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海
多少次,夜深人靜,我站在陽臺上,遠眺著東方。因為,故鄉(xiāng)就在東方。盡管我知道,我遠眺的目光,早已被城市里林立的高樓阻隔。
可我依然,固執(zhí)地遠眺。我在想象著:此時的故鄉(xiāng),早已同勞作一天的鄉(xiāng)親們相擁著,酣然入夢了吧?
或許,此時的故鄉(xiāng),感受不到一個遠方的游子,對她是何等的惦念!故鄉(xiāng)的老屋,早已被窗外滾滾的車輪,輾落在我支離破碎的夢境。
白天,總是忙忙碌碌,常常冷落了遠方的故鄉(xiāng)。只有等到披著一身的疲憊,回家時,故鄉(xiāng)便躍入我的心房。讓我常常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
時間久了,我竟想不起故鄉(xiāng)的模樣。愈是想不起,愈是固執(zhí)地去想;愈是固執(zhí)地去想,愈是想不起。
我就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長久地,陷入了找不著故鄉(xiāng)的困惑與無奈中……
多少次,我被“捆綁”著,圍坐在酒桌前,聽著言不由衷的話語,自己也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語。
此時,我早已不是故鄉(xiāng)的“孩子”了。我離故鄉(xiāng),真的,愈來愈遠。
我知道,盡管我固執(zhí)地去追憶故鄉(xiāng),但故鄉(xiāng),早已嫌棄我。因為,我的內(nèi)心,早已沒有故鄉(xiāng)涓涓流淌的小溪那般清澈,那般純凈。我的身上,再也沒有故鄉(xiāng)玉米秸稈“熏制”出來的嗆人煙火味兒了……
每回,故鄉(xiāng)的人們,來找我辦事,我總是竭盡所能,哪怕是丟了自己的面子,也愿意為他們解決心頭之憂。
因為,我還是一只飄落在外的“孤雁”啊。見到故鄉(xiāng)的人們,我就知道,故鄉(xiāng)并沒有嫌棄我。故鄉(xiāng),還在遙遠的東方,默默地看著我……
而我,卻怎么也找不著故鄉(xiāng)。猶如,一個迷路的孩子,長久地,陷入無邊的困惑與無奈中……
只有歇斯底里地,在夢中呼喊:我的故鄉(xiāng)去哪兒了?
醒來時,淚水已不知不覺地濕透枕巾。真的,我把故鄉(xiāng)弄丟了!
我自鄉(xiāng)村來
我來自農(nóng)村。打小起,大山賦予我的秉性從未改變。盡管步入社會,浮躁和急功近利,并沒有影響到我這個“山里娃”;盡管步入城市,“見人說人話”“看人眼色行事”,我也沒有“學”會。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說什么的性格,一如少年時大山的浸濡。
記得兒時,村里的水清山綠。一條潺潺小河,沿村而過。滋養(yǎng)著村里人,也給小伙伴們帶來了歡樂。用軟綿而又細膩的沙子,把河水擋住,就成了“小浴池”。小伙伴們脫光衣服,沐浴著午時暖暖的陽光。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也使小村莊沉浸在長久的興奮當中。山坡上開滿了紅色、黃色的小花,喇叭花、牽?;?,裝扮著村莊的臉龐,夢境中也盛開五彩斑斕的笑靨。
心里始終放不下我的村莊。離開愈久,想念愈深;想念愈深,便愈想回村。和父老鄉(xiāng)親拉家常,聽他們聊村里以前的人和事,是一種比什么都愉快的事。這些年,村里的年輕人大都外出打工,只有老年人,和村莊相依相伴,成為古老村莊最長久的守望。
那天,聽村里人講,因村子人口越來越少,已合并入一個村。這就意味著,我一直念叨的村莊,已不復存在。我心里一陣惆悵,有如找不到家的孩子,無助地徘徊在村口。一種莫名的孤獨,在心中瘋狂地生長。
站立在高高的山崗上,任由夏天涼爽的風吹拂,我又找回了兒時的感覺。村莊,依舊是我的村莊;我,依然是村莊的孩子。
村莊,永遠駐扎在我的心中,是伴我闖蕩天涯最好的“伙伴”!
老家在谷雨中歡騰
谷雨,一個富有詩意的節(jié)氣。她總能勾起人們對春天的留戀,也更能萌發(fā)農(nóng)民播種在心田的希望。在我年幼的記憶畫冊中,時時閃現(xiàn)著老家谷雨前后的場景;村里的大嬸們,把用心挑選出的籽種,放在籮筐里,跟在前面耕作的大叔們后面,點一窩籽種,撒一把糞。一時間,沉寂了許久的田野熱鬧了起來,孩子們在地里打鬧,大人們則忙碌著播種一年的希望……
蓬勃而肥沃的土地翻滾著農(nóng)民們一冬的辛勞,鉚足了勁,抱緊那剛進家門的“寵兒”,生怕她受一點點委屈。
大嬸大叔們再累、再苦,也不說出來。那綻放在布滿歲月滄桑臉龐的笑容,飽含著對腳下這片土地的熱愛與依戀。
騾馬的叫聲,刺激著村莊的神經(jīng)。村莊,在喧鬧中拉開了一年中最重要的農(nóng)耕大幕……
一年又一年,老家總盼望著谷雨的到來;一個又一個谷雨,猶如遠道而來的“貴客”,總能讓老家陷入長久的激奮中!
把籽種播進土里,也就把春天播進了土地。一冬的謀劃,在谷雨時節(jié)滾落在農(nóng)民的心田。以至于,相隔一壟的距離,各自勞作的大嬸、大叔們也顧不上說話,只是埋頭打理著谷子們的順序……
谷雨,一下子讓老家歡騰了起來。
大嬸大叔們,在勞作一生的土地里,畫出了一幅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圖畫!
這幅畫,是世上最美的畫!
也是,大自然心中長久垂戀的情意!
又見炊煙
星期日,我駕車回老家。還沒到村口,遠遠地,就看見縷縷炊煙,升起在那藍得讓人心靜的天空。那裊裊升起的炊煙,又一次緊緊地,牽著我的思緒,回到我那遙遠而又不遙遠的童年時代……
小時候,炊煙就是召喚我回家的“信號”。不用大人的叫喚,只要一看見,窯洞上的煙囪,升起了炊煙,正玩興頭上的我們,便各自散開,歡跳著回家。一家人圍坐在炕上,在熱氣籠罩中,有滋有味地吃著媽媽用心熬煮的玉米棒、豆角,窯洞在飯香中仿佛也跟著顫動起來……
打小起,我對這炊煙,懷有一種說不清的感情。童年的樂趣并沒有因生活的苦澀而減少,相反,小伙伴們一起歡樂嬉戲的場景:打土坷垃仗、滑冰車、吹柳哨……每個季節(jié)都有我們自己的“娛樂項目”,至今每每想起都能溫暖我的夢境。
反觀,現(xiàn)在的孩子們,吃得好,穿得也好。衣食無憂,好幾個大人圍著一個孩子轉(zhuǎn)。在他們的臉上,我卻怎么也找不到燦爛而又開心的笑容。
如今,很多農(nóng)村把灶火改造成了煤氣,炊煙也就成為老輩人的記憶了。但在偏遠的村莊,祖祖輩輩,依然還是用玉米稈、葵花桿做飯,依然是傳下來的能勾起人食欲的“手藝”,依然有和湛藍天空對話的炊煙。
離開村莊時,我和父老鄉(xiāng)親握手告別。從他們的目光中,我讀出了許多不舍。
待到走出很遠時,我停下車,回頭再望生我養(yǎng)我的小村莊。
這時,我又看見炊煙升起。我猛然醒悟了,又到過年了,村里人又在忙活著張羅過年的食物。
就這么連續(xù)好幾十天,炊煙是村莊這個冬天最長久的守護。
牽掛有多長
又到一年春,牽掛最濃烈。家鄉(xiāng)的母親,早早地就謀劃著一家人團聚的飯菜;遠方的兒子,也早就籌劃著回家的“方案”。
就這樣,春節(jié),把最遠的牽掛變成了最近的相聚。
就這樣,春節(jié),把最近的相聚也變成了最遠的牽掛。
游子的路走多遠,牽掛就有多長。她跨過了山,越過了水,伴隨著游子的匆匆腳步,也不停歇;她同大雁一起,與落紅一道,追逐著遠方的濃濃期盼,也不停留。
愈到節(jié)假日,牽掛就愈濃、愈長。親人間的一個通話,一段視頻,就把長長的牽掛化為臉頰滾落的淚水,再遠的問候,也就在眼前;再遠的牽掛,也就在眼前。
我們年少時,常常沉浸在無知無畏中,做出了一些令父母不悅或不快之事。待到成年,在外漂泊時,才知道母親的牽掛有多長,有多珍貴;再待到成家生子時,更知道母親當年的愛有多濃,關(guān)愛有多重。
無論我走多遠,無論我漂多久,母親的牽掛,總在身邊,不離不棄,成為激勵我奮發(fā)上進的源源動力。我知道,我沒有理由,不去努力打拼;更沒有理由,不去開拓屬于我自己的一片天地。
因為,有母親的牽掛在,我的夢想就在。
牽掛沒有腳,但她走得最遠;牽掛沒有翅膀,但她飛得最高。再大的雨,再強的風,也阻擋不了她前行的足跡。
因為,有醇厚的親情在,就有濃濃的牽掛在。
牽掛到底有多長?我們誰也無法丈量。只是在心中明白:牽掛最美,牽掛最貴。
責任編輯:余繼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