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酥咔咔
作者有話說:有一天刷微博看到一個視頻,我在想,為什么別人高中時代看到的晚霞總是那么美、那么濃烈?后來想了想,可能因為我以前都在埋頭讀書,也沒有人和我一起去看。而潘可和鄒朗,比我幸運,既能并肩奮斗,又能一起看遍沿途風(fēng)景。
全力以赴,才不負你我的青春。
楔子
山間天氣澄明,一片橘子林層層疊疊,繁盛蓊郁。陽光從樹葉間穿過去,灑下點點的金斑。橙紅色的橘子累累地綴滿枝頭,在鮮綠色葉子的襯托下,奪人眼球。行走間,微風(fēng)裹挾著淺淺的清香,沁人心脾。
潘可正在記錄著橘子林的情況,一個同學(xué)從樹后繞過來,興奮地說道:“小可,聽說你的論文被評優(yōu)秀了,太牛了吧!”她摘下一個成熟的橘子,輕松一剝,橙紅的果肉便露了出來,散發(fā)出的酸甜氣味讓人食指大動。這個橘子果香味濃郁,果肉細膩清甜,還沒有籽。她一邊吃一邊豎起大拇指,“你培育的這種橘子真的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橘子。你肯定也很喜歡吃橘子吧?!?/p>
潘可沒有回答,其實喜歡吃橘子的人不是她。
一
“郊外的空氣就是干凈?!碧镉畛缴炝藗€懶腰,靠在椅背上,“朗哥,你釣到幾只了?”他們都是一個班的學(xué)生,下學(xué)期高二要重新分班,他們便決定趁著暑假出來再聚一聚。地處郊外的農(nóng)家樂,既能在釣蝦場里釣羅氏蝦,又能自己動手燒烤,還能去園子里采摘有機蔬果,對于他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去處。
不遠處的鄒朗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正在下沉的浮標(biāo),他沒有急著提竿,而是等了一下,確認蝦已經(jīng)上鉤,才一氣呵成地把蝦釣上來。他把蝦放到蝦簍里去,順便把已經(jīng)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奈r簍從水中拎出來給田宇辰看。
“怎么那么多?為什么我一只都沒釣到?!碧镉畛接魫灹恕?/p>
鄒朗走到田宇辰身邊,把他的釣竿拿起來,凝神觀察了一下:“你的魚鉤沒到底。蝦雖然會游泳,但一般都是在水底爬行的。鉤離水底一厘米左右才方便它們吃。”他綁了個鑰匙后把鉤重新放下去,用手指著魚線,“你看,水深到這里,要把浮標(biāo)調(diào)整到水深的位置才行。”
“我還以為是我倒霉,完全沒想到釣竿有問題。朗哥,還是你厲害?!碧镉畛浇o鄒朗豎了個大拇指。
釣蝦場的另一邊,幾個一直偷偷觀察著鄒朗那邊動態(tài)的女生正說著悄悄話。
“鄒朗太完美了吧,在學(xué)校是個大學(xué)霸,就連在外面釣蝦都懂這么多?!?/p>
“而且還長得那么帥?!?/p>
聞言,站在他們旁邊的潘可看了鄒朗一眼。他今天穿著簡單的白T恤配黑色運動褲,是走干凈利落的風(fēng)格,絲毫不花哨。他那張劍眉星目的臉配上高中生滿滿的少年感,任何人都會多看一眼。
“??!”一個女生慌忙提竿,一只羅氏蝦被提了上來,正隨著魚線晃動、打轉(zhuǎn),差點打到其他女生臉上。這個女生驚叫道:“接下來怎么辦?誰來幫幫我?!?/p>
其他女生看著揮舞著兩只藍色大螯足的蝦,也是手足無措。潘可上前道:“我來吧。”女生看到她穿著農(nóng)家樂統(tǒng)一的員工服,便放心讓她來處理。只見潘可無視羅氏蝦的掙扎,從它的后方伸手,按低蝦頭,控制住它的鉗子,輕松地就把蝦從吊鉤上取了下來。
晌午,釣蝦的興致就轉(zhuǎn)化成勃勃的食欲。
潘可把各種菜品一盤盤地拿過來,燒烤爐的火也已經(jīng)提前生好了,她問道:“蝦要白灼還是燒烤?”
田宇辰說道:“當(dāng)然是燒烤!出來玩,自己烤最開心?!逼渌艘布娂姼胶停_始自己動手烤串。
潘可便靜靜地在旁邊把蝦穿好,穿好一盤便拿過去:“這盤都是母蝦,有蝦子,很好吃?!?/p>
田宇辰抬頭說了一聲謝謝,這一看便覺得有些熟悉:“你是不是也是我們學(xué)校的學(xué)生?”
潘可點點頭:“是的,我也是一高的學(xué)生?!彼苍缇驼J出來,畢竟鄒朗是學(xué)校頒獎臺上的??汀2坏然貞?yīng),她又說道,“我在這里做暑假工。希望你們玩得開心。”她家境不好,雖然學(xué)校免了學(xué)雜費,但是生活上還會有各種捉襟見肘的時候,所以她得空了便會來家附近的農(nóng)家樂兼職。農(nóng)家樂老板也是她認識的人,知根知底,生意火爆的時候還有額外的補貼。對于她來說,可以算得上是一份很好的兼職。
鄒朗聞言也抬起頭看。只見潘可又退到旁邊去繼續(xù)穿蝦,即使當(dāng)著同齡的校友——別人在玩樂,她卻在旁邊做著雜事,她也是落落大方,沒有絲毫窘迫。她把蝦洗干凈,麻利地剪掉蝦螯,用剪刀開背,挑掉蝦線,再用竹簽穿好。她專注著手上的工作,小麥色的臉龐上有薄薄的一層汗,圓圓的杏眼,目光明亮又堅定。
午后碧藍的的天空,無邊無際。潘可戴上小草帽,給他們每人發(fā)了一個小籃子,帶他們?nèi)サ乩镎?/p>
山丘上的橘子樹被沉甸甸的果實壓彎了腰,清風(fēng)徐來,滿是醉人的果香。
潘可介紹道:“這里的柑橘都是沒打農(nóng)藥的。你們還記得《晏子使楚》的故事嗎?晏子說‘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其實橘和枳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種。雖然枳不好吃,但是它抗病,所以我們可以把柑橘嫁接在枳的砧木上,就結(jié)合了它們兩者的優(yōu)點,又好吃又抗病……”
這些都是他們以前沒聽說過的,潘可又引經(jīng)據(jù)典地娓娓道來,眾人聽得津津有味。他們本來就興致盎然,現(xiàn)在更是迫不及待地想開始摘柑橘,嘗一嘗味道是否真的名副其實。
潘可摘下一個淡黃色的柑橘,用小刀切開:“你們試試,絕對好吃?!?/p>
田宇辰看到這個橘子里面竟然還有一個小橘子,怪叫道:“這個橘子‘懷孕了?!?/p>
潘可笑道:“這是它的副果,你們可以嘗嘗,副果一般都比大果甜?!?/p>
鄒朗率先接過,吃了一瓣果肉后再嘗了一下副果,果然更加鮮甜。
他抬頭看著潘可,對方逆著光站著,但是帽檐下的杏眼明亮得像黑夜里的點點星光。這一刻,微風(fēng)從橘樹林間吹過,把清香送到了兩人身邊。生活中很多微不足道的、不曾被留意的小事突然被賦予了色彩,變得鮮活起來。
二
鄒朗發(fā)現(xiàn)潘可是一個很認真對待生活的人。
他們高二分在同一個班,潘可主動攬下給班里綠植澆水的任務(wù),她既不會敷衍了事地天天給每盆植物都澆一遍水,也不會把它們忘在一旁,想起來才隔三岔五地澆水。她會根據(jù)每種植物不同的需要,周期性地澆水,還會根據(jù)它們的習(xí)性,擺放在向陽、背陰的不同位置。所以他們班里的綠蘿、吊蘭、仙人掌和窗外花壇上的三角梅素來都是欣欣向榮的,讓人見之歡喜。
班會課上,班主任老李一進來便宣布了下周即將進行全校性的義賣活動,每個班都有一個專門的小攤進行義賣。
老李雖然有多年教學(xué)經(jīng)驗,但是不喜歡包辦一切,而是更趨向于讓學(xué)生提出并實踐自己的想法。他讓學(xué)生分小組討論,待會每個小組派代表上臺匯報交流。
“要不賣小吃,糖水或者缽仔糕?”有人提議道。
立刻有人反駁:“太麻煩了,而且還要工具,也做不了多少?!?/p>
“要不我們做點小手工?要看起來漂亮,但是不費時、成本不高的?!辈贿^提出想法的人也沒想好做什么手工。
潘可也同意這個想法,她思忖了一下,說道:“要不我們做一些植物標(biāo)本書簽,之前我見到過小商品市場有各種形狀的空白的透明書簽,我們可以把一些漂亮的植物標(biāo)本夾進去,操作很簡單,但是做出來很好看?!?/p>
組員們雖然沒見過,但是通過潘可的描述進行想象,也覺得是一個很好的方案。不止他們贊同,當(dāng)潘可作為小組代表上去闡述的時候,也是得到了全班同學(xué)的一致同意。
于是這個周日早上,潘可便帶著一些同學(xué)去農(nóng)家樂摘花。
他們摘的花也是別具一格,居然是各種蔬果的花。
通常談到蔬果讓人想起的都是引人垂涎的果實,沒想到它們的花也是姹紫嫣紅、爛漫招展的。絲瓜花、黃瓜花、西紅柿花是黃的,土豆花、茄子花、香菜花是泛紫的,豌豆花是有好幾種不同顏色的……
“沒想到這些蔬菜的花會這么好看,小可,我們摘掉它們的花真的沒關(guān)系嗎?”一個同學(xué)問道。
潘可抬起手摘下一朵黃瓜花,放到竹籃里。
“沒關(guān)系的,開花也需要養(yǎng)分,適當(dāng)摘一些花,可以讓養(yǎng)分都集中供應(yīng)到果實上,促進果實膨大?!边@也是農(nóng)家樂老板同意他們摘花的原因。
有潘可帶頭示范,大家便都分散開來,摘了滿籃子的錦繡花團。
回去的小路上,有一片茸茸的紅花酢漿草,眾人余興未消,打算也采一點。鄒朗也蹲下來,卻是在草叢中仔細地尋找著有沒有四葉草。他尋蹤覓跡,好不容易看到個疑似的,結(jié)果拔出來仔細一瞧,“怎么是五片葉子的?!彼{悶了。
潘可蹲下來,伸手拔掉了“五葉草”的一片葉子:“這樣就是幸運四葉草了。”
鄒朗看著手上的“四葉草”,樂不可支:“還是你厲害?!?/p>
他們回到學(xué)校,另外兩個小隊的人也滿載而歸。一隊去了小商品市場買齊工具,另一隊按照潘可的指引去學(xué)校的三葉地錦、大玉蘭樹下,撿到了紅、綠、黃三色的葉子。
接下來潘可也不拘著他們,讓他們發(fā)揮自己的創(chuàng)意,天馬行空地組合各種植物做成各式各樣的書簽。
鄒朗也取來一片塑料片,小心地把“四葉草”擺在上面“凹”好造型,斟酌著還要再加點什么植物進去。他正思索著,一陣清甜帶酸的香味撲鼻而來,原來是潘可把一朵橙花從后面遞到他面前。
“加朵橙花吧,感覺跟四葉草挺搭的。”潘可建議道。
鄒朗點點頭,他伸手接過那朵小小的橙花時,指腹不小心碰到潘可的掌心。輕輕地,就像被羽毛撓了一下,潘可一愣,手掌微微傾斜,潔白的橙花便旋轉(zhuǎn)著下落,恰好就落在四葉草的下方,竟有種四葉草守護著橙花、為它遮風(fēng)擋雨的感覺。
“竟然挺好看的?!编u朗說。他用塑料片一壓,便把這個畫面留存下來。
義賣當(dāng)天,學(xué)校里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其中最熱鬧的便是他們班的小攤。學(xué)生之間口耳相傳,很快就吸引了一大堆人,聚在攤位前面挑選、購買。十塊錢一枚,也不貴,好些人一買就買幾個。
一個女生舉著手中的豌豆花書簽,問道:“好看嗎?”小巧的豌豆花通紅如胭脂,女生則面若芙蓉、??,正是學(xué)校舞蹈隊的領(lǐng)舞鄧雅芙?!袄矢纾臀乙粋€唄。”
“拿去吧。”鄒朗替她給了錢。
頓時,人群中發(fā)出陣陣曖昧的笑聲,但是兩個當(dāng)事人都滿不在意。
可是潘可,卻不知為何,有點點上心。
三
這一份上心對潘可而言,來得快,去得也快。畢竟她的生活已經(jīng)被學(xué)習(xí)、兼職擠占了很大的一部分空間,她每天花最多時間思考的,就是如何讓自己進步得更多、更快。
學(xué)校組織高二每個班派五個代表去當(dāng)?shù)氐南冗M科技企業(yè)參觀,班主任老李的人選確定得簡單粗暴,就是班級的前五名。雖然只是去參觀學(xué)習(xí),但是上了大巴,駛離學(xué)校,車上的人都有一種春游般的雀躍。
前面有人傳了包糖果過來,潘可隨意把手伸進去掏了一顆,便遞給跟她隔了一個過道的鄒朗。鄒朗隔著透明包裝袋看了看,挑了顆橘子糖。
潘可看了眼窗外,外面的高樓大廈、行道樹隔著玻璃一一在視線中登場,轉(zhuǎn)眼又消失不見。
她閉上眼小憩一會,意識逐漸陷入模糊。
朦朦朧朧間,她聽見旁邊有一個熟悉的男聲輕聲說道:“小聲點,有人在睡呢?!?/p>
不知過了多久,猛烈的撞擊聲傳來,巨大的慣性把她的頭狠狠地砸在前面座椅的靠背上,讓她忍不住發(fā)出一陣悶哼。整個車廂內(nèi)頓時人仰馬翻,嘈雜錯亂。頭頂傳來東西崩解往下掉的聲音,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被人攬在懷里護住頭部。
“全部人下車,快下車!”潘可聽見有人聲嘶力竭地喊。
攬著她的人把愣在原地的她拉起來,緊緊地抓著她的手,用一種不容掙脫的力道牽引著她跟著人流往出口處快跑,兩人直到跑到一旁的綠化帶,確認離大巴有一段安全的距離才停了下來。
潘可腎上腺素急速飆升,粗重急促地喘著氣,驚魂未定的她用力地拽著身邊的人,靠著身邊人的支撐才站得穩(wěn),這時候她才意識到剛才拉著她跑出來的人是鄒朗。
“有沒有受傷?”鄒朗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她的身上。
“沒有。你呢?”
鄒朗搖搖頭:“我去車?yán)锟纯催€有沒有人?!?/p>
潘可下意識地松開手,看著鄒朗離去的背影,心下一緊,她大聲喊道:“你小心點!”
這時潘可往事故現(xiàn)場看過去,發(fā)現(xiàn)他們的大巴居然撞上限高的橋梁了。帶隊的老師和鄒朗等幾個男生進去仔細搜尋一番,發(fā)現(xiàn)沒有人被困在里面就出來了。幸虧當(dāng)時的車速不算快,車受損不算太嚴(yán)重,受傷的人也大多是擦傷,只是虛驚一場。
潘可第一次覺得有一個人對她而言,是那么特別。
這天發(fā)生的事情逐漸被快樂又緊張的校園生活抹去,不久后大家談?wù)摰脑掝}從這場事故漸漸變成即將到來的學(xué)校運動會。
運動會的時候,進行的最后一個項目是三十人三十一足。潘可站在最邊上,旁邊則是鄒朗。
為了保持速度不掉隊,潘可也顧不得害羞,直接用手緊緊地扣著鄒朗勁瘦的腰。
明明是不遠的距離,但是綁在一起前進需要花很大的力氣。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jīng)有人開始掉隊,一開始的“一”字隊形變成了波浪形。
旁邊的一個班就是因為速度不同步、有人掉隊,中間一個人摔倒后帶倒了一片。
潘可的身體素質(zhì)算好的,也隱隱地有些跟不上節(jié)奏。
她身邊的鄒朗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她的吃力。他把搭在潘可肩膀上的手拿下來,放在她的腰上,直接使勁箍著她,把她整個人往自己身上靠,然后自己架著她繼續(xù)跑。
潘可感覺到鄒朗的手在她腰上,隔著校服也能感受到他的力量和一絲絲的溫度。有了鄒朗的幫助,她的步履輕盈了起來,就像踩在空氣上,她只需要配合鄒朗的步伐就行。
最終,他們班在每個人的咬牙堅持下獲得了第一。
三十個人圍在一起歡呼。潘可也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跟旁邊的鄒朗擊掌,兩人的手都有一層薄汗。
“謝謝你?!比绻皇青u朗,她可能會堅持不下去。
場下沒參賽的同學(xué)也興奮地圍過來,一個女生走到潘可旁邊:“小可,我剛看到了,你后面沖刺的時候已經(jīng)完全凌空了。真不容易,鄒朗腿那么長,你還要跟著他一起跑。”
“小可,你臉怎么那么紅?”
……
四
慢慢地,他們越來越熟絡(luò),每次班里傳閱的漫畫雜志,總會很自然地遞到對方手上。
早上潘可給班里植物澆水、除草的時候,鄒朗也會在旁邊搭把手,潘可忙的時候,鄒朗就會自告奮勇地承擔(dān)這個工作,綠植在兩人的共同維護下繼續(xù)欣欣向榮。
閑暇的周末,鄒朗會一個人到農(nóng)家樂找潘可,兩個人一起去摘點蔬果,路上談天說地的,學(xué)校里的趣事、學(xué)習(xí)上的難題、想考的大學(xué)……他們都一一暢談過。
高中的日子是過得最快的,眨眼間高三便來了。
因為出臺了不可以補課的政策,所以就算潘可是高三的學(xué)生,她的周末還是有完整的兩天假期。她一般是一天在農(nóng)家樂兼職,一天在家自習(xí)。
今天沒什么客人,潘可便掏出一個便攜的英語單詞書在背單詞。
“Specific(明確的).”一個清朗的男聲突然出現(xiàn),替潘可糾正讀音,又慢慢地把這個單詞讀了兩次。
潘可跟讀了幾次:“這個單詞我老是讀錯?!彼D(zhuǎn)過身去看鄒朗,“你怎么又來了。橘子又吃完了嗎?”
鄒朗無辜地點點頭。
潘可忍不住吐槽:“你這吃橘子像喝白開水一樣,嘩啦嘩啦就沒了?!彼褧呕匮澊铮白甙?。”
兩人走在田間小路上,并肩而行。潘可轉(zhuǎn)過頭伸手比了比:“我怎么感覺你又長高了?!彼緛砭秃芨?,都已經(jīng)高三了,還是像春筍一樣越長越高。
鄒朗勾起嘴角:“是又長了一厘米??赡茏罱@球打得比較多?!彼掍h一轉(zhuǎn),“上次那種橘子好吃是好吃,但是太多籽了,吃起來有點麻煩?!?/p>
“就你要求多?!迸丝赏虏?,她指著道旁孩童般高的不起眼的一叢草,“喏,這個沒有籽,你吃這個?!?/p>
鄒朗彎下腰,用掌心托起成簇的紫黑色球形小果實看了看,長得有點像葡萄卻比葡萄小很多。他臉上全是懷疑:“騙人的吧,這個能吃?”看起來就是很普通的路邊野草。
“你嘗嘗就知道了?!迸丝勺旖青咧σ?,靈動的杏眼里滿是狡黠。
鄒朗摘了一個放到口中,他已經(jīng)做好會嘗到極酸、澀、苦味道的準(zhǔn)備,沒料到豐沛的汁水在嘴里瞬間爆開,竟然是酸酸甜甜的。
“怎樣?沒騙你吧?!彼艘恍〈f給鄒朗,“我們這邊叫它‘黑星星,其實就是龍葵。”說著說著,潘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拐了個彎,“走,先帶你去看看山上還有什么可以白吃的?!?/p>
潘可帶著鄒朗穿過一些荒草叢生的路,有一些野草高到還需要用手撥開。走著走著,兩人便遠遠地看到幾棵樹上掛滿了綠色的“小刺猬”。
“哇!野生的板栗!”
“怎么摘?”鄒朗試探性地伸手摸了摸,刺手得很。
“不用摘,板栗熟了會自己落下來。我們撿地上的就可以了?!迸丝尚⌒牡匕岩粋€板栗刺球翻過來,讓刺球的裂口對著他們。她指著里面的三個板栗說,“你看,兩邊的板栗圓圓的,中間的板栗兩面都是扁扁的。我之前在書里看到有人把中間這一顆叫臍栗。”
鄒朗看到她伸手去摸,頓時急了:“你別動,小心刺,我來。”他脫下運動外套墊在下面,把撿來的板栗都放在上面。
走前,他把衣服里的板栗顛了顛,笑道:“白得板栗三斤?!苯z毫沒想到他用最新款的運動外套來裝板栗的行為會讓很多男生抓狂。
兩人順著原路往回走,身影漸漸隱沒在林間,只有偶爾的笑聲清晰可聞。
五
離開山野間,回到學(xué)校,又是緊張的學(xué)習(xí)生活。
下課鈴一響,吃晚飯的大部隊已經(jīng)飛奔去飯?zhí)?,只剩零零星星的幾個人還在課室里學(xué)習(xí)。天氣越來越燥熱,離高考越來越近,學(xué)習(xí)任務(wù)越來越重,有的人變得浮躁,有的人卻更加堅定。而潘可就是一心奔走在學(xué)習(xí)大道上的人,最近更是把握住每一分可以利用的時間來學(xué)習(xí)。
“朗哥,去吃飯啦!今天周二,有糖醋排骨?!碧镉畛皆诮淌彝夂魡距u朗。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鄒朗往外看:“你去吧,我再看一下書?!?/p>
“那我自己去了?!碧镉畛侥钸兜?,“果然在高三的壓力下,學(xué)霸也不能幸免,以前朗哥可是全校第一個打到糖醋排骨的人?!?/p>
又過了十五分鐘,潘可放下筆,一邊揉了揉太陽穴,一邊把寫完的化學(xué)卷放到一邊去。
這時,鄒朗也把書簽夾在物理競賽的教材里,然后合上了書。這是一個植物標(biāo)本書簽,里面有一片四葉草和一朵橙花,已經(jīng)有些泛黃褪色,說明這個書簽已經(jīng)有點年月了,但是沒有絲毫破損,可見主人對它的珍惜愛護。
“走吧?!编u朗說道。不用叫名字,潘可已經(jīng)習(xí)慣性地跟上。
他從褲袋里掏出一把淡藍色的糖遞給潘可,“先吃點薄荷糖?!庇媚X過度的時候就應(yīng)該吃點糖。
潘可撕開包裝,放了一顆到嘴里,薄荷獨特的氣味讓她提神:“你不吃?”
“我吃橘子味的?!编u朗從另一邊的褲袋拿出橙色的糖來吃。
一出課室,兩人不經(jīng)意間抬起頭,便被室外的美景驚艷到了。
炊煙裊裊,晚霞爛漫。
在太陽將要沉沒的時刻,它卻爆發(fā)出了另一種絢麗的生命力。天空就像被打翻的顏料盤,紅的、粉的、紫的、藍的、黃的,隨意地涂抹在一起,交織成一幅壯麗的景象。
她跟鄒朗恰巧都回頭看,發(fā)現(xiàn)玻璃窗把瑰麗至極的天空“框”起來,變成了一幅畫,而兩人身影也映入畫中。絢麗的晚霞仿佛在邀他們一起完成這幅瑰麗的畫卷。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明天會是個好天氣?!迸丝烧f道。
兩人不禁相視一笑。
潘可始終記得,高三開學(xué)的第一天,鄒朗在升旗臺上說過“最美好的青春就是共同奮斗,一起奔赴更好的未來”。
全力以赴,才不負你我的青春。
最美的晚霞為什么總是出現(xiàn)在高三呢?
潘可想:大概是因為此刻就是最美好的時光了吧。
爛漫的晚霞,無悔的青春,還有身邊并肩作戰(zhàn)的你。
六
轉(zhuǎn)眼間,高三的日子便進入了倒數(shù)階段。
高考前的百日誓師大會,學(xué)校邀請了家長來見證。儀式結(jié)束后,大家便可以自由走動,到處都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的人。
潘可往教室走的時候,聽到人群里幾個女生在議論:“剛才我看到鄒朗給鄧雅芙送花了,好大一束玫瑰。”
“我也看到了,上面還有一個好可愛的小熊?!?/p>
潘可腳步一頓。
沒過多久,議論聲漸漸小了,原來是鄒朗在往這邊走。
有好事的男生直接攔住他打趣道:“聽說你給鄧雅芙送花了?你們是不是有情況?”
鄒朗立刻否認,“怎么可能,作為高中生,最主要的任務(wù)就是學(xué)習(xí)。那花是我媽送的,我媽是她干媽,我?guī)臀覌屵f給她而已?!彼贿呎f,一邊留意著潘可的表情,直到潘可轉(zhuǎn)身離開。
晚飯后回到課室晚自習(xí)的時候,潘可發(fā)現(xiàn)抽屜里有一個小盆栽。盆栽圓潤可愛,濕潤的泥土里面只有一個兩厘米高的小苗。盆子上貼了個便利貼,寫著“猜猜是什么植物”,旁邊還有一個笑臉。潘可一看就認出是鄒朗的字。她仔細地端詳這個只長著兩片葉子的小苗,饒是熟悉植物的她,一下也沒能看出來這是什么植物。
坐在最后一直觀察著她的鄒朗湊上來:“猜到了嗎?我親自種的?!?/p>
潘可搖搖頭。
鄒朗得意地笑了笑:“那你可要好好種下去?!?/p>
潘可接下來的每天都會抽出點時間細心打理著這棵不知名的小苗。當(dāng)小苗的子葉褪去,長出真葉的時候,潘可也猜出來了。
是向日葵。
她把盆栽放到了窗邊,每當(dāng)學(xué)到疲憊的時候,潘可便看看在風(fēng)中搖曳的向日葵,看它從小苗到茁壯,從綠葉到攢出一個花蕾,心里的疲倦便一掃而空。
高考的前一天,盆栽里的向日葵開了,唯一的花朵上層層疊疊地布滿了厚厚的金黃色花瓣,圓潤飽滿的樣子就像憨態(tài)可掬的小熊維尼。
“這是什么品種的向日葵?”潘可以前沒見過這樣的向日葵,她愛不釋手地摸了摸。
“這是玩具熊向日葵?!编u朗看著她,眼里滿是認真,“希望你能夠一舉奪‘葵。”
潘可的內(nèi)心被鄒朗的這份心意觸動到了:“我也祝你獨占‘葵首?!?/p>
帶著對彼此的祝福,兩人在兩天的高考中發(fā)揮出自己最好的水平,也迎來了理想的結(jié)果。
知道自己跟潘可高考錄取結(jié)果的那個下午,鄒朗在滿腔喜悅的驅(qū)使下第一次去了潘可的家。雖然在幾個村民的指路下他才輾轉(zhuǎn)找到潘可的家,但是絲毫沒有澆滅他的興奮。
潘可家有一個院子,他到的時候,潘可正在一個角落給向日葵苗澆水。她把之前鄒朗送的玩具向日葵留了種,在家里種了一片。
“我知道你的錄取結(jié)果了?!编u朗在院門外喊著。
潘可放下澆水壺,看著鄒朗笑道:“我也知道你的錄取結(jié)果了。”
鄒朗上前,與潘可就隔了一臂的距離:“那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語嗎?”
潘可的心跳頓了頓,她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慌亂。她欲蓋彌彰地掩飾著自己的情緒:“我知道,一舉奪魁嘛?!?/p>
鄒朗看著潘可圓圓的杏眼,一字一句說道:“向日葵的花語是沒有說出口的愛?!?/p>
這份愛,是如影隨形的陪伴,是并肩奮斗的積極。
沉默,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七
“你男朋友又來接你了?!蓖瑢W(xué)打斷了潘可的回憶。
潘可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鄒朗一邊吃著橘子一邊往這邊走。
“你又偷吃?!?/p>
鄒朗委屈道:“你之前說要寫論文,橘子種出來都不給我吃。你之前還說是給我種的?,F(xiàn)在能吃了,你又說我偷吃?!?/p>
“我錯了?!迸丝膳e手投降,主動牽起他的手,“你想吃多少個都可以。”
“那你給我摘最大最甜的那個?!?/p>
柔和的晚風(fēng)中,兩人攜手漸行漸遠。
“今天的晚霞好美啊,就像我們高中那天看到的?!编u朗駐足抬頭看。
潘可側(cè)過頭,看著晚霞落在鄒朗的臉上。
她想著:或許是天空偷看了我們的故事,才給了我們一片瑰麗的晚霞。
編輯/王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