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港河的故事

李澤有

黑龍港河是河北滄州南部的一條大河，它像一條銀帶子，彎彎曲曲地貫穿交河、滄縣等地，向東流入大海。在黑龍港河的南部，有個黑龍灣，這里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

在很早以前，這里并沒有黑龍港河，只有一個方圓十多里大的黑龍灣。當(dāng)初，黑龍灣年年六月漲水，水漲大了就往外冒，越冒越大，水兇猛得常常把黑龍灣附近的村莊都沖毀了。這樣一來，黑龍灣附近的居民淹死的淹死，沒淹死的也都東奔西跑去逃荒，不在這里住了。可是，單單剩下一個從小挨餓受罪沒爹沒娘的漁家孤兒小江生，沒有淹死，也沒有逃走。他每天劃著一個月牙兒船，在黑龍灣里打魚呀，捉蝦呀，不怕風(fēng)吹日曬，自個兒過日子。年年六月里，黑龍灣漲了水，他就劃著小小的月牙兒船，來到高地的一棵白楊樹上避難。

一晃幾年過去了，江生二十歲了。因為黑龍灣附近沒人住，他也沒有娶上個媳婦。就在這年八月，黑龍灣的魚忽然少了，他一天也打不著幾條魚。為了多打些魚，他只好冒著風(fēng)險到他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打魚，這個地方就是黑龍灣東北角的荷花淀。第一天來到淀上，他打呀、打呀，打了一天，連一條小魚、小蝦都沒見著。天漸漸黑下來了，他還是打呀，打呀，打個不停。這時候荷花淀里的水，忽然由青藍(lán)色變成粉紅色，清亮得像一面鏡子，一會兒的工夫，魚呀，蝦呀，都浮在水面上，歡蹦亂跳起來。江生一看樂極啦！順手撒下大網(wǎng)，“唰啦，唰啦”在水里掄打起來?？墒谴蛞痪W(wǎng)啊一網(wǎng)空，打一網(wǎng)啊一網(wǎng)空。不光打不著一條魚，連正在水面蹦蹦跳跳的蝦也打不上來。江生一看水面上魚蝦這么多，怎么也得打上點兒來呀！于是還是一股勁兒地打，但是一直打到半夜，船上還是空空的。江生實在有些累了，一歪身子，躺在船板上就睡著了。

江生一覺醒來，太陽已升到樹梢子高。他揉了揉眼，扭頭往船艙里一看，啊呀！滿艙的魚蝦。江生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心想：“我這是做夢吧！”站起來又揉了揉眼，仔細(xì)看了看，“真事兒呀！可從哪兒來的這些魚蝦呢！”他又納悶兒又高興，抬頭看了看荷花淀的水，瓦藍(lán)瓦藍(lán)，和昨晚上的顏色一點兒也不一樣了。他嘴里哼哼著小曲，搖起雙槳劃了回來?？墒堑诙烊ゴ螋~還是和頭天一樣，白天打不著，打到半夜累了，就睡在船板上。

一覺醒來，又是天光大亮，魚蝦滿艙。這一下更使江生疑惑了。他為了看個究竟，在第三天的夜里和往常一樣，打到三更天也打不著魚，江生就把漁網(wǎng)抱在懷里，假裝睡在船板上。等了有一頓飯的工夫，忽然間聽到水上嘩啦一聲響，江生瞇縫著眼借著月光一看，只見小船東邊的水面上，長出來一朵鮮艷美麗的大荷花，下邊還有兩片寬大的綠葉托著呢。這朵大荷花眼瞅著越長越大，一會兒就比鍋蓋還大了。這時候，魚蝦都浮在水面上不動了，忽然那荷花忽閃了一下，就不見了，而是一個仙女坐在兩片荷葉上。只見她從發(fā)髻上拔下一根閃閃發(fā)亮的東西，往水上一指，魚呀，蝦呀，就從四面八方往船艙里蹦，一會兒就是半船艙。江生借著月光一看，這姑娘粉紅色的臉龐，比荷花還好看，兩只大眼睛水靈靈，身穿紅襖綠褲。

江生心里甜滋滋地想：“要是有她跟我在一塊兒打魚過日子該多好哇！”他想著想著，船艙里的魚蝦就要滿了。只見仙女把那根發(fā)亮的東西回手插在發(fā)髻上，魚蝦立刻不往船艙蹦了。江生一看，仙女要走，他就猛地從船艙板上站起來，隨手“唰”的一聲，把網(wǎng)甩了出去?？汕桑W(wǎng)正套在仙女身上。江生拽兩拽把網(wǎng)拽到船上來，低頭仔細(xì)一瞧，哪有什么仙女呀，網(wǎng)里只有一朵拳頭大小的粉紅色的荷花。他剛想伸手去拿，哪知荷花咕嚕一個滾，又變成了仙女。仙女爬起來剛想往水里跳，江生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死也不放。仙女一看實在掙不脫，抬頭看了看這個俊俏的小伙子，往水里噗地吐了一口唾沫，水里立刻漂起無數(shù)朵小荷花，仙女笑瞇瞇地羞答答低下了頭。江生實在憋不住了，問道：“你怎么不說話呀？”仙女向江生微微笑了笑，又用手向水面上漂浮著的小荷花一指，這些小荷花都變成了小仙女，推起月牙船，來到江生住的地方。

從這天起，江生和仙女就成了夫妻。江生每天到黑龍灣去打魚，仙女獨自坐在家里做針線活?？墒菑拇艘院?，仙女再也不讓江生到荷花淀打魚了。

這天早晨，江生抱著漁網(wǎng)剛上船，天空突然起了黑云彩，一聲霹雷，雨嘩啦嘩啦就下了起來。江生怕家里草房不結(jié)實，趕忙往家里跑。一進(jìn)屋，只見仙女正在炕上抽噎抽噎地哭呢。江生一把拽起她來，仙女連忙擦了擦眼淚，低下了頭。江生忙問：“你怎么哭成這個樣子？”仙女不答話。江生越問越緊，仙女的眼淚止不住嘩嘩地掉，一邊哭一邊說：“告訴你吧，我是荷花淀里的荷花仙子。荷花淀東邊有一個黑水池，黑水池里有一個黑水洞，黑水洞里住著一個黑龍怪王。七年前，黑龍怪王就想娶我做夫人，我怎么能跟他呢！當(dāng)時稗子仙姑、荷葉仙嫂們跟他說我年紀(jì)太小，應(yīng)他八年頭上來娶我，他才容我長到這么大。這個不干好事的老龍妖，每年六月，興風(fēng)作浪發(fā)大水，不知淹死了多少生靈，我早恨透他啦。今天的雨，只在黑龍灣附近下，別處沒有雨。這雨叫怪眼雨，這是黑龍怪王從南海回來找不見我才下的，這雨點若落在我身上一滴，他馬上就會找到我?！焙苫ㄏ勺诱f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江生著急地問：“仙子，你有沒有辦法呀？”荷花仙子搖了搖頭說：“雨停了再說吧！”正說著，雨漸漸停了，云彩散了，天也晴了，荷花仙子臉上立刻露出笑容，她想了一下說：“江生，你怕死不怕？”江生握住拳頭說：“六月里黑龍怪王發(fā)大水，波浪滔天，那么厲害我都不怕，還有什么可怕的呢！”荷花仙子高興極了，說：“你拿上我頭上這根避水針，到荷花淀東邊靠黑水池的地方，找到那棵像小樹似的稗子草，然后站在那兒喊叫‘稗子奶奶老仙姑，快快開門開窗戶，見了她，她就有辦法救咱們了。”

江生聽了荷花仙子的話，馬上帶好避水針，奔向黑水池。走呀，走呀，一直走到天黑，他才找到那棵稗子草。江生站在稗子草跟前喊道：“稗子奶奶老仙姑，快快開門開窗戶?！边@句話剛一落音，水嘩啦一聲，就走出來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仙姑，笑瞇瞇地對江生說：“江生，我早就知道你要來了?！闭f著就把江生拉到一間荷葉搭的小房子里，笑嘻嘻地問江生：“荷花仙子和你結(jié)成夫妻的事我早知道了，今天早上黑龍怪王從南海回來就發(fā)覺了，已經(jīng)問我好幾次了，你說怎么辦呢？”江生說：“老仙姑，這可不能告訴他，您快設(shè)法救我們吧！”

稗子仙姑見江生苦苦央求，嘆一口氣說：“唉！好吧！我給你一件青蛙衣，三更時穿上它，從這兒往正東走。走進(jìn)黑水池，看見一根粗大的紅蘆葦，你不要驚動它。打那兒拐彎往北走，看見一片黑水，你就往水里鉆，可不要害怕，鉆進(jìn)去就看見黑水洞了。黑水洞門口有兩條紅眼睛的大水蛇把守著，你可要小心哪，水蛇專好欺侮青蛙;可是你也別怕它，從它腳下輕輕往前爬，等看見一對綠燈籠掛在門口，那就是黑龍怪王住的屋了，黑龍怪王腰上掛著一把削天劍，只要你把削天劍拿到手，砍掉門上掛的一對大綠燈籠，馬上回來，咱們就有辦法把黑龍怪王除掉?！苯宦牳吲d極了，說道：“我不怕，只要能除掉黑龍怪王，再兇險也敢去?！?/p>

天過三更，江生穿上稗子仙姑的青蛙衣，立刻變成一只小青蛙，照著仙姑說的道走下去。果然到了黑水池，然后看見一根粗大的紅蘆葦;他沒敢碰它，就一直往北拐去。穿過一片黑水，果真看見了黑水洞。有兩條大水蛇，都瞪著紅燈籠一樣的眼睛，把守在洞門左右，手里拿著鋼叉，盤踞著粗大的身子，還不住地吐著黑劍似的舌頭。江生壯了壯膽子照著稗子仙姑說的，從東邊水蛇腳下慢慢地爬了過去。

爬進(jìn)洞以后，看見里邊守洞的魚妖蝦怪都在打瞌睡。江生就一直往里爬，爬著爬著，忽然覺著好像有一座大山壓在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可是他一點兒也不敢出聲。過了一會兒，江生覺著不壓得慌了，抬頭一看，原來是一只老龜走了過去。他閉住氣，東爬西爬，一會兒就爬到一個又寬又大的洞里。剛剛站住腳，一個鰱子魚臉的小女妖打著燈籠走過來，一眼瞧見了江生，便尖著嗓說：“小青蛙半夜三更的到這里來干啥？給我滾出去！”江生一看來勢不好，連忙爬到洞角藏起來。

過了一會兒，又從洞西邊走出兩個魚妖說道：“黑王爺睡著啦，我們也去歇一會兒吧！”江生一聽，心里高興。他馬上順著魚妖走出的道往前爬。爬了不遠(yuǎn)，忽然四周亮通通，抬頭一看，只見一對大綠燈籠像夜明珠一樣在一個大黑洞門口上掛著，他知道這就是黑龍怪王住的地方，就慢慢爬了進(jìn)去。經(jīng)過一個石道，出現(xiàn)一個石洞，兩個把守洞門的小魚妖已經(jīng)東倒西歪地睡著了。他往洞里一看，窗前大石床上躺著一個肥大的黑龍妖，呼嚕呼嚕地睡得正香。江生知道這就是黑龍怪王了，忙爬到他身后一看，果然腰上掛著一把寶劍，江生剛想動手取下，哪知黑龍怪王一甩尾巴一翻身，正把寶劍壓在身下，差點兒沒把江生壓著，嚇得江生出了一身冷汗。

過了一會兒，黑龍怪王又翻了個身，江生這才輕輕地把削天劍從黑龍怪王腰上取了下來，三步兩步走出洞門，“唰唰”兩劍把一對綠燈籠砍掉，黑水洞立即黑下來。江生把削天劍一揮，削天劍發(fā)射出一道耀眼的紅光，江生順著劍光越洞穿水飛似的跑了出去。

稗子仙姑和荷花仙子早在岸邊等著哩！一見江生盜來寶劍，都非常歡喜。荷花仙子馬上給江生脫了青蛙衣，讓他露出本來面目，又從腰里掏出一把小寶劍交給江生說：“這是一把荷葉劍，你和稗子仙姑準(zhǔn)備對付大妖小怪，我用這把削天劍除黑龍怪王?！比徽f著，忽聽水聲大作。魚妖蝦怪亂嚎亂叫。剎那間，黑龍怪王帶領(lǐng)大小水妖水怪，呼喊著沖了上來。荷花仙子一口唾沫吐出無數(shù)朵小荷花，用手一指，立即變成許多小荷花仙子，都手擎寶劍，一股勁兒殺過去。荷花仙子大戰(zhàn)黑龍怪王，江生和稗子仙姑帶領(lǐng)一群小荷花仙子大戰(zhàn)大妖小怪。

殺呀，殺呀，一直殺到天昏地暗。只見荷花仙子一個轉(zhuǎn)身，削天劍立刻吐出萬道霞光，直向黑龍怪王斬了過去，黑龍怪王一看不好，用法術(shù)帶起黑龍灣里的水就跑。荷花仙子哪里肯放，緊緊尾隨追趕。一直追到五鼓雞鳴，黑龍怪王實在跑不動了，摔在地上，被荷花仙子一劍刺死了。

荷花仙子回來時，江生和稗子仙姑已經(jīng)把大妖小怪?jǐn)乇M殺絕，正在等她。這時稗子仙姑說道：“黑龍怪王被你除了，黑龍灣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黑龍河，我就回南海去了?！卑拮酉晒谜f完，立即不見了。

天光大亮以后，江生和荷花仙子抬頭一看，黑龍灣真的沒有了，荷花仙子追趕黑龍怪王的路，已經(jīng)變成一條彎彎曲曲的河。從此這里風(fēng)調(diào)雨順，小兩口在河上安居樂業(yè)，以打魚為生，過著美滿幸福的日子。

據(jù)說，這條河就是現(xiàn)在的黑龍港河。

選自《河北優(yōu)秀民間故事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