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

徐永忠

天目山麓有個叫里山坳的偏僻村落，村上有個叫姚林中的獵戶。這天他上山打獵，發(fā)現(xiàn)山道上有只小狗，便撿回家，沒多久，他發(fā)現(xiàn)這小狗的叫聲不對，這才發(fā)現(xiàn)，竟是一只狼。

姚林中本想將小狼殺了，但見小狼十分乖巧，實在不忍心，便將小狼當(dāng)狗養(yǎng)著，每天像馴狗那樣訓(xùn)練它，還給它取了個狗的名字，叫“大黃”。幾個月后，小狼長大了，像狗一樣聽話。村里人見他每天帶著狼逛來逛去，便給他取了個綽號，叫“狼王”。

年底時，一群“黃鼠狼精”沖進了村里，他們“嗚啦哇啦”說著人聽不懂的話，背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走路羅圈著腿。這群“黃鼠狼精”還搶了幢房子當(dāng)據(jù)點，駐扎在村里不走了。

保長黃友田稱這批“黃鼠狼精”為皇軍，他拿著鑼，由兩個鬼子押著，挨家挨戶咣咣地敲，說皇軍為了維持大東亞秩序，要在村里休整，讓大家出錢出糧。他敲了一大圈，快到姚林中家時，黃保長不敢走了。為啥？姚林中家有狼呀！于是，他轉(zhuǎn)了個身打算返回。沒想到，兩個鬼子看到了姚林中的房子，端著刺刀硬逼著黃保長去姚林中家。黃保長急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說：“皇軍，這戶人家去不得，他家有狼?！?/p>

鬼子聽不懂，黃保長比畫了半天，鬼子還是沒明白，沒辦法，黃保長伸長脖子打算學(xué)狼叫，可是，這狼叫也學(xué)不像呀！干脆，他“汪汪”學(xué)了兩聲狗叫。

這下，鬼子明白了，他們說了聲“喲西”，然后指著姚林中的房子，“開路開路的！”鬼子的“喲西”和里山坳的方言“要死”同音，黃保長一聽他們說“要死”，還“開路開路的”，只好哭喪著臉在前面帶路，心里暗罵著：“都知道‘要死的，還要我?guī)?，畜生呀！?/p>

到了姚林中家門口，黃保長不敢往里走了，也不敢敲鑼，便扯著嗓子喊：“林中在家嗎？”

姚林中在屋里應(yīng)了聲，走了出來，身后跟著拖著尾巴齜牙咧嘴的大黃。鬼子一看到“大黃”，口水都下來了，嘴里說了句：“犬的，米西米西?！闭f著，“咔嚓”拉了下槍栓，對著“大黃”就要開槍……

姚林中一看情況不妙，喊了聲：“大黃，快跑！”要知道大黃是條狼，警惕性比狗高得多，它一聽到主人的命令，朝著端槍的鬼子直沖過去。這下，鬼子嚇得脖子一縮食指一勾，“啪”一聲槍響，子彈打偏了。大黃趁機從兩個鬼子的中間躥了出去，很快便消失了。

這下，鬼子火了，端著槍逼姚林中去找大黃，轉(zhuǎn)了兩圈，連大黃的毛都沒看到。恰巧，鬼子的翻譯官帶著個軍曹走了過來，他嘰哩哇啦和鬼子說了幾句，然后轉(zhuǎn)頭板著臉對姚林中說：“犬養(yǎng)太君說了，讓你趕快將狗找到，晚上吃狗肉?！?/p>

啥？這鬼子叫犬養(yǎng)？那犬不就是狗么，狗養(yǎng)的還吃狗肉，畜生不如呀！翻譯官說：“自家的狗，你嘴里‘喔羅羅地呼，那狗肯定能出來?！闭f完，轉(zhuǎn)身說，“犬養(yǎng)太君，我的，找狗，有經(jīng)驗。”軍曹點了點頭，手一揮，那兩個鬼子一個立正，連聲說：“哈依！哈依！”

軍曹和翻譯走后，姚林中和黃保長帶著鬼子繼續(xù)找大黃，他倆按照翻譯官的吩咐，嘴里“喔羅羅”地喊得口干舌燥，依然沒見到大黃的影子。黃保長見兩個鬼子也累了，比畫著說：“皇軍，狗受了驚嚇，肯定找不到了，要不，你們先回去，等狗回家了，我們就送過來?！?/p>

鬼子雖然沒聽懂黃保長說什么，但手勢看懂了，說：“你的送來，不然死啦死啦的。”

等鬼子一走，黃保長一把拉著姚林中急匆匆地回到家，他關(guān)了門，輕聲說：“林中，現(xiàn)在，我需要你幫個忙?！?/p>

姚林中對他幫鬼子敲鑼有成見，沒好氣地說：“找我干啥？你找鬼子給你幫忙呀！”

“林中，我?guī)凸碜忧描?，也是為了暫時保全鄉(xiāng)親們的安全?！?/p>

“看來，我還得感謝你了，你保全我們的安全了嗎？東村的張大伯家，房子被燒了，媳婦被凌辱上吊死了；里村的一個孕婦，被他們劃開了肚子……”姚林中邊說邊將拳頭捏得咯嘣響。

黃保長拍了下姚林中的肩：“林中，你也算是個有血性的漢子，都到這個時候了，我也不瞞你了，我其實是游擊隊員，專打小鬼子的?！?/p>

這話一出，姚林中驚呆了。

原來，黃保長早就加入了天目山游擊隊，他利用自己的身份留在村里幫游擊隊做事。前段時間，游擊隊聯(lián)系了金蕭支隊，打算殲滅這批鬼子，現(xiàn)在，鬼子人數(shù)、崗哨的位置、巡邏時間、彈藥存放的地方等，都讓黃保長利用敲鑼的機會摸了個清清楚楚，可是，各路口都封鎖了，情報根本送不出去。

“我?guī)湍闼统鋈?！”姚林中自告奮勇地說。

“你有辦法出村嗎？”

“放心，就這幾個路崗，還困不住我?！?/p>

黃保長知道姚林中辦事牢靠，就將情報交給了姚林中，并一再叮囑，情報千萬不能落到鬼子手里。

姚林中將棉衣的邊角挑開，把情報塞了進去，然后朝村口走去。

剛到崗哨處，就聽見鬼子“咔嚓”拉槍栓的聲音。耀武揚威的翻譯官喊：“快回去，不然槍斃。”

姚林中忙晃著雙手說：“別開槍，我是幫皇軍找狗的，剛才那兩個皇軍說要吃狗肉，我家的狗跑了，我得找回來，送給皇軍?！?/p>

翻譯官知道找狗的事，嘰哩呱啦跟崗哨說了幾句。那幾名崗哨有些將信將疑。這時，姚林中伸了下懶腰，嘴里“喔”的一聲叫，然后將雙手插進衣袖中，裝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算了，不找了，我還是回去睡覺?！?/p>

話音剛落，大黃竟然出現(xiàn)在了崗哨外的路上。翻譯官連忙“喔羅羅，喔羅羅”叫狗，可大黃壓根不睬他。

姚林中也學(xué)著翻譯官的樣子“喔羅羅，喔羅羅”地叫，可大黃還是無動于衷。

翻譯官見叫狗沒效果，忙對姚林中說：“你快去，將狗弄回來。”

姚林中連忙搖頭：“不行不行，皇軍不讓過去。”

崗哨自然也看到了狗，其中一人朝姚林中的屁股上踢了一腳：“快快地，抓回來米西米西?！?/p>

姚林中被踢了個趔趄，他嘴里“喔羅羅”叫著，心里暗暗發(fā)笑：這幫人真傻，大黃是狼，用叫狗的聲音叫它，怎么能叫回來呢？必須學(xué)狼“喔喔”叫才行啊。

姚林中往前趕，大黃往后退，漸漸地，人和狗消失在翻譯官的視線外，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人和狗早沒影了。

第三天晚上，姚林中帶著金蕭支隊和天目山游擊隊包圍了鬼子的據(jù)點。可是，鬼子據(jù)點前面有掩體工事，還架著兩挺機槍，猛烈的火舌壓得戰(zhàn)士們抬不起頭來。

眼見強攻不下，姚林中急了，他猛吸了口氣，“喔———”地長嘯了起來。

長嘯聲剛落，大黃出現(xiàn)在了小土包上，它仰著頭，也是“喔———”的一聲長嘯，然后拖著尾巴飛快下了小土包，冒著槍林彈雨，朝著鬼子的掩體飛速奔去……

鬼子的機槍拼命掃射，突然，大黃沖進了掩體，瘋狂地撕咬著鬼子。這下，掩體內(nèi)鬼哭狼嚎，亂成了一團，戰(zhàn)士們趁機沖了過去，一舉消滅了據(jù)點內(nèi)的鬼子。

姚林中跟著沖了過去，他看到大黃時，大黃已經(jīng)死了，它的嘴還死死地咬著一個鬼子的脖子。姚林中抱著大黃的尸體，哽咽著說了句：“大黃，好樣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