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

一早起來，雨稀里嘩啦的下個不停，送完兒子去學(xué)校，害怕路上堵車，一個人直接開到了單位的樓下，卻不想下車，搖上車窗，關(guān)掉音響，進入外循環(huán)模式。一個人靜靜地躺在車?yán)?，瞇上眼睛，靜靜地感受雨水從車窗落下。

真靜下心來，細細想想。都記不起來上一次聽雨是什么時候了。

小時候家里很窮，窮得下雨天總是屋里面滴滴漏漏。那時候也沒什么心情聽雨，一到下雨父母總是慌亂地到處找能接水的器具，木盆、面盆、木桶之類的。至于那漏下來的雨有沒有把我淋濕過，還真沒有了印象?？峙履菚r候?qū)τ陸?yīng)該是沒什么好感的。

后來家里翻蓋了新房，我也到了離家到鄉(xiāng)里念初中的年紀(jì)，每年暑假窩在家里，總期待這能下上一場暴雨。靜靜地坐在門口，聽著雨打青石的聲音。那混著泥土芳香的濕氣撲鼻而來，屋后滾滾的山洪從宅底的泄洪道噴涌而出， 繞過半個村落然后匯進村口的溪河。經(jīng)過山石過濾的泉水，總是清澈得可人，與溪河里渾濁的水形成鮮明的對比。

每每雨停過后，我總是帶上弟弟，扛起我們自制的釣具，選擇一處比較靜的水面，在那里釣上一兩小時，往往大多收獲頗豐。有三寸長的梅花嘴、有一尺多長的黃花釘（汪丫魚），還有一些我現(xiàn)在想不起名字的雜魚，當(dāng)然也有太巧的時候回冷不丁會釣上一條一米長的水蛇，那種棄吊桿擇路而逃的樣子，每每想起都有種宛如隔世的感覺。而這些魚相對于那個貧瘠的年代，無疑是餐桌上難得的一道美味，加上奶奶的廚藝，那飯吃起來特賊香賊香的。而那時候的雨，聽的不是聲音，而是一種味道。有年少的狂野、也有收獲的喜悅。

在后來十年寒窗，終于走出大山。一個人穿梭在人潮如海的城市，也喜歡下雨的時候一個人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沒有山轉(zhuǎn)，沒有水轉(zhuǎn)，轉(zhuǎn)的只是那些城里熟悉和陌生的小道或大路?？墒牵趺崔D(zhuǎn)都轉(zhuǎn)不到那熟悉的味道。就這樣轉(zhuǎn)了許久，后來下雨也就不再去轉(zhuǎn)了，喜歡尋一處，既能夠被雨飄到又不至于被雨打濕的地方，靜靜地坐著，靜靜地聽著。聽那雨打樹葉的聲音， 看那在雨中偶爾出現(xiàn)的慌亂的人。很多年后才明白，那時候自己其實是想家了。

工作過后，年少輕狂。理想漸行漸遠，家也漸行漸遠。有很長一段時間，折返與單位、宿舍、圖書館，三點一線。特別是去了幾趟國外，從深圳回來后。下雨不下雨也不怎么在意。有的只是所謂的職位和職稱的提高，卻忽略了自己的身體。差不多有一年多的時間，基本上是每天胃疼得睡不著覺，幾乎看遍了省城的所有醫(yī)院，直至在城隍廟的國醫(yī)堂遇到一位給癌癥患者看病的老中醫(yī)，被老先生一句“年輕人該有年輕人的活法，哪有那么多病，病的是心不是身”醍醐灌頂?shù)脑掦@醒，這才發(fā)覺自己對自己的焦慮和對現(xiàn)實的惶恐材質(zhì)導(dǎo)致自己身體不適的最大內(nèi)因。然后開始舍棄一些交際，不再在乎別人怎么評價我，學(xué)會了放下和休息。

如果休息日碰著下雨，會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公寓里聽雨。發(fā)現(xiàn)雨天的城市，還是比較寂靜的。聽著聽著，仿佛進入一片竹林，每一片竹葉上面都有一連串的水珠，或輕烴灑落，或串流而下。風(fēng)吹過竹海，一股清流鋪面而來，水汽迷失了眼睛，卻有種甜甜的感覺。然后穿過竹海，我又回到了小時候的老宅，那屋檐下的青石板，和著雨聲，還有身后祖母那慈祥的目光，深邃地看著我。

再后來一切按部就班，結(jié)婚生子。為家庭、為生計，忙忙碌碌，也就沒在意起雨來。下雨天往往會多出很多的煩惱。隨著兩個孩子的漸漸長大，生活似乎沒有了自己。有的只是披星戴月的奔襲和耳界蠅營狗茍的嘈雜。這恍惚間就過了不惑的年紀(jì)。

前段時間因為一個項目，跟陀螺一樣轉(zhuǎn)了個把月，每天走路的步數(shù)都超過了以往一周的匯總。感覺好多事忙不完，好多事都沒有按照預(yù)期的進展去發(fā)展，擔(dān)心會錯過一些機會，惶恐會失去一些東西。已經(jīng)有差不多個把星期睡不好覺了。

再次，在此聽雨，原來感覺真好。那竹林，那霧海，那老家的青石板。。。。。。。

作者簡介：李先鋒 ?1980年2月 ?男 ? 漢 ? 碩士研究生畢業(yè) ?高級工程師 ? 中國科學(xué)技術(shù)大學(xué)先進技術(shù)研究院 ? ?安徽省合肥市 ? ?籍貫：祁門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