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涓
(湖南圖書館,湖南 長沙 410011)
王闿運(1833-1916),字壬秋,湖南湘潭人。因于長沙營盤街建湘綺樓,人稱湘綺先生。清咸豐七年(1857)舉人。曾客宗室肅順王邸,甚受禮遇。及肅順敗,又入曾國藩幕,不得意,索然歸去。后以講學為生,曾主講成都尊經書院、衡陽東洲書院數十年。宣統(tǒng)間授翰林院檢討,加侍讀銜。辛亥后任清史館館長。
王闿運為清末民國間知名文學家,這也是其成就最為卓越之處。清代同光以至民國初年,以復古為旗幟,以追求形式美為風尚,以摹寫自然山水為主要內容的漢魏六朝詩派,一度成為當時詩壇主流,而王闿運正是該派領軍人物。汪辟疆《近代詩人述評》論同光以來之詩,將近代詩人按地域分為六派,湖湘派列居首位,“此六派者,在近代詩中皆能卓然自立蔚成風氣者也。湖湘夙重保守,有舊派之稱,然領袖詩壇,庶幾無愧”[1]。
王闿運雖為一代詩文大家,卻不以文士居之,而恣情肆力擴充,于經學、史學、子學各領域皆有傳世著述。其時及當今學者雖于其經學、子學稍有微言,而于其史部著述,特別是地方志則多持贊允。
王闿運史學撰述最著者為《湘軍志》十六卷,因不愿刻意阿諛曾氏兄弟及湘軍權貴,所以光緒七年(1881),是書一刻印就遭到一些湘軍將領如曾國荃等的攻擊,目為“謗書”而毀其版。梁啟超稱:“壬秋文人,缺乏史德,往往以愛憎顛倒事實?!盵2]302之后郭嵩燾兄弟子侄嘗逐條簽駁,作《湘軍志平議》。而褒之者則稱其直筆,如光緒十一年(1885),長沙魏氏養(yǎng)翮齋重刻是書,前有養(yǎng)翮齋主人小識一則,稱:“伏考圣清武功邁越往代,道光中葉新化魏默深《圣武記》一編,宏括靡漏,閱者不嫌其繁。今孝廉繼起為之,雖僅指湘軍而言,而天下才皆旁見側出,想見中興懿美,度越漢唐,他日史館據為張本,又于是書征信焉已?!盵3]
除《湘軍志》外,王闿運所纂史書以地方志如(同治)《桂陽直隸州志》(同治)《衡陽縣圖志》(光緒)《東安縣志》(光緒)《湘潭縣志》最為人稱道,梁啟超《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清代學者整理舊學之總成績·方志學》亦認為王氏所作方志“出于學者之手,斐然可列著作之林者”[2]329。
《桂陽直隸州志》纂修于同治七年(1868),分為17 篇27 卷。第二十五卷為“敘志”一篇,后有編纂人員60 人姓名,王闿運名列第57。
《衡陽縣志》刊刻于同治十一年(1873),分為12 卷。卷十二為“序”,后有編纂人員22 人姓名,首列“欽差巡閱長江水師太子少保一等輕車都尉詳勇巴圖魯前兵部右侍郎彭玉麟序錄,運同銜候選知縣湘陰殷家儁作諸圖及日星諸表”,其中并無王闿運之名。
《湘潭縣志》刊刻于光緒十五年(1889),分為12 篇12 卷。卷十二僅“序”一篇,約2500 余字,后有編纂人員68 人姓名,王闿運名列第46。
以上三志無論王闿運列名前后或有無王闿運之名,學術界皆認為為王氏所纂。而于其《東安縣志》則多認為已失傳。然作者以為現存《(光緒)東安縣志》實即王闿運所纂。
《(光緒)東安縣志》,光緒二年(1876)刻本。書名頁鐫“東安縣志”,背面書牌鐫“光緒二年五月刊成”。無序文,首頁即“疆域第一”。全書約80000 余字,分為疆域、事紀、田賦、建置、職官、人物、山水八卷,七門二十五目。上書口頂格題“東安縣志”,中書口鐫卷次、卷目名,下書口刻“光緒元年刊”,可知此志刊刻時間為光緒元年至二年間。
卷八(山水卷七)后附一銜名頁,大致分為二部分,前部分為同知銜東安縣知縣黃心菊,東安縣學教諭鄒明謦,東安縣學訓導李九成,蘆洪司巡檢陶培,東安縣典史王琳,東安縣汛駐把總候補守備石裕藻,頭品頂戴記名布政使騎都尉世職賞花翎黃馬褂業(yè)鏗額巴圖魯前貴州按察使席寶田,布政使銜記名道前署徽寧池太廣兵備道賞戴花翎葉兆蘭,布政使銜江西道賞花翎黃馬褂霍隆武巴圖魯謝蘭階。后部分“同纂錄”有縣學附生胡元士,縣學附生李逢武,縣學恩貢生張錫圭,縣學附生唐信潤等。前部分為修志期間主要行政官員及地方知名紳士,后部分為實際撰寫編纂人員。根據地方志著錄慣例,《(光緒)東安縣志》著者項一般著錄為黃心菊等修,胡元士等纂。據《中國地方志聯合目錄》記載,此志目前存世較多,如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湖南圖書館、湖南省博物館、四川大學圖書館等25家公藏單位皆有收藏。
由于該志無序言、無目錄、無凡例,故該志編纂過程無從考證。作者通過考察《(光緒)東安縣志》版本、內容特征和相關文獻,考證該志作者即為王闿運。
王闿運編纂《東安縣志》的時間和過程情況,在其年譜、日記、書信和相關文獻中都有記載。
如《湘綺樓日記》記載:
“同治十二年一月二十四日,葉介唐來,論東安修志事?!盵4]373
“同治十二年一月二十五日,午間朱香孫遣約往席研香寓,而面論東安修志事。”[4]373
“同治十二年二月二十五日,研香遣來約會于舟,便訪文源?!€擬東安采訪章程。”[4]381
“同治十二年二月二十六日,擬東安采訪章程,研香欲以圖志事見委也?!盵4]381
“同治十二年四月二十六日,常寧校官李拱軒衣冠來,云東安人,聞余修東安志,欲一見,強出見之?!盵4]396
又王代功《湘綺府君年譜》記載:
同治十二年癸酉年,四十二歲。“二月五日至衡州府城,箋《墨子》,鈔《易說》,始講《周官》。席丈研香寶田平苗歸鄉(xiāng),道過衡州,以足痹,約會于舟,議修《東安縣志》,擬定采訪章程?!?。[5]
同治十三年甲戌年,四十三歲。“二月至東安修縣志,四月書成,曰《疆域沿革圖志》《事紀志》《田賦志》《建置志》《職官志》《表傳人物志》《表傳山水志》,凡七篇,都十余萬字”[5]。
年譜中所記載《東安縣志》類目與《(光緒)東安縣志》一書完全一致。
日記、年譜中所言及之席研香為席寶田,葉介唐為葉兆蘭,為光緒《東安縣志》的主要倡修、組織及出資者。
席寶田(1829-1889),字研薌,又作研香,永州東安人。因鎮(zhèn)壓太平天國及貴州苗民起義,官貴州按察使,賞布政使銜,贈太子少保。后因疾還鄉(xiāng),在東安重建孔廟、置學田、創(chuàng)辦萍洲書院、修東安縣志、興祁劇,為當地的文教事業(yè)作出重要貢獻。席寶田與王闿運過從甚密,王闿運曾為席氏祠堂題聯:“名位并彭陳,唯公冠冕賢科,應知將略真儒術;崇祠鎮(zhèn)淮漢,更此馨香里社,允迪前光佑后人?!盵6]38席寶田病逝后,王闿運又作挽聯:“書生大將同時夥,獨與君論戰(zhàn)識兵機,精緊恨先衰,史傳功臣輸第一;少伯千金當世豪,更筑室藏經聘名士,公多不為累,曾家百頃太寒傖。”[6]61贊席寶田文韜武略,對其給予很高的評價。
葉兆蘭(1792-1856),字介唐,東安人。清道光二十三年(1843)舉人。曾國藩偉其才,羅致軍中,官潛山知縣、保定、安慶知府,寧池太廣兵備道,加布政使銜。因病歸里,居數年卒。
由此可以看出《東安縣志》是王闿運應席寶田、葉兆蘭之邀而編纂的。
王闿運從受邀編修到志成竣工,發(fā)生于同治十二年一月至同治十三年四月左右。至于是志的刊刻時間,據《湘綺樓日記》記載:“光緒二年十月十日,席客送《東安縣志》,還玉印盒來。”[4]523由此可證王闿運所纂《東安縣志》于光緒二年十月前已刊成。又《湘綺樓箋啟·致董兵備》“東安圖志已畢,尚未刊青,寄上衡陽縣書,聊供瀏鑒?!盵7]69董兵備為董文渙,別名董研樵、董研秋。王闿運致其書信中提及所編纂的《東安縣志》《衡陽縣志》兩志。董文渙卒于光緒三年(1877),故推斷東安縣志應在此前刊成。這些皆與《(光緒)東安縣志》書牌所鐫“光緒二年五月刊成”相符合。
現存《(光緒)東安縣志》與王闿運所纂其他三志版本特征及內容結構皆極其相似。方志起源于先秦,定型于宋代,發(fā)展于元、明兩朝。至清代,方志編纂因政府高度重視及眾多名家學者參與已進入全盛時期,編纂總量超過以往任何一個時代,編撰水平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清代方志呈現出類目繁多、內容豐富、卷帙浩繁的特征,而王闿運卻反其道而行之?!叮ü饩w)東安縣志》七門,八卷,約八萬余字、半頁10 行,行21 字,對比同時期的《(同治)長沙縣志》和《(同治)湘鄉(xiāng)縣志》,從卷數、字數、版式等呈現出體量簡潔、無冗贅,字數、卷數少,簡明扼要的特征,與其余三部王闿運所纂縣志(以下簡稱“王志”)一致,符合李肖聃在《湘學略》里評價王志“其他桂陽、衡陽之書,湘潭、東安之志,皆斂雄才于方紀,納萬變于小篇”[8]93的編修特色。從刊刻時間來看《(光緒)東安縣志》與其余三志都在同光時期,行文方式、寫作特征也多有一致。
表1 基本版式特征
《(光緒)東安縣志》相較同時期其他方志別具一格,體例較為特殊,在類目設置、篇幅、類目排設先后順序和編纂思路都與其余三志雷同,應出自同一人之手。清初因編修《大清一統(tǒng)志》,對于修志的體例范式進行了嚴格、具體的規(guī)定,頒發(fā)了《修志牌照》。后在乾嘉學派的影響下,特別是康、雍、乾三朝,各州府均嚴格按照規(guī)定修志,雖至清朝后期規(guī)定有所放松,但志書體例在清朝已非常成熟?!叮ü饩w)東安縣志》卻明顯不具備清代方志中規(guī)中矩的普遍特性。四部方志在纂修方式上符合王闿運的學術思想和治學特點,有自己獨特的特征:志首無序、凡例、沿革、星野、前諸志序等常規(guī)類目,亦沒羅列皇言、詔諭放在卷首以示頂禮膜拜,也沒請名人大吏作序。與其余三部王志一樣,《(光緒)東安縣志》均開宗明義地以《疆域志》開篇。在體例上,重人文,輕經濟。光緒之前湖南地處內陸,當地的社會發(fā)展緩慢,封建氛圍濃厚。清末中西文明猛烈交匯撞碰,王闿運作為當時封建地主階級中的復古派、清末湖南通經致用傳統(tǒng)知識分子的代表人物,在他身上表現出守舊與創(chuàng)新并存,這在王志中也有直接體現:第一,《(光緒)東安縣志》中《疆域志》《人物志》《山水志》類目所占篇幅較大,重人文的實質是宣揚封建禮教、弘揚教化,這也是封建志書修纂的重要目的之一,體現了王闿運維護封建統(tǒng)治的思想觀點。第二,志中經濟內容所占比重極少,涉經濟類的田賦志僅占全書的1.3%。與其他三部涉及經濟的賦役(分別占比為1.6%、2%、1.7%)、貨殖(分別占比為2.4%、1%、0.6%),兩卷一樣所占篇幅極低。文中沒有總結經濟發(fā)展規(guī)律,也無經濟與社會各方關系的思考。這與王闿運自身偏重于經史,輕視經濟、對經濟發(fā)展的重要性認識不夠有很大關系。清朝是封建社會體制下商品經濟發(fā)展的鼎盛時期,也是封建經濟走向近代化的過渡時期,可寫內容極多,但王志并無詳細交代。第三,王志都設有記錄本地區(qū)發(fā)生的重大事件的《事紀志》。此目對了解本地情況極具參考價值,是別志不常列類目,但王對此十分重視,認為“浮文空言,無益治譜。往事已墜,猶可采睹。三世聞見,略存其緒”[9]。這也是王志“通例”。四部志《事紀志》格式一致,都采用編年體敘述自建縣之始,歷朝本州、縣行政區(qū)劃、縣名變更、縣域設立,包括征戰(zhàn)、賦稅、氣象、賑濟、兵防等涉及政治、經濟、文化方面的重大事件?!稏|安縣志》就記錄了晉惠帝時分零陵郡觀陽縣立應陽縣,至同治六年席寶田增募精毅營援黔止。從古至今,一縣之重大事件一覽無余。
表2 類目對照
輿圖展現了一方的地理位置和特性,是方志的要素之一?!叮ü饩w)東安縣志》在輿圖與《(同治)桂陽直隸州志》《(同治)衡陽縣志》《(光緒)湘潭縣志》有測繪逐步完善跡象。四志纂修時間跨度21 年,王闿運纂修第一部方志桂陽州志時,年25 歲,該志中的輿圖還是延用了舊志的繪圖方法。自同治十一年王闿運編修《衡陽縣志》時始,他命曾阮卿制造專門用于地理勘測的計里車,該車能做到“一里一鳴”,準確測量縣境里程。自此王闿運志書中的輿圖風貌就發(fā)生了改變,更趨科學精準。《(光緒)東安縣志》中疆域志占整個篇幅的11.7%,僅《疆域圖》就有十五頁之多,《(同治)桂陽直隸州志》中《本州城鄉(xiāng)圖》17 頁、《(光緒)湘潭縣志》中的《縣境大圖》15 頁、《(同治)衡陽縣志》20 頁,這在同期其他方志中是很少見的。由此可見作者地理觀念極重,對輿圖非常重視,與其“欲研經史,窮究地形”的修史觀相符?!叮ü饩w)東安縣志》中《疆域志》記載:“今以今縣城及天頂為心,地平為界,以定外經度三百六十;以球腰過極線為內經度五十三;以天球距等圈為緯度六十。為圖三幅,五排方之,每方五里,計縣境積方里萬有一百五十,作疆域圖凡十五頁。欲令觀者易于省覽,縮之為總圖一篇,而列次自漢以來建立省并分合之跡,作沿革圖八篇,各為說系于左方”。該圖第一次較為科學地反應了東安縣城的地理位置?!叮ㄍ危┖怅柨h志》中《疆域志》記載“以縣治及天頂為心,地平為界,是即為地平經度。凡各地向所治之方位,皆從此定。其在內者,上下斜對界虛線四十八分,以為經序。次自東而西,左右平行界虛線二十五分,以為緯序”?!叮ü饩w)湘潭縣志》中《縣境大圖》有湘陰殷邦愈題“圖中經緯度線、開方里線俱準,治所極高度、偏西度,推算界定,不失毫厘。然度里既明,方位莫辨,似猶有闕。用將二十四方補注于圖,以備省視”。從題字中能讀到對經緯度、偏西度等的描述?!稏|安縣輿地總圖》,與王闿運《(光緒)湘潭縣志》中的《縣境大圖》《(同治)衡陽縣志》中的《縣地總圖》一樣,都有比例尺、海拔、偏西度,推算精確。運用經緯度繪圖新法、開方計里,采取分區(qū)放大的形式,所完成的輿圖幾乎與現代地圖完全一致,體現了王闿運接受西方近代科技,能使用科學方法反映客觀事物。其所纂四志中都未沿用提供地理信息不準確、具有迷信色彩的“星野之說”,在繪制地圖時亦沒有采取詢問路人和參考舊志的慣例,而是對所繪縣城都進行了嚴格的實地勘測。四志輿圖繪圖原則一致,繪制手法、處理特征等都高度契合,與同時期的輿圖在繪制手法和界畫風格上有很大區(qū)別,作者明顯為同一人。這也成為證明現存《(光緒)東安縣志》為王闿運所作的的重要證據之一。與從桂陽志、衡陽志、東安志再到之后的湘潭志有承前啟后、不斷發(fā)展完善的趨勢,為之后嬗變的民國方志輿圖繪制走向科學奠定了基礎,推動了輿圖向實用性功能轉變。
四志皆纂修于同治光緒間,各志皆文筆優(yōu)美,其中“山水篇”尤為精彩,描繪景物之風韻不減《水經注》。
《(光緒)東安縣志》與其余三部王志中的《山水篇》一樣,所占篇幅頗多,呈現出相同特點:都仿《水經注》寫作手法,用不長的篇幅多視角描繪出地理形態(tài),融情于景,兼有地理學意義的同時還有著濃重的文學特色,凸顯山川特點,形態(tài)各異,具有人文地理的特點。王志都以水為出發(fā)點“因水以證地”“即地以存古”?!叮ü饩w)東安縣志·山水志》中在描寫山川勝跡時有多處神話傳說記錄,如:“東流徑解豸山下,翠峰前起壑聳巖,石壁嵢岈,若神羊張口。上為黃石巖,巖中藥爐、石床,傳為仙隱飛泉……橋南有來仙亭,亭南有刀擺鋪,擺或作把。云昔有樵子逢玉女于此山,凝注之頃,刀柄擺落石罅,誠殊沒羽,事類爛柯,故以刀把名山?!庇秩鐚懴捜骸皫r北固有響水巖。康熙中,有巫者束缊深入,經二日乃出,云:可行四十里,見泥中巨人履跡,長二尺余,怖懼而返。水石潺潺,南行入龍井水。”還有山鬼、沙門、道士、黃衣九士、仙女等志怪記錄,語言生動,趣味盎然。不同于他志《山水志》只注明山川名稱或在其后做簡要公文式描寫,王志文字優(yōu)美,文句錯落有致,每一篇文章都是一篇優(yōu)美的散文,志中描寫龍井水“石壁如前,如是五瀑,乃潺湲成澗,應水涌上,信非虛語,其泉眼沸蒸,煙云郁繞,每石震山鳴,流丹激濁,則此歲恒潦,伺為龍出之驗,故云龍井也?!闭宫F了其高超的文學水平。其《山水志》具有高度的文學價值和審美情趣。符合李肖聃《湘學略》對其評價“舊日湘中山水之記,先儒耆舊之書,較此華章,黯然失色。蓋默深圣武之記,無此偉觀,玉池湘陰之圖,遜茲雅韻。斯其史裁之麗密也”[8]93-94的高度評價。此外,東安《山水志》中自然資源和物產記錄極少。這也是重人文、輕經濟的一個表現,是王志較為突出的共同特點。
通過對照,可發(fā)現《(光緒)東安縣志》中的《人物志》從以下幾個方面同于其余三志,有顯著的王志特征:其一,除《(同治)桂陽直隸州志》(30.3%)外,各志《人物志》篇幅都占總篇幅半數之巨,為全書的敘述重點,這是與縣志側重點明顯不一致的布局。其二,《人物志》下細目設置都為“列傳”“諸表”“烈女”三目。其三,人物傳記都采用《史記》“列傳”格式,文筆雅煉。按照人物朝代、姓氏排序。大篇幅為本州、縣歷代官員立傳?!叮ü饩w)東安縣志》中最為明顯,該志人物傳自宋哲宗起,為歷代東安州官撰寫傳記近30人。這是其他志書不常見的入選標準,甚至被后人評價為“不符志規(guī)”。由此也能看出王闿運認識到治理一方的地方官吏之重要性。人物傳中的褒忠傳和孝義傳,也足見其宣揚的“忠君愛國”的價值取向。其四,《人物志》中所載人物以文仕為主,除褒揚循吏之外,所選人物多為文人讀書者為多,也印證了王闿運經史大師的個人偏好。
通過以上論證,可知《(光緒)東安縣志》的作者即為王闿運。明確了這個發(fā)現,找到了《東安縣志》的存世之書,使“今佚不傳”的古籍重現于世。此志雖是王闿運四部志書中體量較小,敘述較為簡略的一部志書,在其著述生涯中也只是小小的一筆,卻具有珍貴的歷史價值。此發(fā)現為王闿運相關研究提供了寶貴資料,也為《(光緒)東安縣志》深入研究和綜合利用奠定了良好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