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水鳳
一年秋天,我先生從山區(qū)帶回兩株鐵皮石斛。石斛根莖粗壯,葉片鮮活,枝頭的花蕾含苞待放。我趕緊騰出陶盆,裝進山泥,在陽臺上給它們安了家。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石斛枝繁葉茂,蓬勃生長。
秋季,乍暖還寒。種上石斛后,我每天多了樁事——查天氣預報,若天晴,上班前就把石斛搬進家里,避免陽光直射,晚上又轉到陽臺,讓它吸露水;若是陰雨天,把石斛移到陽臺里邊,免得被雨打風吹。
我常在石斛旁駐足,細察它的長勢,葉子有否長寬了點兒,斛莖是否飽滿了些,花蕾開放了吧。我急切地渴望石斛快快生長。
三五天過去,石斛越來越沒精神。粗壯的根莖逐漸干瘦,原本水靈的花蕾耷拉著,整個植株病懨懨的。半月過去,石斛枯成干條趴在土上,留我獨自沮喪。
偶然的機會,我去某單位接洽事宜。剛踏進辦公室,窗前一盆石斛躍入眼簾,遒勁的莖,紫綠的葉,在陽光里昂然挺立。
“你的石斛很精神,怎么養(yǎng)的?”
“朋友送的,扔在那兒,不去管它?!?/p>
我心不在焉地辦完事,趕緊回來了。一路上,我思緒起伏。依據佛法,世間萬物皆有靈性,花草會說話,魚蟲會戀愛……萬物與人類本性無二,并無分別。我費盡心力、精心伺候,石斛棄我而去;人家正眼不瞧它一眼,它卻歡快地生長。
那時,我和先生帶著孩子剛從農村搬到城市,一切從零開始。我們在熙熙攘攘的城市里像個無頭蒼蠅,東奔西撞,毫無頭緒。
孩子從農村上來,守在窄小的公寓里,沒有小狗和雞鴨可追逐,沒有小玩伴可嬉戲,沉浸在電視、電腦的虛擬世界中尋樂趣。突然從動到靜,孩子的身體適應不了,小毛病接連不斷,原來強壯的體質一下子虛弱許多。我們三天兩頭往醫(yī)院跑,成了兒科醫(yī)生的老熟人。一天,醫(yī)生給他檢查身體后,建議輔以中藥調理,增強其免疫力。我們急急帶他去看中醫(yī)。中醫(yī)醫(yī)生說他陰虛濕熱,需吃滋陰去火的中藥。抓方子時,我發(fā)現每貼中藥都有一味鮮石斛,且價格不菲。于是,種石斛的想法在我心底萌芽了。
我想著,鮮石斛不就是一種草嗎?在農村,雜草見縫插針地長。小時候,我經常在自留地、在稻田里鋤草,一眼不見,長一人高了。草的生命力頑強到“野火燒不盡”,何不種著試試呢?
然而,第一次種石斛鎩羽而歸,我辛苦半月,換來一根枯枝。
先生見我為石斛悶悶不樂,說我“庸人自擾”,活得不夠通透。后來,我先生陸陸續(xù)續(xù)又帶回鐵皮石斛,不是植株,是石斛莖,可直接人藥、煲湯、泡茶。按他的話說,免得我勞心費神、自尋煩惱。
石斛莖用起來簡單省事,洗凈、切段,放進容器,泡或煮著,喝湯后,吃下軟糯的莖。整個過程由洗、煮、吃三個步驟組成,仿佛我日常生活的三部曲。
當時,我為家庭、工作忙得灰頭土臉,在家與單位間來回奔波。在家里,我待的時間最長的地方要算廚房和臥室了。我的日子過得只有工作、吃飯和睡覺。我機械地隨著日月星辰度過一天又一天。
斗轉星移。某天醒來,忽然發(fā)現一束光、一抹綠透過窗戶,灑在床前。我的生活從此明亮許多,目光接觸處不時閃現紅花綠草、藍天白云,周遭事物生機勃勃,同沐浴在陽光里一樣。
也是在秋天,遇到畫家老石,他送了我一把石斛莖,綠茵茵的,粗壯挺直,在靜靜的秋陽里顯得俏麗動人。多么熟悉的物什!我掂了掂石斛莖,心底竟涌起滄海桑田之感。
我把石斛莖放進冷藏柜,待閑暇時煲湯喝。大約過了個把月,老石發(fā)來張圖片,他說鮮石斛水培成活了。強勁的根須,怯怯的嫩枝,水培石斛魔幻般出現在我眼前。我驚訝不已:原來石斛這么容易成活。
我趕緊翻出幾個漂亮瓶子以及冷藏柜里的石斛莖,準備大干一場。旁邊在專注刷屏的先生趕緊擺擺手說:“慢慢來,請教專家后再種。萬物有靈性,你要花精力弄懂它的脾性,才能種活?!彼又f:“上次帶來的石斛其實是長在樹枝上的,根底附著苔蘚,既通風又濕潤。你把它種在山土里,我早料到不會成活,可那時我們沒精力也沒條件料理它?!?/p>
第二天,我們在市農科所了解到,石斛屬于蘭科的石斛屬的一種植物,得種在水苔或蘭花介質中。后來得知,老石在培植石斛時,水中放了苔蘚類營養(yǎng)物質。
從農科所回來,我把10根石斛莖插在蘭花介質中,不再特意關注,順其自然生長。不久,石斛冒出嫩芽,長勢不錯。
責任編輯:青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