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杰克
湯尼?尤爾丘滿臉通紅。老師為什么看著他,而且還不滿地噘著嘴?
1 0歲的湯尼很崇敬韓森太太——她身材苗條,臉上經(jīng)常露出安詳?shù)奈⑿?。他還記得讓他對她心懷崇敬的往事:她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撫弄他的頭發(fā),對他說他一定知道答案,只要想想就行了。他當時臉漲得通紅,用心思索,終于解答了問題。從此以后,使她高興就成為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事情??墒乾F(xiàn)在有什么不對?難道是他犯了錯?
放學后在街上兜售雜志時,他看著商店櫥窗中自己的影子,探索韓森太太神情不悅的原因。衣衫襤褸,網(wǎng)球鞋破舊——簡直不足以御寒——那不能怪他。當時是1932年冬季,住在明尼蘇達州明尼亞波利市東北區(qū)的波蘭和烏克蘭移民都很貧苦,只能將就著過活。
他是個好學生,對上學以前本來不會說英語的學生來說,他的成績算不錯的了。那天晚上,他蜷縮在被窩里左思右想,打定主意要問老師自己究竟錯在哪里。
但是第二天早上,他的決心卻像陽光中的冰凌消融了。中午他穿上大衣,正要回家吃午飯,韓森太太忽然走進衣帽室,來到他身旁。她吩咐道:“跟我來,湯尼?!睖釃樀冒胨?,跟著她向前走,心想一定是去校長辦公室。
韓森太太快步走向校外的大學路,再轉(zhuǎn)入亨奈品街。她走進明尼亞波利市友好舊貨店,他一直跟在后面?!白??!彼龑λf。他聽命坐下。
“你們有沒有適合這孩子穿的舊鞋?”她問道。店員叫他脫下破爛的運動鞋,量了他雙腳的尺碼。店員說很抱歉,店里沒有?!澳敲淳唾I一雙黑長襪吧?!表n森太太說著,打開錢包。他感到失望。有一雙沒有破洞的暖和厚襪固然不錯,但能有一雙真正的皮鞋該多好!
他握著裝襪子的紙袋走出店門,準備返回學校。韓森太太一言不發(fā),又向另一邊走去。他只好繼續(xù)跟隨。他們走進一家衣物店。這一次店員找到了一雙合腳的鞋——漆黑發(fā)亮的結(jié)實的新短筒靴,靴口豎起,不用扣子,而且配有正式的鞋帶。韓森太太含笑點頭。他看著她付鞋錢用的鈔票——生平?jīng)]有見過這么多錢。他們帶著鞋盒走到一家小飯館。韓森太太自己叫了一個夾心面包,給他叫了一碗湯。
坐在柜臺前的時候,湯尼想說句表達謝意的話,可是韓森太太在匆匆進食,像是要趕時間,他覺得不便啟齒。“我們該走了,湯尼?!彼f。從她的笑容中,他又看到了自己所喜愛的安詳風度。
回到學校,他坐在衣帽室的地板上,穿上了新鞋襪。他許下心愿:“我永遠不會忘記你?!?/p>
其后不久,學校停辦,教師和學生離散。湯尼不知道他敬愛的老師去了什么地方。而他也始終沒有找到適當?shù)臋C會向她道謝。
1 9 7 0年,他得了一場嚴重的心臟病。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時,他想起了多年前的老師。不知道她是否健在,如果得享遐齡,不知道現(xiàn)在何方。他想到許下的心愿,發(fā)覺自己還有心事未曾了卻。
1 9 8 4年8月,湯尼6 2歲。他寫信給明尼亞波利市教師退休基金會。幾天后,他接到就住在附近的韓森太太的女兒打來的電話。她的父母1 5年前退休,已遷居加利福尼亞州南部。她將他們的電話號碼告訴了他。
“喂?”他聽出是老師清細的聲音。
“韓森太太,我是湯尼?!彼恢涝撛趺凑f才好,“湯尼?尤爾丘。”
湯尼解釋了打電話的用意后,韓森太太說:“湯尼,我應(yīng)該講老實話,我不記得你是誰了。有那么多饑寒交迫的孩子……”
“沒有關(guān)系?!彼嵵乇硎?,這是實情。他告訴她,他要搭飛機前往加州,請他們夫婦吃飯。
“啊,湯尼,”韓森太太說,“那太破費了!”
“不要緊,”湯尼說,“我要這樣做?!?/p>
9月2 8日,湯尼飛赴加利福尼亞州圣地亞哥市。8 4歲的韓森太太滿頭白發(fā),新做了卷發(fā),穿著她最好的衣服,在門口歡迎他。他開車帶韓森夫婦到一家俱樂部餐廳,在那里追憶已過去了5 0年的往事。他告訴她,他怎樣發(fā)起獻血運動,并在學校和醫(yī)院為孩子們演出娛樂節(jié)目?!案蛇@些事情我總是想到您和那雙鞋,”他說,“您知道您對我的影響有多大嗎?”
日落時分,他們沿著海岸慢慢駛回家去,韓森太太說:“給你添了這么多麻煩,真是過意不去?!?/p>
“只要想想那雙鞋子,我欠了您多少利息!”他緊握著她的手。
幾星期后,湯尼收到韓森太太寫的短柬。她寫道:“你的表現(xiàn)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慰?!?/p>
(摘自《語文世界》2 0 0 6年第9期,稍有改動,薛瑾 譯)
賞 析
這篇文章敘事平淡,但蘊含深意:先有愛,才有教育。上半部分記述老師對學生的關(guān)愛,下半部分沒有過多記述學生難忘老師,也沒有過多強調(diào)老師帶給學生多少良好的影響,重點寫暮年身患重病的學生了卻一樁心事——見到年少時的恩師的過程。他告訴老師:當年作為學生,他總是盡力表現(xiàn)優(yōu)秀,讓老師高興是他最重要的事情;成年后他總是多做公益,給人幫助,帶給人快樂。這些都是老師的影響,再也沒有這么成功的教育了!再也沒有這么好的老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