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賦與勤奮為歌劇新秀展開燦爛前景

祝珍妮

英國皇家歌劇院“青年藝術(shù)家項目”自創(chuàng)立20年來，致力于培養(yǎng)優(yōu)秀年輕歌手今后在舞臺上出演主要或重要角色，參與這一項目是他們職業(yè)生涯的重要起點。然而對2019-2020年該項目的后起之秀們來說，一場意料之外的疫情幾乎毀了他們的這一步。雖然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英國皇家歌劇院盡其所能幫助年輕歌唱家們得到機會，參與一些備受矚目的表演并在媒體上播放，但他們畢竟錯過了很多在任何一個完整演出季中與歌劇院演員同臺演出的實踐機會，職業(yè)成長受到了一定阻礙。因此特殊困難時期之后，人們對觀看年輕歌手今夏演出的期望之熱切，不言而喻。著名資深英國指揮家馬克·埃爾德爵士（Sir Mark Elder）的加盟執(zhí)棒，更引起觀眾強烈興趣。令人欣慰的是，年輕藝術(shù)家通過將幾個歌劇片段，不拘一格地混合演出，表現(xiàn)出對獻(xiàn)身歌劇事業(yè)的渴望、豐富的想象力、勃勃雄心和令人贊嘆的表演和演唱水平。他們以法語演唱的威爾第的《唐卡洛斯》（Don Carlos）和古諾的《羅密歐與朱麗葉》（Roméo et Juliette），意大利語演唱的威爾第的《法爾斯塔夫》（Falstaff）和多尼采蒂的《盧克雷契亞·博爾賈》（Lucrezia Borgia），博得了觀眾的熱情贊揚。

開場節(jié)目，節(jié)選自《唐卡洛斯》第二幕，指揮為馬克·埃爾德爵士。

西班牙公主埃博莉（éboli）在為法國伊麗莎白公主（Princess élisabeth）的隨從蒂博（Thibault）唱一首某個國王試圖勾引原本就是自己妻子的美麗蒙面女子的歌曲（“面紗之歌”），隨后伊麗莎白與女伴達(dá)倫貝格伯爵夫人（Countess of Aremberg）來到。伊麗莎白雖已嫁給菲利普國王（Phillipe），卻深愛他的兒子卡洛斯，而埃博莉誤認(rèn)為卡洛斯愛的是自己。伊麗莎白收到年輕貴族波薩侯爵羅德里格（Rodrigue）的一封密信，說卡洛斯要求單獨相見，她同意了。卡洛斯無法忍受自己摯愛的伊麗莎白是父親的妻子這一事實，請求被派往法蘭德斯參戰(zhàn)。伊麗莎白內(nèi)心的沖突和痛苦為道德和信仰所戰(zhàn)勝，她竭力克制了自己的感情，決絕地讓仍懷有希望、苦苦哀求的卡洛斯離開。在他極為沮喪地離開后，菲利普國王來到。當(dāng)他見到達(dá)倫貝格伯爵夫人沒在伊麗莎白身旁，斥責(zé)她不盡職并將她逐回法國。伊麗莎白與淚流滿面的女伴告別時保證了對她不變的愛，也流露了對法國的深切思念。她們離開后羅德里格依國王命令留下時，他對國王對法蘭德斯長期戰(zhàn)爭的政策，大膽陳述了自己想法，并警告國王不要留下如暴虐皇帝尼祿一樣的惡名。國王不為所動，但認(rèn)為羅德里格值得信任，便透露了自己因懷疑卡洛斯與伊麗莎白熱戀而備受精神折磨。

飾演伊麗莎白公主的是南非女高音馬薩巴·塞西莉亞·朗瓦納莎（Masabane Cecilia Rangwanasha）。去年3月歌劇院閉門前，朗瓦納莎領(lǐng)銜出演了青年藝術(shù)家上演的亨德爾清唱劇《蘇珊娜》，獲得高度贊揚。不久前她又在卡迪夫世界歌手大賽中獲“世界歌手大獎”（Cardiff Singer Of The World）。在此次這段充滿戲劇沖突和高難度演唱技巧的戲中，朗瓦納莎再次展現(xiàn)出令人贊嘆的水平。被認(rèn)為是能夠詮釋威爾第歌劇的新星的朗瓦納莎，無疑擁有著伊麗莎白這一角色的理想聲音：華麗、熱情、豐富、圓潤而強有力，胸腔共鳴深沉豐厚，同時又能將聲音飄逸輕柔而巧妙地吐出，使冗長的歌句極為誘人。其最精彩的演唱是與女伴告別的詠嘆調(diào)“噢，多么好的伴侶”（Oh ma chère compagne）。朗瓦納莎的表演亦具有強烈的戲劇感，與充滿激情的卡洛斯的一段戲，張力和酷勁十足。

另一位可期成為威爾第歌劇明星的是烏拉圭男高音安德烈斯·普雷斯諾（Andrés Presno），盡管到目前為止他只扮演過一些次要角色，但他的卡洛斯令人印象深刻，他清澈嘹亮的高音在劇院回蕩。演唱國王的是來自剛果民主共和國（Democratic Republic of Congo）的男低音布萊斯·馬拉巴（ Blaise Malaba），他嗓音洪亮，共鳴豐富，唱句的處理細(xì)膩。羅德里格這一角色對曾為2016-2018青年藝術(shù)家項目一員的匈牙利男中音久拉·納吉（Gyula Nagy）這位優(yōu)美抒情的男中音來說，可說難以充分展示其才華。但他對戲劇出色的敏銳悟性和演唱，表現(xiàn)出羅德里格的熱情和浮躁，對法蘭德斯戰(zhàn)爭恐怖的一段獨白，十分引人入勝。烏克蘭女中音克塞尼婭·尼古拉耶娃（Kseniia Nikolaieva）的埃博莉以富于誘惑力的嗓音和戲劇性的表演，出人意料地表現(xiàn)了她擅長喜劇的才能，輕松而有趣，一首“面紗之歌”（Veil Song）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英國女高音亞歷山德拉·洛（Alexandra Lowe）俏皮的蒂博，證明了她無愧于杰出青年歌唱演員之一。

第二個節(jié)目是多尼采蒂的《盧克雷契亞·博爾賈》第二幕中的一首二重唱，由英裔塞浦路斯籍指揮和歌劇指導(dǎo)邁克爾·帕帕多普洛斯（Michael Papadopoulos）執(zhí)棒。

奧西尼（Orsini）在加納羅（Negroni）公主的宮殿外等待她的老朋友哲那若（Gennaro），二人約好一起參加公主的派對。但喆那若到來后說他必須立即離開，因為公主的一個客人密謀殺害他。奧西尼仍然堅持前去，并說之后二人一同遠(yuǎn)走高飛。

英國女中音斯蒂芬妮·維克-愛德華茲（Stephanie Wake-Edwards）和新西蘭裔湯加男高音菲利普·馬努（Filipe Manu）的出色表演，充滿戲劇性，令人興奮。奧西尼邊舞邊唱的旋轉(zhuǎn)搖擺，愉快誘人。喆那若在她執(zhí)意勸說下，從開始緊張的準(zhǔn)備逃亡轉(zhuǎn)變?yōu)樗闪艘豢跉?，同意參加派對，并承諾永不離開她。二人唱起“快樂的秘訣”（Il segreto per esser felic）高興地離去時，在樓上窺視的密謀者對手下暴徒做出威脅手勢，為結(jié)局蒙上陰影。維克-愛德華茲嗓音醇厚，花腔流暢輝煌，令人印象深刻。馬努的高音明亮光彩，遺憾的是一些樂句的演唱不是十分給勁。

接下來觀眾被帶到古諾《羅密歐與朱麗葉》著名的陽臺場景中。執(zhí)棒的英國指揮家、演奏家和歌劇指導(dǎo)理查德·赫瑟林頓 （Richard Hetherington），同時身兼皇家歌劇院音樂部主任。

朱麗葉在夜空下傾訴對羅密歐的愛時，被藏在窗外花園里的羅密歐聽到了。之后二人熱烈地宣布了彼此被禁忌的愛。幾盞幽暗的燈泡如星星般點綴著暗淡的場景，完美地渲染出一對戀人無可救藥地墜入愛河的醉人氛圍。

這段戲充分展示了俄羅斯男高音伊戈爾·朱拉夫斯基（Egor Zhuravskii）和英國女高音洛的才華。活潑開朗、瀟灑俏皮的朱麗葉與充滿熱情的羅密歐的對唱，仿佛是戲謔的比賽。二人如膠似漆，直到奶媽第三次把她喚走。朱拉夫斯基巧妙出色地應(yīng)對了用法語唱歌的挑戰(zhàn)，演唱奔放自如、充滿力量而靈活，在古諾深情的旋律中展示了諸多精致處理，其溫暖抒情的嗓音與洛發(fā)出銀輝般的優(yōu)美聲音完美融合。兩人在二重唱“噢，神圣的夜！”（？ nuit divine?。┲袃A訴的溫柔熱烈的愛，深深撥動人心。洛無疑是擁有純正女高音音色的明星歌手，朱拉夫斯基同樣是一位十分值得關(guān)注的男高音，朱麗葉離開后羅密歐的一首“去！靜靜安睡吧！”（Va！ repose en paix?。莩脴O為深情優(yōu)美。兩位青年藝術(shù)家這一背運戀人的出色表演，完全可為任何大歌劇院的舞臺增添光彩。

《法爾斯塔夫》一幕中的第二場是壓軸節(jié)目，由馬克·埃爾德爵士指揮。

老朋友愛麗絲（Alice）和梅格（Meg）發(fā)現(xiàn)法爾斯塔夫?qū)懡o她們相同的情書，于是與愛麗絲的女兒納內(nèi)塔（Nanetta）和奎克莉太太（Mistress Quickly）一起，制定了一個聰明的報復(fù)計劃。愛麗絲的丈夫福特（Ford）從朋友那里得知法爾斯塔夫計劃勾引他的妻子，也想懲罰他。福特希望納內(nèi)塔嫁給富有且受人尊敬的凱厄斯博士（Dr Caius），但納內(nèi)塔與年輕英俊的芬頓（Fenton）相愛。他們偷偷享受的片刻甜蜜時光，被愛麗絲、梅格和奎克莉太太的到來打斷了。這段戲以女人和男人們分別計劃報復(fù)法爾斯塔夫為結(jié)束。女人們興高采烈地期待一場愉快的惡作劇，男人們則發(fā)出狂暴可怕的威脅。

全體青年藝術(shù)家加入了這場瘋狂而充滿樂趣的報復(fù)，每個人的表演和演唱均令人印象深刻。在演出了令人贊嘆的奧西尼之后，維克-愛德華茲飾演的梅格再次以美妙的歌喉和生動的表演令觀眾感到愉悅。亞歷山德拉·洛飾演的可愛的納內(nèi)塔使人心醉，馬努飾演的火熱、抒情而感性的芬頓十分迷人，朗瓦納莎飾演的愛麗絲閃著令人贊嘆的光輝，尼古拉耶娃的奎克莉太太則漫畫般活潑。威爾第流光溢彩與閃現(xiàn)緊張的樂符沖突糾纏，男女們的歌句在各自的四重唱里巧妙穿梭。這場戲為演出畫上一個令人開懷振奮的句號。

四個歌劇片段故事在英國舞臺設(shè)計師埃斯·德芙琳（Es Devlin）2014年為丹麥導(dǎo)演卡斯珀·霍爾滕（Kasper Holten）的《唐璜》所設(shè)計的旋轉(zhuǎn)式兩層樓場景上展開。燈光設(shè)計師為希歐·桑德斯（Theo Sanders），服裝設(shè)計制作為唐娜·瓜達(dá)各奈娜（Donna Guadagnini）。

英國導(dǎo)演伊莎貝爾·凱托（Isabelle Kettle）于觀眾并不陌生，2019年她執(zhí)導(dǎo)的青年藝術(shù)家在歌劇院林伯里小劇場上演的亨德爾清唱劇《蘇珊娜》，獲得贊譽。凱托此次的導(dǎo)演設(shè)計具有新意而又雄心勃勃：在迷宮般的旋轉(zhuǎn)布景范圍內(nèi)，幾面美國國旗出現(xiàn)在《唐卡洛斯》的場景中，此間展開了一場白宮西廂辦公室（West Wing）式的政治陰謀。歌手們在四個歌劇片段中身著相同的現(xiàn)代服裝，仿佛所有的故事同時發(fā)生在同一個世界中，微妙而無牽強之感?！短瓶逅埂分械姆评斩绹跷鞣锫模溆斜ｇS，蒂博穿栗色西裝，羅德里格著工作服，卡洛斯則是皮夾克和牛仔褲?！斗査顾颉分?，愛麗絲和梅格在手機上讀到法爾斯塔夫引誘她們的信息。雖然歌劇的語言不同、音樂風(fēng)格和時間在短時間內(nèi)變化迅速，但所有歌手都表演得十分出色，且全無讓人感到脫節(jié)。

雖然因安全原因縮小的樂團(tuán)編制使音樂有時略顯單薄，但英國皇家歌劇院樂團(tuán)在指揮大師們的魔棒下跌宕起伏的完美伴奏，仍達(dá)到了人們預(yù)期中的高水準(zhǔn)。在過去的一年幾個月里，青年歌手們失去了許多舞臺上的實踐機會，但今年的匯報演出充分彰顯了他們的天賦與勤奮，以及未來職業(yè)生涯的輝煌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