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辭（組詩）

◎紫凌兒

[落 日]

我有暮色與桃花

你有蜷縮于懸崖的聽聞，多么危險

所剩不多的墜落，如我肩頸下方的胎痕

我從不認為

圓，是一種破綻，或命運的契機

你又如何定義，一顆熱淚

滾燙的奧秘。像是群山在沒頂之前

我眼睜睜看你突圍

看你退避，看你失敗，看你丟盔棄甲

直至大海升起，眼前并非眼前

假寐，并非假寐

[秋 辭]

立秋之后，葉子不再發(fā)聲

蟬鳴退回體內(nèi)，只有云霧還在高處

在草木的寧靜里

為遠山加冕

黃昏低沉，秋蟲換了口器

夜風帶入一些動靜，像是弱小的危險

我們不說話，只有思念

在身體里發(fā)光

我貪戀的寵溺，已隨父親的棺木

皈依泥土，皈依一棵椿樹，富有禪機的欣欣向榮

而這一切，將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早晨

掛滿命運的霜凍

寄身山野，我不敢妄言生死

更不敢，高估內(nèi)心的絕望，關于自身的悲喜

我除了接受，除了不斷咽下眼淚

其余，已疲于描述

[正義峽]

被一條河，牽引著

向上。我們在低處，看群鶴劃過水面

看鳥獸和孤峰，在更深處

登臨。總有一些廢墟，高于想象

高于一念之差的偏執(zhí)。我們反復和自己對抗

比如一座龜形的凸起，輕易就擊敗

虛弱者，原始的欲望和沖動

比如河流，沿壁而行，而臥，而眠

事實證明，此處已無春色可言

作壁上觀者，是一眾詩人，及半樹枯葉

[山中清明]

海拔千米

有古老的懸崖，松柏，爛在半山的云

有無數(shù)顆晨露與星星，相互下垂的沉默

有唯物主義的果子，在一棵櫻桃樹上

顯出原形。紅的是鐘聲，綠的是幽蘭

毫無征兆的鳥鳴，交織著

梵音和雨聲。逝去的親人

或已轉世成仙，成佛，成世間有靈草木

那些渾濁的事物，讓我相信

人間清明，不過是這春日湖泊

那山是暮色，水是孤島

它們內(nèi)部的傷，足夠我沉陷

[盛 夏]

我們已經(jīng)習慣，向炎熱

索取陰涼，從一棵巨大的小葉榕

秩序完好的根須，到垂直的蟬鳴，想象的雪

接著是雨，破碎的聲音

萬物渾濁，連同它們的影子

像是日子藏得太深，明亮的事物日益減少

不堪一擊的蟬，支撐著盛夏

也支撐著我們，生活里的貧瘠和孤單

一棵樹，從不為自己代言

卻能讓我找到喜歡的理由，像找到時光之書

和內(nèi)心清涼的人，給另一個

寫長長的書信。實際上，我只是打個比方

作為淡化焦慮的手段，分揀出聒噪

相關的詞語，以此暗示，或強化我內(nèi)心

趨向于神秘的禪意與沉陷。直到風聲

回歸它的庭院，我依舊呆坐懵懂樹蔭下

如隱匿之蟬，將一個聲音嘶啞的世界

混淆于耳邊跌宕的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