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凌云
話說乾隆皇帝最喜歡去江南微服私訪,這一回,除了貼身護(hù)衛(wèi),乾隆只帶了和,為的是圖個清凈。和也是體察圣意,一路上逗得乾隆很開心。
來到杭州后,乾隆第一件事是上山看茶園,這次剛好趕上了采茶季節(jié)。清晨時分,女人們紛紛上山采茶,乾隆邊看邊品茶,心情很好。這時前面?zhèn)鱽砗奥暎骸靶∮?,那棵雀舌要先采,等出了太陽再采其他的樹!?/p>
乾隆一愣,循聲望去,一個少女婀娜的背影映入了眼簾,只見那少女回頭應(yīng)了一聲“知道了,阿爹”,就跟著同伴向山上跑去。這一回頭,乾隆的魂都要被勾走了。乾隆順著喊聲走過去,只見一個白白胖胖的老頭,正坐在一棵大茶樹下喝茶。乾隆走過去,笑吟吟地一拱手:“這位老哥,怎么稱呼?”
那老頭見乾隆氣度不凡,身邊的和也是衣著華貴,滿臉堆笑地站起來:“在下是本地茶商白子峰,除了收茶外,這山上有幾棵茶樹也是在下的?!?/p>
乾隆點點頭問:“剛才上山采茶的人里,有個是你女兒?”白子峰點點頭:“小女白玉兒?!鼻≌f:“既為茶商,家道自然不錯,為何還讓女兒上山采茶呢?”
白子峰笑著說:“我雖為茶商,卻是茶農(nóng)起家,茶對我來說不僅是生意,也是愛好。小女對茶道的愛好更甚于我。她喜歡采茶,我也不愿掃她的興致。何況這雀舌茶,她采制起來也確實比別人好?!?/p>
乾隆也笑了:“這就是外行話了。雀舌是川貴一帶的名茶,以少女之舌采下,不能用手;以少女體溫烘干,不能用火。這茶清香柔和,我喝過多次。杭州雖盛產(chǎn)綠茶,卻不產(chǎn)雀舌茶。老哥是當(dāng)我不懂嗎?”
白子峰笑而不語,斟上一杯茶遞給乾隆,和擔(dān)心茶里有毒,上前想要先嘗,乾隆不在意地?fù)蹰_他,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不禁眉頭緊鎖。白子峰問:“如何?”乾隆又抿一口,嘆了口氣說:“好茶!的確是雀舌,想不到我竟孤陋寡聞了。”
白子峰笑著說:“貴客確實是行家,這杭州本沒有雀舌茶,是我從貴州高價移種來的茶樹,因水土不服,幾乎全死了,只有一棵老樹活了。此茶樹既有雀舌之香,又有龍井之清,最關(guān)鍵的是,這茶是我女兒親手炮制并沖泡的,換了人就沒有這份味道。所以您今天喝的這杯茶,就是天子也喝不到啊?!?/p>
和嚇了一跳,乾隆卻哈哈大笑起來,又攀談了幾句,就走了。
回到客棧,和見乾隆若有所思的樣子,小聲問道:“主子,那茶確實好喝的話,封白子峰為御用茶商即可,還怕喝不到嗎?”
乾隆苦笑道:“你沒聽見他說嗎?那茶是他女兒親自炮制沖泡,方有那味道的。我總不能把人家女兒也一起帶走吧?!?/p>
和頓時明白了,微微一笑說:“他不知道主子的身份,女兒能給萬歲當(dāng)茶女,這是天大的榮耀!主子放心,奴才準(zhǔn)辦妥。”乾隆只是喝茶不說話。
和辦事果然利落,親自找到白子峰家,表明乾隆身份,封他為御用茶商,而采摘自那棵老樹的雀舌茶,今后作為貢品進(jìn)貢。同時封其女白玉兒為御前侍奉,專為乾隆炮制沖泡此茶。白子峰哪敢不從,接過圣旨,又勉勵女兒一番,父女二人灑淚而別。
當(dāng)天晚上,白玉兒就給乾隆沖茶去了,乾隆對白玉兒十分滿意。第二天早上,乾隆帶著白玉兒回京了,和自告奮勇,說要多待兩天,把今年的雀舌茶帶回去。
在回京的官船上,乾隆看著給自己沖茶的白玉兒,笑著說:“你父親可真會騙人啊。”白玉兒嚇得差點摔碎了茶壺,驚恐地看著乾隆。
乾隆“哼”了一聲,說:“你也不用怕,朕既收了你,就是恕你無罪了。別的朕或許不懂,這茶道當(dāng)今世上沒人敢說比朕更懂。雀舌樹從貴州移到杭州,還能生出混合香氣,當(dāng)朕是三歲小孩嗎?朕之所以沒治他欺君之罪,一來他不知道朕的身份,不知者不罪;二來那茶確實好喝,作為貢茶也夠格;三來朕很喜歡你。”
白玉兒趕緊跪下說:“家父確實不知道萬歲會到茶園來。他只是聽說城里來了個有錢人,便把市面上最貴的新茶都買了回去。他買通客棧的伙計,知道您要上山,便擺下茶桌,想結(jié)識您,但他只是想把雀舌茶賣個高價,萬萬不敢有欺君的念頭??!”
乾隆點點頭說:“這就對上了。那雀舌茶究竟從何而來?”白玉兒說:“家父本就是買賣各地名茶的,這雀舌是他在貴州以高價收的,然后編個故事以更高的價賣給有錢人?!鼻」笮Φ溃骸斑@次他倒是真的賣上高價了?!?/p>
再說另一頭,和再次回到白子峰家,白子峰早就準(zhǔn)備好了雀舌茶,連同一張銀票一起交給和說:“和大人,這次免了欺君之罪,還能當(dāng)上朝廷供奉,全靠和大人從中辛苦周旋。這茶是進(jìn)貢宮里的,銀票請和大人笑納?!?/p>
和掃了一眼銀票,冷笑道:“你還知道你有欺君之罪?”白子峰一愣:“和大人,我確實不知道是萬歲,編故事只是生意人做買賣,用點小手段而已?!焙屠淅涞卣f:“茶樹的事是假的,你那女兒就是真的嗎?”
白子峰頓時臉色煞白,驚恐地看著和:“和大人,這可不能胡說,我女兒是清白少女……”和冷哼一聲:“少女是少女,清白卻未必。萬歲久居深宮,就算聽過也沒見過,我卻見得多了,你當(dāng)我連普通商家女子和揚州瘦馬都分不出來嗎?”
白子峰面如死灰,癱倒在地,他終于承認(rèn),白玉兒并非他女兒,而是他花大價錢買來的揚州瘦馬。揚州瘦馬是青樓里從小培養(yǎng)的,百里挑一,美貌聰慧,從不接客,一般是富豪們買回家做妾的,白子峰買來卻是用來當(dāng)托的,他一方面用杭州雀舌茶的故事來騙富商,另一方面又暗示如果買茶買得多,女兒可能會去親自沖泡。很多茶商都上了當(dāng),花大價錢買了茶葉,卻連白玉兒的手都沒摸到。
和聽了,又好氣又好笑:“你還真是個人才,當(dāng)茶商屈才了,跟著我干吧?!卑鬃臃迦绔@大赦,連連表示一切都聽?wèi){和大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