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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啄一場清夢

      2021-09-26 01:28:04嵇荷
      南風(fēng) 2021年9期

      嵇荷

      原來,身體上的疼,根本不敵心口上的痛。最熬人的,竟是相思。

      夏嘉瑤從未想過這輩子第一次與情敵面對面對話,是在葬禮前。

      彼時,她已經(jīng)六十有余,肌膚上的皺紋早就可以將眸中所有含情遮蓋。可那悲絕的淚水卻仍清澈地順著臉龐上的褶皺緩緩流淌下來。若不是韓箬蒲將手里的紙巾遞給她,她還不知會在這里哭多久才到頭。

      “您好,請問,您是否認(rèn)錯了墓碑,還是說,您是我丈夫的什么人?”韓箬蒲和鄭逸皓結(jié)婚三十年,親戚朋友早已見了個遍,可夏嘉瑤這張面孔看了又看腦海里仍然沒有絲毫的印象。倒是夏嘉瑤,被碰了碰肩膀就整個人懵住,神色慌張地看向韓箬蒲,收了收眼淚將墓碑又望了望,才慌張就驚怯地對著對方回答道:“對、對不起,是認(rèn)錯了……”

      說罷,便匆匆起身連傘都顧不上打地從雨中倉惶地逃掉,隔了好遠(yuǎn)都始終不敢回頭,就連韓箬蒲在后面喊著:“誒,您的花和雨傘!”她都掩耳盜鈴似的裝作聽不見。

      明明追悼會早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墓地前送別的人群也因雨落的原因并未過多的停留。包括鄭逸皓的子女們也都紛紛離場,這才敢悄悄跑到他的墓碑前悼念,竟如此難堪的被抓了包,就像,將一場罕長的思念驟然卡殼,夏嘉瑤捂著“砰砰”直跳的心臟,躲在墓碑后不遠(yuǎn)處的樹林里,緩緩蹲下身,無助地扶住身旁的大槐樹。

      望著鄭逸皓的墓,喃喃自語道:“這次,是真的要跟你道別了吧。”

      是啊,她這一生中,似乎總是在和他道別。

      就像,小時候他搬家那一年。

      夏嘉瑤比鄭逸皓小兩歲,那時候每戶人家都會有好幾個孩子,偏偏夏嘉瑤和鄭逸皓都沒有兄弟姐妹,兩個人家住在隔壁,鄭逸皓算是穿著開襠褲看著夏嘉瑤出生的。

      老話來講,則是實打?qū)嵉那嗝分耨R。

      只是那個年代,男女有別的厲害。雖然鄭祎浩從小就照顧夏嘉瑤,把她當(dāng)成親人一樣毫無性別之分。但是念了書以后,兩人在學(xué)校里倒是從不一起說話。放了學(xué)他也只是在學(xué)校門口的大槐樹下等她,隔著兩米之間的距離一起回家。

      兩個人的父母那時候都忙的厲害,夏嘉瑤便總跟著鄭逸皓回他家里吃飯。那時候沒什么好吃的東西,日子過得清苦,他拿紅薯熬一鍋粥,兩個人便吃的甜滋滋的。

      夏嘉瑤吃的滿嘴黏糊糊的,鄭逸皓就會拿手把沾在她臉上的紅薯粒擦下來,舍不得扔,自己塞進(jìn)嘴里。

      每次這種時候,夏嘉瑤就總會眨巴著大眼睛,對著鄭祎皓問道:“哥哥,你不嫌臟嗎?”

      “你吃的東西,臟什么???”

      “你不是很嫌棄我的嗎?在學(xué)校的時候我叫你你都當(dāng)聽不見?!?/p>

      “小丫頭,你懂什么,這都是為你好?!?/p>

      確實是為了她好,兩個人不沾親帶故,要是在外面還表現(xiàn)的那么親密,總會被人說閑話,他一個男孩子倒也無所謂,可他馬上也要走了。沒人護(hù)著她,閑言碎語的力量可是不容小覷的。

      不過,那時候的夏嘉瑤并不懂這些,只覺得他明明嫌棄她還要找說辭,于是故意吧唧嘴,搞得更加臟兮兮,等鄭逸皓嘆著氣一副小大人似的給自己一遍一遍的擦。

      她喜歡被他照顧,因為這種時候,她才會覺得,他是真的為自己好。

      可惜這樣的照顧還是在鄭逸皓初中畢業(yè)那年戛然而止。剛結(jié)束期末考試的夏嘉瑤正背著書包激動的往回跑,準(zhǔn)備拉著鄭逸皓去林間捉蟬,她好早就聽大人們將蟬在地下時用水倒進(jìn)去,剛爬出來就抓住,回來拿油過一遍,香的不得了。

      那時候逢年過節(jié)才能吃上肉,蟬蛹這種高蛋白,夏嘉瑤哪里肯放過。

      只是,她才回到樓洞口,就看見鄭逸皓的爸爸媽媽帶著七七八八的行李上貨車,而鄭逸皓呢,則是拿著家里人留給他的自家備用鑰匙抱著一疊又一疊的書往自己家跑。

      “鄭逸皓!你們在做什么啊!”夏嘉瑤心里徒升出一縷不安,鄭祎浩聽見她喚他,抿著嘴還來不及開口,就聽鄭爸爸笑著對夏嘉瑤說道。

      “叔叔被調(diào)到城里了,要搬家啊。嘉瑤現(xiàn)在變淘氣了,都叫起來鄭祎皓了,要叫哥哥才是!”

      這下?lián)Q成夏嘉瑤抿起嘴了,微微皺起的眉像是在兜住腦海中密密麻麻的情緒。這個消息實在突然,突然到她還并沒有辦法消化。

      她鼻頭發(fā)酸,只是瞪著鄭逸皓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開口:“明明考試前你還答應(yīng)我,等我考完就帶我去抓蟬,用油煎了吃的。”

      那直勾勾的眼神似乎要戳進(jìn)鄭逸皓的心底,他修長的手指節(jié)攥著書,不知心中在想寫什么。半響,才對著爸爸開口,道:“爸,晚一點(diǎn)吃個飯再出發(fā)吧,嘉瑤爸媽今天又要加班,也不知道幾點(diǎn)回來,正好他們回來了也好打個招呼,把備用的鑰匙還了。”

      最后夏嘉瑤還是如愿,和鄭逸皓一起拿著提前準(zhǔn)備好的工具去林間捉蟬。

      艷陽高照的天,熱辣的陽光曬下來馬上額頭就沁出了汗,可夏嘉瑤的心里卻像澆了一盆冷水一樣冰得不透氣。

      鄭逸皓看她臉色不好,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耐心地囑咐著:“以后寫作業(yè)別怕費(fèi)電,老點(diǎn)那灰壓壓的小油燈,眼睛要廢掉了。我把我的課堂筆記和很多練習(xí)冊都留給你了,你記得做,以后沒人催你,你可不能偷懶。還有,吃飯的時候要學(xué)的老實點(diǎn)了,已經(jīng)是大姑娘了,總是吃的滿臉都是就不像話了。還有還有,多交點(diǎn)女生朋友,不要和其他的男孩子走的那么近?!?/p>

      他叮囑的樣子像極了慈愛的老父親,可夏嘉瑤卻只聽進(jìn)去最后一句,要離別的強(qiáng)烈悲傷因為他這句囑咐仿佛看到了新的希翼,她驟然抬起頭,對上他清澈的眸子。像是要確認(rèn)什么一樣追問道:“你都要走了,為什么還不讓我和其他的男孩子走的那么近?”

      可是,還能為什么呢?

      “因為對女孩子名聲不好啊?!?/p>

      這老氣橫秋的回答讓夏嘉瑤眼底的希翼被垂下的眼皮蓋過去,一縷顯而易見的失落緩緩浮上來,她想說點(diǎn)什么,最后也只是輕輕“哦”了一聲。再理他時,便是烏云襲來,雷鳴震耳。

      “嘉瑤,下雨了,我們快點(diǎn)回去吧?!痹揪褪瞧G陽高照的天,捉蟬也要等到黃昏后,不過是個由頭來多陪陪她?,F(xiàn)在倒好,雨點(diǎn)猝不及防就落了下來。眼看就要淋成落湯雞,鄭逸皓也顧不得旁的,一把抓住夏嘉瑤的手便往回跑了起來。

      她被他牽著,雨滴密密麻麻打得眼睛都睜不開,索性就閉上眼,任由他的指引跟著跑。沖回家時,兩個人渾身都濕透了。鄭媽媽看著兒子一身狼狽的模樣,終于發(fā)起了脾氣。

      “玩玩玩,就知道玩!你看看你現(xiàn)在成什么樣子了!就怕下雷雨回去路不好走,非要拖時間!去去去,把你行李箱打開,換身衣服去!”

      夏嘉瑤以前總聽說,鄭祎浩的媽媽脾氣不好,雖然沒見過,但心里還是怵得慌。這次見識到她的嚴(yán)厲,一下又害怕又愧疚。覺得都是自己害了他挨罵。

      趁鄭逸皓換完衣服,夏嘉瑤便悄悄溜到他房間。

      窗外的雨早就緩了下來。她糯糯地道歉:“剛剛我聽到你媽媽說等你換完衣服就走,她好像挺生氣的……”

      “沒事兒,你別管她,你晚上想吃什么?搬家的東西都收的差不多了,我讓我爸帶咱們下館子去。”

      “不不不,不去了,那個,那你的濕衣服怎么辦?”

      鄭逸皓看了看那濕噠噠的T恤,嘆了口氣:“找個袋子裝起來,到了新家再洗吧?!?/p>

      “那,”那你到了新家還會想起我嗎?那我們下次見面要等到什么時候?夏嘉瑤原本一直想問這些話,可是到嘴邊時,卻又硬生生咽下去,換成:“那你把衣服留給我吧,我?guī)湍阆春茫闳〔涣?,就?dāng)給我留個紀(jì)念了。”

      夏嘉瑤說完這些話時頭埋得低低的,鄭祎皓以為她是害羞,其實她是怕眼淚掉下來讓他看見自己難受。

      “嘉瑤,我去了要念XX高中,你好好學(xué)習(xí),到時候考上高中,再把衣服還我?!彼岩路o她,抬手揉了揉她埋住的頭。

      可她卻忽然抱住衣服就往家跑,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在他面前,然后他便聽見她家的門“嘭”一聲關(guān)緊的聲音。再喊她,便是已經(jīng)要離開。

      隔著窗,鄭逸皓朝夏嘉瑤家里喊,想要跟她說句“再見”,她卻死死不出現(xiàn)。直到車子啟動消失在巷子口,夏嘉瑤才悄悄探出頭,天邊掛出一道絢麗的彩虹,是雷雨過后大自然瑰麗的饋贈,想到鄭逸皓前一刻激動難耐地對著她家喊道:“夏嘉瑤,你快點(diǎn),快點(diǎn)送送我,我給你看好東西!”

      才后知后覺,竟是讓她看這樣的好東西。夏嘉瑤的眼淚就這么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她只是,特別舍不得他,卻又無能為力而已??墒?,就連最后分別時,她都沒給他一個好臉色,與他好好說再見。她哭的傷心,便接了盆水將鄭逸皓的衣服拼了命的搓。

      七彩霓虹的光透過紗窗漾在夏嘉瑤的側(cè)臉上,似乎是要將她的淚加速揮發(fā)。哭了一頓之后,夏嘉瑤將衣服晾了出去。再回到課桌前隨手搬弄著鄭逸皓給自己留下的課外書。里面夾著小紙條,幾句囑咐后記著他搬家后的新地址,忽然心中注滿了奇異的力量。

      原來,他并未打算與自己的人生再無瓜葛。

      原來,她多愁善感的憂傷不過是庸人自擾。

      彩虹還未消失,夏嘉瑤終于笑了出來,她望了望天邊若隱若現(xiàn)漸漸淡去的彩虹,多想讓時間加快流動,流動到睡一覺,自己便升上了高中。

      可是,再相遇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夏嘉瑤不是個聰明的丫頭,學(xué)習(xí)上并沒有太多的天賦,就算是已經(jīng)非常努力了,可還是不得要領(lǐng),成績太過勉強(qiáng)。

      市里的高中又遠(yuǎn)又高費(fèi)用,可最重要的是,夏嘉瑤根本考不上。

      暑假那年,夏嘉瑤用攢了兩年的零用錢偷偷坐車,按照鄭逸皓給的地址擅自跑到他家里找他。

      兩天未見,夏嘉瑤一點(diǎn)都不生分,敲著門想給鄭逸皓一個驚喜,偏偏開門的卻是夏嘉瑤一直都害怕的鄭媽媽。

      鄭媽媽似乎忘記了她,想了好半天都沒叫上名字。直到嘉瑤自報家門的開口:“阿姨,我是嘉瑤呀,你怎么能忘了我呀。鄭逸皓呢?”

      鄭媽媽的眉梢微微皺了皺,看著眼前穿著打扮都十分土氣的夏嘉瑤。終于想起來:“原來是嘉瑤,怎么找到這里來了?你們家也搬過來了嗎?”

      “不不不,我,我放暑假了。我……”夏嘉瑤不是感覺不到鄭媽媽對自己的陌生,她忽然就覺得自己唐突,也不好說是專門來找鄭祎皓,支吾了兩句,連忙伸手摸出兩年前鄭逸皓留給自己的衣服,道:“我來給他還衣服……順便……看看你們。”

      話都說到這里了,總不好趕一個小孩出門,鄭媽媽迎著她進(jìn)門,客套地問了問她家人,才回答道:“那個,嘉瑤呀,你和鄭祎皓說了自己過來找他嗎?他馬上升高三了,一整個暑假都在補(bǔ)英語。回來估計得晚上了,你……趕得上回家嗎?”

      言語上雖是關(guān)切,但夏嘉瑤還是聽出了逐客的味道。

      尷尷尬尬的聊了幾句,便隨便找了個借口道了別??墒?,又哪里能甘心就這樣走掉?于是就這么傻傻的站在鄭逸皓家的樓前等著他回家。

      等待的過程可真漫長啊……

      暑氣逼人的晌午天,蟬似乎都啼鳴的比往日更響亮。夏嘉瑤有點(diǎn)沒來由的委屈,汗流浹背的靠在一棵榕樹下,不由自主就哭了起來。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忽然眼前冒進(jìn)一張干凈的手帕,淡淡的肥皂香撲面。再一抬頭,便看見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鄭、鄭逸皓?”夏嘉瑤有點(diǎn)恍惚,不知是不是自己熱的發(fā)昏。

      但眼前的人明顯怔了一下,仔細(xì)朝著夏嘉瑤看過去。四目相對,兩個人就這樣無聲的相望。隔了半天,鄭祎皓才不可置信地對著夏嘉瑤問道:“嘉……瑤?你怎么在這里?怎么哭了?”

      發(fā)現(xiàn)他認(rèn)出自己,她的委屈便忽然翻云覆雨更加洶涌起來。見她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鄭逸皓也慌張起來,手足無措地拿著手帕給她拭淚。

      “怎么了怎么了,你別哭啊。乖,別哭好嗎?”

      他不怎么會哄人,更是從小也沒見過夏嘉瑤哭。想要抱抱她又實在覺得于理不合。只能著急的幫她擦眼淚,蹲在旁白耐心的哄著。

      已是黃昏天,夏嘉瑤也不好這么一直哭下去,被鄭逸皓一直追問,便隨便扯了個借口對他答道:“我,中考沒考過……”

      于是,便看見他如釋重負(fù)的呼出一口氣。道:“嚇?biāo)牢伊耍瑳]事沒事,大不了我們再考一年就好。”

      “可是,我真的學(xué)不下去……”

      “那,你有沒有想過,想要做點(diǎn)什么?”

      畢竟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鄭逸皓也知道她不是學(xué)習(xí)的料子。三言兩句自然勸不了她,見天色暗下來,便自作主張的找了間招待所安頓她。

      長時間沒見,他依然對她照顧有加,體貼入微。她哪里舍得他走,委屈巴巴地對他說自己人生地不熟,住在這兒害怕。

      的確也放心不下她一個人在這里,可媽媽管自己又嚴(yán),回去了肯定是不可能再出來。鄭祎皓前思后想,終于硬著頭皮留下來陪她。

      他去外面買了兩份面回來,兩個人就坐在小桌子旁大口大口嗦面,夏嘉瑤的確是餓了,狼吞虎咽的比小時候還要不顧形象,鄭逸皓看的哭笑不得,挑著筷子從自己碗里又夾給她一大半,生怕她吃不飽。

      “哥哥?!惫硎股癫睿鋈贿@樣喚了他一句。小時候她總是有求于他或是害怕了才會這么喊他,尋常時都只會連名帶姓的叫他。鄭逸皓愣了一下,抬起頭,目光明晃晃迎上她望向自己的眸,心跳“噗通”一聲,好像漏掉了一拍一樣。

      “我想你了。很想你。我不想回去了……”

      夏嘉瑤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忽然如此大膽的對他說出這樣的話。只是,看著他那雙漆黑又明亮的眼睛,只覺得天大地大,她卻只想留在他目光所及。分開的日子那么久,久到她竟覺得這兩年,漫長的像是過了大半生一樣。

      “嘉瑤……”鄭逸皓目光深邃,夏嘉瑤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可看著他微微皺起的眉頭,只覺得自己這一句話,竟像是風(fēng)霜般吹在他眉眼上,是沉重的負(fù)擔(dān)。

      “你,你別皺眉,我開玩笑的?!?/p>

      夏嘉瑤的心忽然揪地一下疼了起來。被這樣婉拒的滋味其實很不好受。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成為別人的拖累,更何況,今天去他家的時候,那前衛(wèi)的裝修與家具,與從前他們住的地方實在相差太多。就仿佛,他已經(jīng)走向了別的世界,而她,好不容易奔赴過來,卻扯著他的衣角,不肯讓他向前跑。

      “嘉瑤。我,馬上高三了。如果可以,我會報本市的大學(xué)。但是,我必須要考上,所以,我不是反對你來這邊,只是,我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照顧你。你才那么大,不念書,你能做什么呢?如果,如果你真的想來,你復(fù)讀一年,考不上高中再來,那時候,我念了大學(xué),具備了成年人的能力,你再來好嗎?”

      他終于還是把自己的擔(dān)憂說了出來,卻止不住漾出滿臉愧疚的表情。是啊,年少方剛的年齡,卻無法照顧自己想要照顧的人。承認(rèn)自己無能的無力感,于他無疑是一種沉甸的重?fù)?dān)。

      只是,夏嘉瑤并沒有回答他,那時候的她并不懂,有時候自以為灑脫果敢的決定,其實早就無聲地將兩個人的人生,拉出了一道淺淺的分叉口,從今往后,越往前,便越遙遠(yuǎn)。

      夜里星光點(diǎn)點(diǎn),城市里的天空中星辰看起來并不那么繁華豐富。鄭逸皓睡在木質(zhì)的小沙發(fā)上,月亮的光輕輕淺淺地隔著窗映進(jìn)來,淡淡打在他的臉一旁,將他的長睫毛照的異常好看。夏嘉瑤看著他的臉,想起兒時兩個人一起大半夜跑出去在空曠的草坪下蹲“獅子座”流星雨。那一夜,她們等到凌晨,夏嘉瑤困得不行,什么都沒等到就靠在鄭逸皓腿上睡著了。再被他喚醒時,天與星好像連成了一片,整個天空就像是星星的畫布。

      那時候她根本不知道隕石碰撞是什么概念。

      只一知半解的聽他講,云里霧里的覺得,他帶著她見識了整個宇宙的神奇。

      而他離開的這兩年,就好像把她原有的世界都帶走一樣,她的生活從色彩繽紛變得黯然失色。她不愿在這樣,一刻也不愿。

      夏嘉瑤也不知為何,就這樣偷偷走到了鄭逸皓身邊,側(cè)過身小心翼翼地貼上他的臉蛋,想要親吻他的側(cè)臉,卻被他一翻身嚇得滿臉升溫,像個要被抓包的小偷一樣渾身都僵硬起來。

      連忙逃一樣溜回床上,捂著自己心跳失常的胸口。生怕這擂鼓喧囂般的巨響將自己的心思拆穿。

      那一夜過后,夏嘉瑤便暗暗下決定要來城里念書。念不了高中就念個技校,出來也可以早早分配了上班。總之,能離他近一點(diǎn),就是她當(dāng)下最重要的事情。

      她太想要長大了,似乎只有成人以后,才可以勇敢的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完整的支配自己的人生。

      女孩子嘛,那個時代念不上書也并不是什么打緊的事情。

      見她自己有主意,便也順從的答應(yīng)她的決定。

      唯一有點(diǎn)遺憾的事,也就是要等到全部安頓好才能再見到他,大概,也要兩個月以后了。

      可是,想到可以跟他的距離變得更近,便也覺得這兩個月實在不算是難熬。

      但夏嘉瑤忽略了學(xué)校與學(xué)校之間的距離,父母給她安排的技術(shù)學(xué)校在郊區(qū),離鄭逸皓的學(xué)校和家都遠(yuǎn)的要死。

      那時候的交通實在算不上便利,想要聯(lián)絡(luò)更沒有網(wǎng)絡(luò)或者電話那樣方便。夏嘉瑤唯一能做的就是寄書信給他。

      一周要寫好幾封,寫一大堆自己的日常,自己的廢話。就好像要將兩個人之間空缺的這兩年全都補(bǔ)上一樣。厚厚的信紙,字跡密密麻麻。

      可,夏嘉瑤還沒等來回信,等到的卻是鄭逸皓的媽媽。

      她從包里掏出那熟悉的一摞信封,目光中帶著一縷不易察覺的輕蔑。

      “嘉瑤。阿姨跟你說過,逸皓今年要高考了?!?/p>

      “我……”夏嘉瑤渾身一個激靈,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錯,可是,卻愧疚的像被人抓到了不得了的把柄。

      “還有,暑假那次的事情,我原本不想說,可是有熟人看見了,說是鄭逸皓和你去了招待所,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有沒有想過你一個女孩子要不要名聲?阿姨本來不想撕開這層紗,可是你不能越來越過分吧?”

      過分嗎?夏嘉瑤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的過分了。明明是阿姨她自己說了那么多難聽又過分的話??墒牵傔€是有那么一兩句是對的,譬如——他要念醫(yī)科大,以后要為更多廣大的人民服務(wù),要看重自己的前途,難道你忍心就這么因為你一個人,耽誤了他最重要的一年嗎?

      “不忍心啊,不忍心。阿姨我知道了,我絕對不會再打擾他……”

      夏嘉瑤并不知道她這些信到底能耽誤他什么,可是即便是委屈,也還是順著話就這樣保證了下來。

      反正,一年嘛,比起之前的兩年,少了一半時間吶。她等他就是了呀。

      可是,這些信他到底有看到嗎?這些話是他讓他媽媽來告訴自己的嗎?那天的夜里,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其實只是他對自己貿(mào)然登門的敷衍吧?

      事實上,他們之間,是不是只有自己在一廂情愿?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夏嘉瑤終于在一年以后得到了驗證。高考那天,夏嘉瑤早早就跑到考場外等待著鄭逸皓考完。

      灼熱的太陽曬的臉冒油,但是夏嘉瑤卻頭一次不覺得熱。她心里的炙熱,大概能把太陽都燒熟了。

      可她還沒等到考試結(jié)束,就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鄭爸爸和鄭媽媽兩個人帶著一個姑娘一起來等鄭逸皓考試。

      她連忙手忙腳亂的往人堆里面溜,明明自己沒做錯什么,卻心亂如麻的生怕被看見。

      好不容易等到鄭逸皓考完,人群密密麻麻的從校門口涌出來,場景熱鬧的像是趕集市一樣。但夏嘉瑤還是一眼就從人群之中發(fā)現(xiàn)了他,獨(dú)一無二,清晰可見。

      只可惜,躲在角落的自己并不好讓他發(fā)現(xiàn)。而鄭家人身邊的女生卻早早就興奮的擁抱住他。他們一家歡聲笑語,他的笑容也意外的燦爛。

      那一刻,夏嘉瑤只覺得自己的心口火辣辣的燒,眼眶之中早就不知不覺蓄滿了淚。就好像有千軍萬馬踏在她身上,終于將她踩踏的喘不過氣來。

      所以,她的等待換來了一場沒有承諾的辜負(fù)。

      換來了見證他全新的世界嗎?

      夏嘉瑤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總之,那些日子里她每天都在以淚洗面,她知道,強(qiáng)行要將融在心里的一塊肉挖出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墒?,這塊肉不再屬于自己時,就是一塊爛肉,她必須要清除。

      她當(dāng)然也成功做到了。畢竟,這個世界非常的大,這個城市也很大,新奇好玩的事情很多,總會有事物來填補(bǔ)那塊肉騰出來的位置。

      時光如白駒過隙打馬而過,一天和一年似乎變得也沒那么清楚了,夏嘉瑤畢了業(yè),按照分配進(jìn)了廠。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日子雖然不怎么精彩,但也沒有那么難熬。

      倒也有一道光明晃晃的照耀過自己的。二十三歲那年廠里新進(jìn)了一批實習(xí)生。她帶了個小學(xué)徒,天天喊自己“小師傅”,無事獻(xiàn)殷勤,上班總是掏出來幾個新奇的小糖果塞到她口袋里。周末時總會找一大堆借口約她出來,帶著她下館子吃飯,等到晚上了去老電影廠看投映式的電影。

      夏嘉瑤覺得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錯,如果沒有那天晚上的急性闌尾炎的話。

      那天她吃了小學(xué)徒跑到宿舍樓特意帶給自己的新款方便面后便渾身疼得厲害,豆大的汗珠一粒接一粒的掉。

      他扛著她,二話不說就往本市最大的醫(yī)院跑。

      手術(shù)及時,倒也沒什么事。可是當(dāng)睜開眼那一刻眸中映出鄭逸皓的臉時,塵封的某些東西似乎也全都蘇醒了。

      再重逢時,他已經(jīng)變成了她的主治醫(yī)師。

      再相見時,她竟還如兒時見到他便收不住淚。

      鄭逸皓似乎從來都沒忘了她,那滿臉的關(guān)切是假裝也無法假裝出來的。她一個勁的無聲流淚,他緊張的還如小時候那樣慌亂如麻。又是詢問又是檢查。什么都沒問題,便一個勁問她是不是麻醉過后傷口太疼。

      倒也不是傷口有多疼,只是夏嘉瑤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原來,身體上的疼,根本不敵心口上的痛。

      最熬人的,竟真是相思。

      她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要問她,可當(dāng)病房外另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醫(yī)生進(jìn)來滿眼關(guān)切的看向他時,便什么都咽了回去。

      “逸皓,都下班很久了,你還沒忙完嗎?我爸媽今天過來,他們想見見你?!?/p>

      夏嘉瑤滿眼迷惘,瞬間愈合的舊傷竟同時添加了心傷。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覺,只覺得他真是優(yōu)秀,優(yōu)秀到了天上。而小學(xué)徒也從病房外趕了進(jìn)來。脫口就問道:“嘉瑤,沒事了沒事了,你餓了吧?我?guī)Я宋覌層H手煲的老鴨湯。怎么了?怎么哭了?”

      一切似乎都需要太多太多解釋,一切卻好像不需要再添加任何措辭。夏嘉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廢了多大的力氣,抹了眼淚從嘴角扯出一抹笑,對著鄭逸皓說道:“哥哥,我沒事兒,你去忙你的吧?!?/p>

      于是,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之中,鄭逸皓神色復(fù)雜的皺起了眉頭,回道:“真的沒事了嗎?那我先去忙了?;仡^再來看你。”

      可是,哪還有什么回頭,她的心早就痛到?jīng)]辦法等他回頭。

      夏嘉瑤早早辦了出院,又一次像逃兵一樣從他的世界稍縱即逝的溜走。往日還能見她遇見好玩的事情笑一笑,大病初愈后,反而又變得郁郁寡歡,本就不多話的她話又更少了許多。

      小學(xué)徒為了逗她開心,也不知從哪兒得知的消息,晚上翻墻跑到職工宿舍樓下等她,說帶她看個好東西。

      二八式的單車,載著她騎了好遠(yuǎn)的路。后山坡上鋪了布,才神神秘秘的告訴她,說:“我聽新聞上說,今天啊,有流星雨!”

      夏嘉瑤明顯感覺心臟驟然一怔。本能地抬頭望夜空上看,烏云密布,哪里來的半顆星?

      果然,流星雨沒等到,倒是等來一場瓢潑大雨。兩個人淋成落湯雞,從未有過的落魄?;氐剿奚針窍拢募维幈阍僖踩滩蛔×烁W(xué)徒交了底,平日里不溫不火的相處讓小學(xué)徒有了念想,現(xiàn)在說清楚,心里反而如釋重負(fù)。只是心中有愧,覺得欠了人家。

      “所以,你心里那個人,是那天為你動手術(shù)的大夫?qū)???/p>

      鄭逸皓,你看啊,旁人一眼便看穿我心悅于你,可你卻始終都像知道在假裝不知道。我也總是對自己說不要在等你,可就這樣過著過著,一輩子似乎也這樣過去。

      后來啊,那個小學(xué)徒還不甘心,都過去兩三年了,也不知從哪打聽到你結(jié)婚的消息。新娘竟不是那日在病房里的女大夫。果然,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有魅力。

      其實你新婚那日我有偷偷過去,瞧了一眼,新娘很漂亮,和你也般配。可是,我心里也不知擰了一股什么勁,從那日起,便有意無意的用各種方式來窺聽你的消息。

      聽說你升了職,聽說你有了孩子。哦,對了,十多年前的時候,還聽說你妻子身體不怎么好了,當(dāng)時我還產(chǎn)生了歹毒心思,想著會不會有天她不在了,我便可以做作的和你巧遇。

      可是,世間無常的事兒哪里能由我控制。你投身醫(yī)學(xué)實驗,研發(fā)什么一種我也搞不懂的抗病毒,幾天幾夜沒合眼,突發(fā)了腦梗,搶救無效,終于為了廣大人民奉獻(xiàn)了一生。

      而我呢?平平無奇的來這世間走一遭,卻不知何時還能和你再相遇。

      我見證了你的婚禮,見證了你生兒育女。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輸在了哪里,總之,這輩子我從來沒有一刻真正擁有過你,但這些年過去,總仿佛失去了千千萬萬次你??墒?,就這樣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你,其實也算是我這一生的意義。

      有點(diǎn)遺憾的是,沒機(jī)會在告訴你。

      “奶奶!奶奶!我奶奶讓我把雨傘給您!”

      回憶戛然而止。有一個小丫頭不知道從哪里跑到夏嘉瑤旁白,扎著馬尾辮,一臉稚氣。夏嘉瑤愣了一下,驚慌自己躲著竟然被發(fā)現(xiàn),抬頭便迎上小丫頭稚氣的笑臉。

      “爺爺告訴我,人生其實很短暫,就算遇到再難過的事情,也不要哭鼻子。爺爺還說,他以前有個妹妹,就特別愛哭,總是讓人擔(dān)心!所以奶奶,你不要再哭了喔!不然,我也擔(dān)心你呀!你看我,多堅強(qiáng)!爺爺在天上看著我,我就再難過也不哭哭!”

      說著,小丫頭抬起軟糯的小手擦了擦夏嘉瑤臉上掛著的淚珠。天真的臉上掛滿了不解的擔(dān)憂。夏嘉瑤顫顫摸了摸她的手,便聽見不遠(yuǎn)處的韓箬蒲朝著她們這邊喊道:“憶瑤,把傘還給奶奶就過來吧,我們要回去了。”

      憶瑤……

      “鄭憶瑤……?”夏嘉瑤佝僂著背,茫然的朝小丫頭看了過去。

      “啊,您怎么知道我的全名呀!”小丫頭驚奇又驚喜,可又不敢再耽誤,揮揮手朝夏嘉瑤道別,匆匆往韓箬蒲身邊跑去。

      雷光火石,像有驚濤駭浪在身體中席卷。

      夏嘉瑤猛然抬起頭朝韓箬蒲的方向看過去,兩個老人遠(yuǎn)遠(yuǎn)相望,悲傷之余,她仿佛聽見她在說:“花我替他收下了,這些年我也把他照顧的很好?!?/p>

      雨后的天邊不知何時有一抹若隱若現(xiàn)的七彩霓虹,她似乎也聽見那熟悉的聲音透過彩虹處遠(yuǎn)遠(yuǎn)傳過來,對她講道:“嘉瑤,這些年,我也很想你。你要照顧好自己?!?/p>

      責(zé)編: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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