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羽 劉鳳閣
【摘 要】 《都柏林人》中存在著很多具有象征意義的隱喻,使得作品內(nèi)在隱晦,傳達也比較困難,創(chuàng)作手法也比較難懂,本文通過對作品中的音樂隱喻、色彩隱喻、實物隱喻、符號化人物意象隱喻的具體解讀,探索作品的深層內(nèi)涵所在。
【關(guān)鍵詞】 符號學視角;《都柏林人》;多重隱喻
【中圖分類號】 H0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4102(2021)05-0067-03
詹姆斯·喬伊斯是愛爾蘭詩人和作家,他的出生地在都柏林,后來碾轉(zhuǎn)于里雅斯特、羅馬、巴黎等地,一生顛沛流離,但是他對文學非常熱愛,最終成為了文學領(lǐng)域的一代巨匠。所創(chuàng)作的《都柏林人》表現(xiàn)了都柏林中下層人民的生活。《都柏林人》中運用了大量的隱喻,本文就其中的隱喻進行探析。
一、《都柏林人》中的音樂隱喻
音樂是一門表達情感的藝術(shù),其能夠駕馭人的情感世界,將音樂和文學有效結(jié)合,就能夠發(fā)揮出兩者的優(yōu)勢,促進感性和理性的有效結(jié)合。詹姆斯·喬伊斯雖然是一名作家,但是他繼承了父親的音樂天賦,接受過一定的音樂訓(xùn)練,并且在相關(guān)的比賽中得到過獎項,和朋友在一起時也會進行一些歌唱表演。
《伊芙琳》和《泥土》是《都柏林人》中的兩個故事,這兩個故事借助了歌劇來演繹人物的命運?!兑淋搅铡返闹魅斯且淋搅眨且粋€餐館的女侍者,和年老酗酒、脾氣暴躁的父親一起住在都柏林的一所老舊的房子里。伊芙琳的情郎弗蘭克是一個水手,他經(jīng)常帶伊芙琳去聽愛爾蘭歌唱家和作曲家巴爾夫的歌劇《波西米亞女郎》,并且希望帶伊芙琳逃離都柏林到別的地方去開始新的生活,但是在最后的一刻,當輪船馬上要起航時,伊芙琳退縮了,她接下來要面臨的是都柏林對她一生的囚禁?!赌嗤痢芬彩恰抖及亓秩恕分械囊黄唐≌f,小說中瑪利亞是一個年長的洗衣工人,在她年輕時需要幫助自己的母親照顧弟弟們,年紀大了就進入慈善機構(gòu)的洗衣房,她沒有感情的經(jīng)歷。在諸圣日,其在弟弟家聚會時唱了《我夢見住在那里》,這首曲子是歌劇《波西米亞女郎》中的女主人公在回憶時所唱。在演唱歌曲時,為了不讓別人笑話她孤苦無依,在演唱歌曲的過程中她還特地將歌曲中的第二部分關(guān)于男女情感的部分省略了。
歌劇中的男女主人公在流浪的過程中相愛,兩人對愛情非常忠貞,表達了對忠貞愛情的夢想和期望。而小說中的瑪利亞渴望愛情但是卻始終沒有機會遇見愛情,伊芙琳在最后一刻放棄了外出追求自己幸福的機會,而是選擇留在都柏林。兩位主人公都是善良、渴望愛情的姑娘,她們沒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卻在生活中承擔著“母親”的角色,作者采用音樂隱喻的方式,讓人們將兩位主人公聯(lián)系在一起,瑪利亞的今天也許就是伊芙琳的明天。在這兩個故事中,作者采用了一部歌劇將兩位女主人公的命運聯(lián)系在一起,音樂暗指讓小說彼此呼應(yīng),結(jié)構(gòu)也更加緊密。
《都柏林人》中小說的“背叛”主題非常突出,都柏林中的各個角落都存在著背叛,包括對婚姻的背叛和對愛情的背叛。《兩個流浪漢》的主人公是兩個游手好閑的浪蕩子,科利和勒內(nèi)漢??评鸵粋€女仆在談戀愛,并向勒內(nèi)漢炫耀可以騙財、騙色。他們兩個人在街頭遇到一個彈豎琴的人在演奏《哦,安靜吧,莫伊爾》,這是愛爾蘭民謠中的一首歌“菲奧努阿拉之歌”。菲奧努阿拉是海神里爾的女兒,她被繼母詛咒變成了一只天鵝,遭受磨難長達幾百年,而當咒語解除之時菲奧努阿拉已經(jīng)歷經(jīng)滄桑成為了垂死之人。演奏歌曲中的菲奧努阿拉讓人聯(lián)想到和科利戀愛的女仆,她將自己的金錢和身體都交給了科利,卻遭到了愛情的背叛,但是自己卻還不知道。《死者》也是《都柏林人》中的一則故事,在圣誕節(jié)的夜晚,加布里埃爾的妻子格雷塔聽到了《奧格瑞姆的姑娘》這首歌曲,就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情人,她的情人為了見到心上人格雷塔在病中冒雨唱歌?!秺W格瑞姆的姑娘》是愛爾蘭的歌謠,講述的是一位農(nóng)家女被勛爵引誘懷孕被拋棄的事情,農(nóng)家女生下孩子之后抱著孩子到勛爵家求助,又被勛爵的母親騙開,導(dǎo)致農(nóng)家女投海自盡。她的情人知道真相之后趕到海邊,但是只看到少女和孩子淹死的狀況。格雷塔聽到歌曲之后沉浸在往日的回憶中,熱淚盈眶,聽著這首歌曲她想起了情人病中冒雨唱歌的形象。她的昔日情人才是她心中最珍貴的感情,而她和自己的丈夫在精神上并不契合,同床異夢。
二、《都柏林人》中的色彩隱喻
色彩能夠烘托氣氛、催生心境變化,代表顏色的詞在文學作品中經(jīng)常作為一種修辭手段出現(xiàn),其在文學作品中的地位非常重要,能夠更有效地表達文字的內(nèi)容和思想。
小說《伊芙琳》的主人公在母親去世之后在家中扮演著“母親”的角色,因為她的父親重男輕女,所以她要肩負起照顧弟弟的責任,并且在錢財上被父親刻薄對待,長期受到父母的暴虐。當她和水手弗蘭克相愛之后本來可以和弗蘭克一起逃離,遠走高飛去追求幸福的生活,到遙遠的、陌生的地方去。但是在她即將要逃離時,她退縮了,她逃離時“她瞥見了巨大的黑色船體,停泊在碼頭的墻邊”“碼頭上擠滿了帶著棕色行李的士兵”,在她的所見中,“黑色”和“棕色”都會讓人產(chǎn)生壓抑和焦慮的情緒,使人感到沉重、陰暗。伊芙琳長期受到道德倫理的束縛,壓抑和沉重一直伴隨著她,所以她很難真正突破和解放自己,在追求自由和自我的最后一刻退縮了。作品中的“她覺得臉色蒼白發(fā)冷……告訴她該做什么”“她迫不得已向他抬起蒼白的面孔,像一只孤獨無助的動物。”這兩個地方都采用“蒼白”來描述伊芙琳的面色,用白色來隱喻她正在掙脫原有的生活禁錮,面對未來表現(xiàn)出惶恐、徘徊的心態(tài)。愛爾蘭是男權(quán)倫理社會,女性在桎梏、壓抑的生活模式中變得隱忍、屈服,失去了自我認同的能力和自我意識,最終導(dǎo)致她們的意志和精神陷入癱瘓。
《公寓》中對多倫先生的外形描寫“他發(fā)紅的胡子三天沒刮了……”紅色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代表活力、熱情和吉祥,但是在西方文化中則代表的是極端的熱情、危險等貶義的文化意義,紅色常常會讓人激進、狂熱,讓人陷入危機和危險之中,而作品中采用“發(fā)紅的胡子”來描寫多倫先生,暗合了多倫先生的不理智的行為,他被算計、誘惑,讓自己陷入危機之中。紅色還代表了憤怒和羞怯的情緒,多倫先生被要求要娶房東的女兒為妻,面對這樣的狀況他惶恐、惘然無措,并且非常惱火和急躁,他感覺自己被挾持。他的內(nèi)心不想結(jié)婚,想要自由,但是面對虛偽的感情還是選擇屈服和退縮,這也反映了都柏林人的精神麻痹、思想僵化和情感虛無。
三、《都柏林人》實物的隱喻
喬伊斯在《都柏林人》中還借助實物隱喻來暗示情節(jié)的發(fā)展,助推人物形象的塑造。在小說中,喬伊斯對于很多普通的事物都賦予了深刻的象征意義和內(nèi)涵,借助人們熟悉的事物來讓人們產(chǎn)生新的認知?!抖及亓秩恕访鑼懙氖侵邢聦尤嗣竦纳?,通過個體來讓人們感受到愛爾蘭人在英國殖民統(tǒng)治和天主教這種力量的壓制下表現(xiàn)出來的崩潰、墮落,小說中經(jīng)常會借助書刊、燈等來發(fā)揮隱喻作用,推動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在《阿拉比》小說的一開頭,作者非常細致地描寫了泥濘的小巷、陰暗難聞的馬廄和荒蕪的花園等,這些都是北里奇蒙街的景象,通過這些細節(jié)的描寫來表現(xiàn)陰暗的生存環(huán)境和沉悶的氛圍,這種景物的描寫也能夠反映出當?shù)氐木用胥紤袩o為和安于現(xiàn)狀的精神狀態(tài)。小說中曼根姐姐的形象也被燈光所美化,在燈光下她的身影清晰可見,照出了她脖子的白白曲線,同時也照亮了她在欄桿上的手、下垂的頭發(fā)和裙子的滾邊,使得男孩生出愛慕之情。當男孩要去阿拉比時承諾她要給她帶點東西回來,但是在去阿拉比集市的過程中他遇到了很多的困難,現(xiàn)實的環(huán)境和困難與他的夢想形成強烈的對比。當他來到阿拉比集市之后,他看到幾乎所有的貨攤都關(guān)閉了,大廳也有很多地方變得黑乎乎的,當他要離開的時候大廳的燈全都滅了,此時的大廳完全陷入了黑暗,而男孩在黑暗中凝視,此時他是憤怒和痛苦的。
男孩的愛情是神圣而美好的,是在燈光的映襯下萌芽的,這對于男孩來說無疑是在原本無聊和單調(diào)的日子中重新燃起了對未來的希望,并且對浪漫充滿了希望和幻想??墒钱斔麃淼阶约悍浅O蛲陌⒗冗@一神秘殿堂時,等待他的是靜寂、冷漠、低俗,這和他心中的向往相差非常大,他心中的希望之燈和理想之燈都熄滅了,此時的他只能在黑暗中憤怒和痛苦。作者在小說中借助燈光來烘托當時的社會現(xiàn)象,就像男孩一樣,都柏林人渴望和向往美好的生活,想要逃離,但是面對黑暗的現(xiàn)實社會卻又無能為力,人們在現(xiàn)實的打擊中慢慢迷失了自己,變得自憐自艾,最終只能頹廢、茍且生存。
小說《一次遭遇》中借用書籍來隱喻和象征。小說中的孩子們頑皮不馴,但是卻對喬·狄龍收藏的舊雜志非常著迷,每天下午放學之后都沉迷于打仗游戲中。小說中的主人公認為這些文學作品的內(nèi)容雖然和自己的天性相差比較遠,但是這些文學作品卻打開了逃避之門,讓主人公對外面更加廣闊的世界產(chǎn)生了強烈的好奇心,對未知世界充滿了好奇和探索的欲望。但是這些雜志在學校的神父看來卻是骯臟、破爛的東西,并認為寫這種東西的人也是卑鄙的人。孩子們和神父對雜志的態(tài)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神父代表的是宗教,而孩子們對雜志的態(tài)度則反映了孩子們對自由自在生活的向往和憧憬,認為宗教會遏制人性、束縛心靈。主人公和另外一個男孩子后來開啟了逃學冒險的路程,但是他在這個過程中發(fā)現(xiàn)自己原本向往和憧憬的自由、刺激的探險經(jīng)驗成為了讓自己內(nèi)心不安和慌亂的夢魘,體現(xiàn)了由成人主宰的精神物化和虛無的世界。
四、《都柏林人》符號化人物意象的隱喻
從表面上來看喬伊斯在《都柏林人》中都是描寫的個體,這些個體的形象非常生動,通過這些個體形象來傳遞個體的感受、體驗和思想。但是在文學作品中,每一個個體的刻畫都是為了隱喻群體的精神狀況和思想狀況,《都柏林人》也是一樣,作者通過個體形象的刻畫來隱喻愛爾蘭人群體的精神狀況和思想狀況。比如《泥土》中的主人公瑪利亞,她是社會最底層的洗衣房的女工,日常生活非?,嵥楹秃唵?,并且很無味、乏味,她的社交圈非常狹小,但是她的內(nèi)心卻對愛情和親情充滿渴望。喬是瑪利亞一手帶大的,她非常關(guān)心喬和家人的種種?,斃麃嗊€非??释拖蛲鶒矍?,但是卻只能顧影自憐。在小說的結(jié)尾處,她在歌唱中顯示出了她對財富和社會名望的渴望和憧憬,但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卻難以實現(xiàn)。瑪利亞生活在現(xiàn)實和理想的矛盾中,她在宗教和世俗的壓迫下失去自我、逃避現(xiàn)實。作者塑造的瑪利亞的形揭露了愛爾蘭社會人們的生存狀態(tài),大多數(shù)人都保守、精神空虛,缺少改變和覺悟,最終慢慢走向死亡。
喬伊斯在《都柏林人》中的人物塑造具有真切性,這也是19世紀客觀主義小說的特點。他所描寫的這些人物都和自己的生活歷程有關(guān),是他每天都在經(jīng)歷的人,在小說的創(chuàng)作中其采用的是冷淡的視角來刻畫人物。他描寫的人物生活在都柏林的最底層,物質(zhì)生活非常貧瘠,精神層面虛無。小說《死者》描繪了這樣的場景,在音樂會中只有主角加布里埃爾沒有無視行將就木的姨媽,在結(jié)尾寫了一些把自己埋進土中感受死亡的牧師。小說中喬伊斯描寫的是自己因窮困潦倒而接觸的底層人物,最終呈現(xiàn)出來的也是近似神話學的光怪陸離的浮世繪,所有的人物都是從喬伊斯真切的生活記憶中提取的,作者自己喜歡在啤酒館里面聽故事,并且他也是都柏林這個城市的閑逛者與見證者,他將這些人物寫進了《都柏林人》小說集中,通過符號化的人物意象來隱喻群體的思想狀況、社會生活狀況和精神狀態(tài)等。
五、結(jié)語
《都柏林人》中運用了大量的隱喻,在多篇小說中塑造了各種各樣的都柏林人中下層人民的形象,揭露了他們的生活現(xiàn)狀、精神世界,對當時根深蒂固的宗教觀念進行了深刻的批判,同時也批判了都柏林人的精神麻痹、懈怠和冷漠,同情他們的痛苦、悲涼和絕望。在刻畫人物形象和揭露社會現(xiàn)狀時,作者使用了大量的隱喻,包括音樂、色彩、實物和人物意象多個層面的隱喻,巧妙運用大量的隱喻來實現(xiàn)對當時整個社會歷史現(xiàn)象的深度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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