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北古城榆林的大街

張云山

每一座城市都少不了街道。無論街道兩旁的樓房如何高低錯落，商鋪門面如何華彩亮麗，生意如何興隆通達(dá)，街道兩邊的樹木枝葉又如何肆意張揚(yáng)掩映、綠蔭滴翠，街道上的人流車流又怎樣風(fēng)姿綽約、豪華氣派，但大多都雷同或相似，不同的只是它的歷史和住在里邊的人。

街道是人流、商流和信息流交織貫穿的載體，也是一座城市的動脈，城市的生存和進(jìn)步少不了它提供的營養(yǎng)。它還是所處這個區(qū)域的一張醒目的海報或一張注滿頭銜的名片。它的健康和成熟，代表這個區(qū)域的人文風(fēng)貌。它還是一個被大眾青睞的偶像，誰都可以成為它的鐵粉，誰都可以去追求它，但不能霸占為己有。街道也是一個住宅區(qū)，住著許多居民老戶，也有臨時的新寵，而無論誰在這里居住，都是這個世界的過客。

榆林古城位于國家歷史文化名城榆林市的東面，是古代的軍事重鎮(zhèn)，被譽(yù)為“九邊重鎮(zhèn)之首”。因戰(zhàn)爭的需要，筑有易守難攻、高大堅固的城墻，就像東北方向的長城遺跡一樣。城北是被稱為萬里長城第一臺的鎮(zhèn)北臺，城南有古寺院內(nèi)的凌霄塔。大街上的星明樓（鼓樓）和凱歌樓很有考古價值。古城古稱上郡，建城史有千年之多，也有著千年的故事傳說等歷史文化積淀。榆林的大街，是榆林人慣用的稱謂。若有人問你住哪里，你說住在大街的什么什么巷里。有人問你去哪里，你說，去大街上。似乎在這座古城里，這條街最大，故得名為大街。

這條大街位于古城東面，為南北走向，總長大概有1.65千米。街道像一條古老且巨長的扁擔(dān)，北挑著人民東路和榆林市一中分校，南挑著榆陽東路和榆林市四中，兩頭都有沉甸甸的自信。大街西鄰人民街、長城路和榆溪河。榆溪河在古城的最低處，由北向南穿行而過，東岸的最高處稱東沙，西岸的最高處稱西沙。這條大街就是依著東沙邊上的駝山而建，所以榆林古城又稱駝城。

據(jù)傳說，榆林這地方在古代就生長著許多榆樹，榆樹又能開出榆錢兒花，這花既馥郁芳香，又可當(dāng)美味的菜肴食用，而且名稱又帶有錢字，寓意財富的旺盛，很是吉祥。加之毛烏素沙漠中的駱駝常往來于古城，住在東沙上的百姓，又養(yǎng)了許多駱駝作為運(yùn)輸工具，那悅耳的駝鈴聲每天都會在人們的耳邊響起，故而后來就把上郡改叫成駝城了。

榆林大街的東西兩側(cè)，大約有42條東西向的上下通行的巷口。從巷口進(jìn)去，便是窄窄而幽深的巷道，巷道兩旁多為有門有戶的民居。大街從南到北，依次有普濟(jì)寺巷、后水圪坨巷、萬佛樓巷、賈盤石巷、李學(xué)士巷、新樓巷、八師巷、鹽市巷、曹臘肉巷、芝圃巷、鐘樓巷、葦則巷、牌樓巷、解放巷、呂二師巷、勝利巷、瓦窯溝巷、田豐年巷、馬店巷和掛面市巷。這些巷子的名稱，基本是有說法、有故事的，但也有淺顯直白的。比如鹽市巷過去是專賣食鹽的市場，曹臘肉巷過去是專賣臘肉的市場，萬佛樓巷是因為跟前有萬佛樓而得名的，等等。那里邊的典故和故事，都有各式各樣的來路，都有或簡單或深邃的含義，構(gòu)成了古城榆林歷史文化的一部分。那巷子里的人家，其院落有的是開放式的，但也有像北京的四合院一樣的四合院，古城稱榆林是“小北京”。那些古舊的房子都是明清時代所建，一色青磚灰瓦。

走到榆林大街南門的西南側(cè)，我們便可看到，在那個交通盤道的中心，有一尊雄健高大的駱駝雕像，那便是沙漠古駝城的標(biāo)志。

或許是因為文物保護(hù)的需要，那座氣勢恢宏的古樓南門一直被封鎖。所以，只能經(jīng)過南門西側(cè)的彎形短街才可踏進(jìn)大街的南頭。有人真實形象地將榆林的大街描述為：“北臺南塔中古城，六樓騎街天下名?！北迸_就是大街北端以北的鎮(zhèn)北臺，南塔就是大街南門以南的凌霄塔，距今有五百多年的歷史?，F(xiàn)在看到的凌霄塔，原是寺院內(nèi)的古塔，可寺院于清代被毀，獨(dú)留凌霄塔至今。站在塔上，可俯瞰老城全貌。那騎街的六樓從南到北依次是文昌閣、萬佛樓、星明樓、鐘樓、凱歌樓和鼓樓。這六座樓閣均為明清時代的建筑風(fēng)格。其中的萬佛樓、星明樓和鐘樓是歷史遺跡，其余的三座樓均是后來在原址上復(fù)建的，另外騎街的還有三座牌樓，也屬后世修建。

榆林大街是一條商業(yè)步行街，也是一條被國家認(rèn)定的歷史文化街區(qū)，成了旅游觀光的名勝古跡。在大街的街面，原來鋪就的石塊已不復(fù)存在，現(xiàn)在均由灰色的水泥塊重新鋪就。當(dāng)女性穿高跟鞋走過，便會發(fā)出嗒嗒的清脆聲響。街道兩側(cè)的樹木均為老槐和榆樹，樹的年代久遠(yuǎn)，軀干黝黑粗壯，夏天枝繁葉茂，時有樹枝東西搭接，濃蔭參合遮蔽，形成林蔭大道，因此成了夏天納涼的好地方。街道兩邊商鋪林立，皆為青磚灰瓦，房頂有單脊單檐或少數(shù)五脊雙坡的，有的房頂上還有飛檐翹角，翹角上有瑞獸雕刻，均為明清建筑，看上去古色古香，典雅別致，會讓人追溯起明清時代的世事人情和建筑文化。瓦房的門窗都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朱紅油漆，窗配玻璃，顯示出熱烈奔放和醒目耀眼的景色。在門店商鋪中，有鐘樓東南側(cè)的市新華書店的圖書賣場，其對面有文房四寶專賣店“華盛筆都”，鐘樓以北還有幾處個體書店、古舊書店、剪紙藝術(shù)店、字畫古董店和文化用品店。其余的門店有布藝、煙酒、風(fēng)味小吃店、打字復(fù)印、藥房、服裝、五金雜貨、壽衣、花店，還有銀鋪和金店等等。那騎街的牌樓如果是大街的脊梁，那么這些古樸典雅的商鋪和巷道，就構(gòu)成了大街的肋翼，在想象中，這條大街便像一只騰飛的雄鷹?？船F(xiàn)今的發(fā)展，也證明了榆林騰飛的景象。

白天的大街是陽光的大街，從南到北舒展而明徹，古樸而優(yōu)雅。兩旁的榆樹掩映的門店都裸露敞開，像一張張會說話的嘴巴一樣，述說古城榆林的故事。榆林在十多年的開發(fā)建設(shè)中，煤、氣、油、鹽大量開采，地域經(jīng)濟(jì)騰飛向前，讓榆林人民富裕了起來。這條大街上，有不少門店安放著自動叫賣的喇叭，其聲音帶著激動的腔調(diào)，仿佛在搶著吶喊，吸引過往行人左顧右盼。其實，他們不管那種叫賣聲能不能帶來生意，只是叫賣聲讓他們心里踏實。盡管行人零散，但總有人進(jìn)店光顧，生意雖不算興隆，也不算清淡。白天，大多數(shù)人在忙著上班和做自己的事，到了晚上，街道上的人才會多起來。當(dāng)然，白天里的這些店鋪也算不上門庭冷落，只是做的量少了點(diǎn)。每一個店鋪的門前總有熟客來往，有的門店前還有扎堆的人，不是下棋的，就是打牌的，要不就是老婆老漢們湊一起吵吵嚷嚷，談古論今。他們樂樂呵呵，渲染了一種紅火的氣氛。到了飯時，飯館里的人就多起來，滿大街的飯香味就飄散開來，有的食客吃高興了，或許就進(jìn)了其他店鋪，或多或少消費(fèi)一把。當(dāng)然有的食客吃完飯，將嘴一抹就揚(yáng)長而去了。盡管有時生意清淡，但那種市井生活的氣息依然在展示。

晚上的榆林大街是興奮的、奔放的、感性的，也是美麗的，更是紅火熱鬧的。晚飯過后，鋪面窗上的燈籠和門前的街燈都亮了，那騎街的六樓和牌樓上和街道兩旁樹枝上的燈籠燈帶也亮了。這一片燈的世界，把整條大街裝點(diǎn)得奇光異彩、妖嬈瑰麗、一片輝煌，仿佛西安的大唐不夜城一般。這時候便有街內(nèi)街外的和巷內(nèi)巷外的人接踵而至，穿行在這燈光夾擊的街道里。

在城內(nèi)有一股好水，自古以來滋養(yǎng)出很多桃花一樣美麗的女人，故將此水稱作桃花水。那清凌凌的桃花水和嫩豆腐便是大街的特產(chǎn)，當(dāng)然還有拼三鮮和羊雜碎等特色小吃。那桃花水就是從跟前的普惠泉流出來的，經(jīng)水質(zhì)檢測，這水的確無可挑剔。吃桃花水的女人們，大多被滋養(yǎng)得粉白漂亮，有著柳條一般的腰身，豆腐一樣白嫩的纖手。榆林城的女人重點(diǎn)美在氣質(zhì)和容貌上，那容貌是白皙又微微透紅的粉艷。因為水質(zhì)好，所以都留長發(fā)，經(jīng)那帶香的美發(fā)用品一處理，便揮發(fā)出撲鼻的芳香。美女們趁著夜景的輝煌，習(xí)慣性地要走出家門溜達(dá)，就來到這大街上，一方面活動鍛煉，另一方面也是想?yún)⑴c在街上的人來人往中，圖個紅火，解悶散心。她們不時下意識地將那披肩的長發(fā)向耳后撩一撩、捋一捋，便有香氣飄飛而出，加上高跟鞋的扶撐，那氣質(zhì)就妖嬈起來，那漂亮的風(fēng)度和魅力透出現(xiàn)代的美，構(gòu)成一種美艷的風(fēng)景，如天仙一般要奪人眼目，令行人在聳鼻咋舌中投去專注的目光，心里暗生出羨慕的感嘆，也為這古城的夜晚平添了姿色。于是有“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榆林城的美女滿街轉(zhuǎn)”的贊譽(yù)。

那接踵而至的人中，有的是來散步消遣的，有的是來觀燈的，有的是來吃夜宵的，有的是來置買小貨的，也有的人是專門來看美女的。滿街一片人聲鼎沸。那是一片市井風(fēng)味的渲染擴(kuò)散，是一片放浪不羈的快活放松，彌漫著各種人生況味，體現(xiàn)著各色人對大街的不同情懷。在這異彩紛呈的燈光閃耀下，每個行人的身上都會有閃爍的光點(diǎn)光束，猶如染上了七彩玫瑰的花色。每個人的臉龐也變得光彩照人，漂亮的更顯漂亮，不漂亮的也變得漂亮起來，恰似都被美顏了一般。而一些人內(nèi)心的情態(tài)卻會變得深藏不露難以猜透。那激情澎湃或興趣盎然的人，便三三兩兩相跟著走，那步態(tài)舒緩優(yōu)雅，那身影自由灑脫，都在有說有笑，都是無拘無束、毫無做作的原聲播放，既不屑于別人的眼光，也不屑于別人的耳朵，也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如果有走累的，就在商鋪門前的臺階上歇緩一下，或繼續(xù)拉話，或抽一支香煙，吃一把零食，喝幾口飲料，或看著過往的行人，聽他們在說些什么，或仰望一會兒夜空中閃爍的星星和擋不住的銀色月光。也有獨(dú)自沉默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還有的人雖被燈光照亮，但是心靈的深處卻在燈光之外的夜色里，陰暗而枯燥，隱忍而無奈。也有的人落座在陌生人的身邊，有話沒話地找話聊，聊一些趣聞逸事，聊多了便感覺對方原來就不陌生，或者就像熟人一樣了。如果是年輕的異性，男的就偷聲換氣地主動與女的開口說話，其說法有婉轉(zhuǎn)的，也有直率的，就像女人買衣服，買不買總想試試，說不定就試合適了。或許，晚上的人和白天的人都想法不一樣，表現(xiàn)也不同，往往會變得比白天聰明，比白天會說，所以就更大膽地說話了，于是滿大街都是說話的聲音……

在這艷麗的大街上，各色的人往來如織。大家都懷著不同的心情在這里徜徉，在這里展示自己的與眾不同。這時代，大家都在沉重繁雜的世俗里忙碌，而夜晚往往正是放松的機(jī)會，多數(shù)人便想在這大街上宣泄一天的壓力和郁悶，讓身心獲得放松。夜晚往往也是包容一切的時候，既可以包容你的幸福和快樂，也可以包容你的辛酸和痛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氣場，都有自己接地氣的生活方式，都在這紛繁世俗的社會里追尋屬于自己的圈子。或許，這個晚上就能遇見想不到的合作伙伴，或者是遇見想不到的一見鐘情。所以，這條大街就是這一方土地上的大眾情人，都想在這里展示自己的情懷，改變自己的心情，給自己的精神充電。有人說，大街上并不是辦事的場所，凡要辦事的人都在酒桌上或者在某個不被人知道的地方里進(jìn)行。但是人總是往多處走，就像節(jié)假日旅游的人們，報復(fù)性地要填滿景點(diǎn)。但有所不知，大街上往往會有想不到的意外收獲……

在茫茫人海中，每個人的欲望都是不相同的，但是有欲望不一定就有希望。有的人想要的，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而有的人想要的，怎么也得不到，卻偏偏得到了不想要的，真是令人討厭令人煩惱呢?；蛟S人生就是這般蹊蹺。人生也可能就是一種上天的內(nèi)定，不在乎誰愿意或者不愿意。所以，人們都要想開點(diǎn)，灑脫點(diǎn)。想開的便可從容自若，但想不開的便會不知所措。

榆林的大街也是一個人生的舞臺。無論在白天，還是在晚上，你方唱罷他登場，誰都可以在這里去展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