)果被莫娣滿屋子的畫作震驚。她什么也沒說,以一幅2美元的價格,買走了一大批莫娣的畫作。
莫娣的畫
有了賣畫的收入,莫娣和埃弗里特的生活改善了不少,這讓他們的關(guān)系也和緩了很多。在之后長久的相處里,兩個“怪人”之間,更是產(chǎn)生了一種奇怪的感情。他抱怨她不做家務(wù),卻轉(zhuǎn)身盛飯刷碗;他說完全看不懂莫娣的畫,卻在有人嘲笑莫娣的畫時,反擊道“你懂什么”;他厭惡莫娣的顏料弄臟房間,卻給她成批地買回顏料……莫娣早已讀懂他,嫌棄背后,是一顆小心翼翼靠近的心。莫娣早已愛上他,她畫的那些畫,就是最好的證明。她把埃弗里特的一舉一動,都畫在了畫里。
莫娣和她的畫作
莫娣的畫
一年后,當(dāng)初那個一聲不響買走莫娣大批畫作的神秘女人回來了,還帶來一大群記者。
此后,加拿大多家媒體爭先恐后地報道莫娣的事跡,莫娣成了家喻戶曉的民間藝術(shù)家,連尼克松都寫信求購兩幅她的畫。
莫娣名氣越來越大,這讓埃弗里特越發(fā)沒有安全感。他們開始頻繁吵架。莫娣覺察到他的敏感,便在每一幅畫上都署名“莫娣·劉易斯”,這是他們共同的名字。埃弗里特則誠實(shí)地說道:“我害怕你離開我,因?yàn)槟隳苷业奖任腋玫娜?。?/p>
兩個“怪人”,到此刻才坦陳自己的心意,他們在一對朋友的見證下,舉行了簡單的婚禮?;楹髢蓚€人繼續(xù)生活在簡陋的小屋里。
1970年,莫娣在這個小屋與世長辭。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埃弗里特很沮喪。因?yàn)榘8ダ锾氐钠夂軌?,人們猜測,莫娣死后他會拿著她的畫、她的錢到處花天酒地,但他沒有。他堅(jiān)持住在小屋里,懷念愛人,直到后來被闖進(jìn)來的強(qiáng)盜殺害。
莫娣成名后,很多人向她請教畫畫的技巧。但莫娣表示,沒辦法教:“如果你想畫,自然就畫出來了。浮生一切,都已被框成一幅畫,就在那里。生活很平淡,但如果有一刻,你的心里泛起了風(fēng)暴,那就抓住它,別讓風(fēng)暴停息,別讓畫面消逝?!?p>
莫娣的畫
莫娣,上帝的棄兒。她一生被困于方寸之地,所見只有寧靜的鄉(xiāng)野,但她心中起了風(fēng)暴。遇到埃弗里特,遇到繪畫,成為莫娣·劉易斯,她用對美和愛的執(zhí)著追求,完成了兩個“怪人”的互相救贖,讓人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樣的人生,原來也很美。
(遠(yuǎn) 游摘自微信公眾號“藝非凡”,圖摘自北京日報出版社《人間美好》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