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羊奶延綿世紀(jì)情

高天龍 田浩

依曼干孜溝的訴說

1964年11月的一天，在伊犁地區(qū)特克斯縣喀拉達拉公社泊勒坎村的一個馬廄里，孕婦段翻娃正撕心裂肺地喊叫著，年輕的丈夫袁忠槐急得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這是他們結(jié)婚以來的第一個娃。幾個月前，他們才從甘肅天水逃難到這里，舉目無親，是這個村的生產(chǎn)隊長加勒斯拜收留了他們，安置在了這個馬廄里。馬廄四面透風(fēng)，寒風(fēng)凜冽，外面飄著大雪，馬廄里沒有一點兒熱氣。袁忠槐淚水直流，束手無策。痛不欲生的段翻娃說，忠槐，我活不了了，我活不了了……

袁忠槐突然走出馬廄，向?qū)γ娴姆孔蛹辈阶呷?，對面住的正是哈薩克族加勒斯拜一家。

袁忠槐神色緊張地說，大哥，我媳婦兒——我媳婦兒——我媳婦兒生娃生不出來。

加勒斯拜馬上明白了，讓妻子孜婭汗隨袁忠槐趕緊去把段翻娃攙扶過來。

加勒斯拜家也是一貧如洗，屋內(nèi)除炕以外，還有一個不大的土爐子，屋內(nèi)有些溫度，其他什么陳設(shè)都沒有。

泊勒坎村只有50多戶，150多人，除了三戶漢族以外，幾乎全是哈薩克族。加勒斯拜在縣供銷社上班，為響應(yīng)國家號召，落戶到了泊勒坎村。

“泊勒坎”是哈薩克語，是河水流淌的意思。這里沒有河流，只有村子緊貼著依曼干孜溝山。山不高卻延綿逶迤，而村子坐落在狹長的山谷里。

這里的哈薩克族幾乎不會說漢語，這讓袁忠槐夫婦與村民交流上有了障礙，好在加勒斯拜會說漢語，讓他們走得更近些。

段翻娃被扶進了加勒斯拜家，躺到炕上時間不長，一個幼小的生命來到人世間。

沒有御寒的棉衣棉褲，孜婭汗用自己家里的羊毛頭巾將女嬰包裹起來。

按照哈薩克族風(fēng)俗，無論是哪個民族，只要誰第一個幫助接生嬰兒，嬰兒就要給接生人當(dāng)孩子。

加勒斯拜和孜婭汗明白，這個女嬰是袁忠槐和段翻娃第一個娃娃，這對于漢族人來說，意義非同一般，他們不忍心收養(yǎng)。經(jīng)過商量，給女嬰起了個哈薩克族名字——阿曼古麗，喻意為“健康、平安的花朵”，而袁忠槐給女嬰起的名字叫袁彩花。女嬰嘹亮的啼哭聲在寂靜的村莊傳得很遠(yuǎn)。由于長期缺乏營養(yǎng)，段翻娃的雙乳是干癟的，沒有奶水，餓得女嬰一直啼哭。

加勒斯拜想到了家里有一只羊，這是他們家唯一的家產(chǎn)。他快步走到院子里，擠了一碗羊奶，這碗羊奶讓女嬰不再啼哭。屋外，寒風(fēng)怒吼著，大雪覆蓋了依曼干孜溝山，大地一片白雪茫?！?/p>

依曼干孜溝山見證了加勒斯拜一家養(yǎng)育阿曼古麗的歷史，唯一的一只山羊的羊奶滋潤著阿曼古麗幼小的生命。

袁忠槐和段翻娃為了謀生，無暇顧及自己的女兒，幼小的阿曼古麗就這樣在這個哈薩克族家庭里慢慢長大。加勒斯拜和孜婭汗生育了一個兒子，比阿曼古麗大兩歲，他叫葉爾泰，他從小就喜歡這個漢族妹妹，處處讓著她，護著她。喜歡喝羊奶的葉爾泰從不和妹妹爭羊奶喝。一塊發(fā)糕切成兩份，他都拿小的。有小伙伴兒欺負(fù)妹妹了，他大打出手，為妹妹受過傷、流過血。

葉爾泰帶妹妹滑雪，躲迷藏，爬山，撿麥穗，撿玉米，摘沙棗……

盡管日子過得清苦，但生活是快樂的。

可以說，哈薩克族人的生活習(xí)俗和他們善良的品德已經(jīng)融入阿曼古麗的血液里，是這個民族給了她成長的搖籃。

民漢之花在喀拉達拉綻放

喀拉達拉，是阿曼古麗生長的地方。阿曼古麗，是這里百姓們親切地對袁彩花的稱呼，大家?guī)缀跬怂莻€漢族名字，只記住了“阿曼古麗”。

長大了的阿曼古麗像細(xì)君、解憂兩位漢家公主一樣，把根深深地扎在了這片神奇的黑色土地里，演繹了一碗羊奶一生情的故事。

仲夏時節(jié)，麥浪隨風(fēng)翻滾，玉米稈挺立在田間。白楊樹葉輕聲吟唱，大地鋪滿綠色絨毯，翠綠欲滴……

這天，阿曼古麗帶著一條羊腿、幾個馕和一些吃的，跨上紅旗牌自行車，哼著小曲，心情愉悅地往娘家走。

阿曼古麗自己的小家是在公社附近的一條河邊上，距娘家有五公里路程，娘家在四大隊二小隊。她不忙時，每星期回去兩次。

當(dāng)她走出兩公里后，晴朗的天空忽然陰沉起來，她加快了騎自行車的速度。一陣風(fēng)后緊接著下起了大雨，她突然聽到娃娃的哭聲，循著聲音看到在一棵大樹下，一個五六歲的女孩在哭。

阿曼古麗趕緊騎到樹下，跳下車后問小女孩兒家在哪里？為啥躲在樹下？小女孩兒怯怯地回答：迷路了，不知道家在哪里。阿曼古麗二話不說把小女孩兒抱上自行車的前梁上，跨上自行車又返回了自己家。

看著渾身上下濕透的阿曼古麗，丈夫高秀詫異了，問她不是回娘家了嗎？咋又回來了。

不回去了。阿曼古麗回答得很干脆。

為啥？高秀很是疑惑。

當(dāng)他看到一個小女孩兒站在面前時，更加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在外面撿的。知道丈夫疑惑，阿曼古麗說。

撿的？她的父母呢？

不知道。

那你想干啥？

留下，養(yǎng)著。

你是不是吃飽撐的，已經(jīng)有一個七歲丫頭了，你還撿一個回來，你養(yǎng)得起嗎？趕緊送走！

送哪去？連他們家在哪里都不知道，送哪去？

先留下，明天，明天看看附近有沒有丟娃娃的，能找到她父母就送回去。

一連幾天，阿曼古麗跑遍了周邊的幾個村莊，都沒有找到丟了娃娃的家庭。

看你多事不多事，帶回來了，送都送不出去。高秀說。

送不出去就養(yǎng)著，多一個女兒多好啊。

高秀聽了這話，火一下子竄了出來，你平時見要飯的給飯，看別人困難了送米送面送油給錢，我也就不說啥了，現(xiàn)在還要養(yǎng)一個別人的娃，這絕對不行。本來咱們就窮，我靠泥瓦匠手藝掙點錢，都讓你禍霍掉了。

老高，我給你說了多少次了，我媽生我的時候，要不是加勒斯拜一家的幫助，就沒有我了，這是我一生都不能忘記的?，F(xiàn)在別人有困難了，我?guī)鸵稽c是一點，人和人都是要互相幫助的，看到別人困難了，不理不睬還是人嗎？

誰說不讓幫了，你有這個能力么？你腳上的鞋都露腳趾頭了，還養(yǎng)別人的娃娃。今天說啥也要把這個娃娃送走。

往哪送？我不能把她扔出門外吧？

還是送到那棵大樹下，也許那顆大樹離她家不遠(yuǎn)，說不定她家人能找到她。

你說的這是啥話？把娃娃送到大樹下，虧你說得出來。

你送不送吧？

不送！

啪——

一個巴掌狠狠甩在了阿曼古麗的臉上。

哇——

阿曼古麗哭著跑出了房子。

她不知道去哪里，她跑著跑著決定去伊寧市，去找表姐。一摸身上只有三塊五毛錢，百十公里的路用了三塊錢買車票，到了伊寧市不知道表姐郭蘆花家住哪里。她想起二表姐在軍區(qū)醫(yī)院當(dāng)護士?；宋迕X，到了軍區(qū)醫(yī)院，找到了二表姐。二表姐把阿曼古麗送到了大表姐的理發(fā)店。

我想學(xué)理發(fā)，她對大表姐說。

好??！好好學(xué)，學(xué)會了這個店給你，你就別回去了。高秀還敢打你，比你大十幾歲的老男人，和他離婚，我就不信治不住他。

阿曼古麗的丈夫高秀是山西朔州人，當(dāng)兵來到了伊犁地區(qū)，1977年4月復(fù)員落戶在阿曼古麗父母家的五公社四大隊二小隊當(dāng)出納。在給阿曼古麗父母家蓋房子時，高秀展露了他會泥瓦匠的手藝。她的父親看上了高秀，阿曼古麗聽從了父親的安排，一九八○年和高秀結(jié)婚。

剛開始學(xué)理發(fā)是從洗頭開始的，阿曼古麗洗不好頭，表姐的一些老顧客都不讓她洗。表姐氣得說，真是鄉(xiāng)下來的，太笨了。

被罵了幾次之后，阿曼古麗非常上心、非常用心地洗頭，后來十分熟練了。

表姐又開始教她理發(fā)，教她理各式各樣的頭，給女人剪頭、卷發(fā)、燙發(fā)等各種技術(shù)活兒。

她說她天生就是個理發(fā)的材料，六個月就能獨立理發(fā)了。她決定回家了，表姐無論怎么勸都勸不住，她想著家里的女兒和撿來的女娃娃。

回到家的阿曼古麗卻沒有見到撿來的女娃娃，瘋了似的要打丈夫高秀。高秀說是已經(jīng)讓女娃娃家里人認(rèn)領(lǐng)走了，也知道了女娃娃名叫張小花，如果不信可以去她家看看。

阿曼古麗買了許多吃的去了張小花家，見到了張小花，她才放心了。

1988年初春，阿曼古麗在村里開了個理發(fā)店，每理一個頭三毛五分錢，生意十分紅火。小小理發(fā)店每天人流不斷，有理發(fā)的，哪怕不理發(fā)的人也喜歡來這里閑聊，這里成了信息中心，村里的家長里短從這里都能知道。阿曼古麗掙錢了，但她自己幾乎沒有攢下，誰家缺錢買東西了，一走進理發(fā)店張口借錢，她都毫不猶豫從口袋拿出來。借錢的人沒有還的，因為他們還不了，她也從來不要。

高秀就很生氣地質(zhì)問她，你這理發(fā)店掙了錢都給了別人，還開著干啥？

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你這不是白忙活嗎？

我喜歡這樣。

高秀不敢再往下說了，他怕阿曼古力又跑了。她離家的六個月讓高秀嘗到了帶娃娃的辛苦勁兒。妻子能回來是他想不到的，因為已經(jīng)有傳言說阿曼古麗要和他離婚，不回這個家了，他害怕有這么一天。他現(xiàn)在只能生氣而不敢過多責(zé)備，他現(xiàn)在不敢惹妻子了。

1995年夏季的一天，村民鐵流白烏旦走進理發(fā)店，吭哧半天不說話。阿曼古麗一個勁兒地問他有啥事，他就是不吭聲，再三追問下才知道他兒子阿克鐵力克考上了新疆大學(xué)，300塊錢的學(xué)費成了不能入學(xué)的最大困難。如果沒有300塊錢，只能讓娃娃去放羊了。能考上大學(xué)說明是人才，一定要上大學(xué)，我去給你借，等我?guī)滋欤绻璨簧?00塊錢，我賣血也給你湊夠，不能讓娃娃去放羊。

一身豪氣的阿曼古麗關(guān)了理發(fā)店的門，騎上自行車四處去借錢，一分、兩分、一毛、兩毛、五毛、一塊、兩塊，她連續(xù)三天跑遍了兩個村莊，最后一天還差20塊錢時，她都失去信心準(zhǔn)備去賣血了，而且都打聽好了，賣血前先喝兩碗鹽水下去就沒事了。老天眷顧了阿曼古麗，當(dāng)她把300塊錢交給鐵流白烏旦時，高大的漢子向她跪下了，哭著說，阿曼古麗，我咋感謝你??！

不用感謝，只要娃娃能上學(xué)就行。

就這樣，阿克鐵力克懷揣著阿曼古麗借來的300塊錢去新疆大學(xué)報到了。阿曼古麗的行為讓很多人不理解，又不是你兒子，這么賣力用心？家里人說她腦子進水了，自己都吃不飽飯，還替別人背債。阿曼古麗說，人在最困難的時候，是需要拉一把的。我是靠著哈薩克族父母的一碗一碗羊奶喂大的，這種恩情我永遠(yuǎn)不會忘，當(dāng)有人困難的時候我不會不管的，因為哈薩克族父母教會了我應(yīng)該做一個善良的人。

在以后的日子里，阿曼古麗用理發(fā)掙來的錢一點一點還掉了300塊錢。

1996年冬季的一天，熱馬扎走進了阿曼古麗的理發(fā)店。看著蓬頭垢面的熱馬扎，阿曼古麗以為是來理發(fā)的顧客，她熱情地招呼著。熱馬扎卻流著眼淚說，大姐，能不能給點飯吃，我已經(jīng)三天沒吃飯了。

阿曼古麗心里咯噔了一下，一個大小伙子到了張口要飯吃的境地，說明確實身無分文了。她立即拿出自己還來不及吃的三個大餅都給了熱馬扎。看著狼吞虎咽般地吃著大餅的熱馬扎，她趕緊倒了一杯水遞過去，讓他慢慢吃，別噎著。

熱馬扎告訴阿曼古麗，他是甘肅甘南人，是個回族，幾個月前來投奔在這里的表哥。由于表哥家人口多，生活也很困難，他又找不到活干，走投無路下想讓阿曼古麗幫幫忙，因為村里人經(jīng)常提起她是個熱心人。

阿曼古麗問熱馬扎會干啥？

熱馬扎說會拉面。

阿曼古麗說鄉(xiāng)政府食堂正缺一個會拉面的人，我?guī)湍闳フf說。就這樣，熱馬扎成了喀拉達拉鄉(xiāng)政府食堂的拉面師傅。更讓人想不到的是，熱馬扎和正上高中的、漂亮的哈薩克族姑娘吐孫古麗戀愛了，這成了遠(yuǎn)近聞名的一大新聞。這件事讓吐孫古麗的父母無法接受，一是年齡相差太大，二是民族不同，他們百般阻撓。村里的小伙子也幾次找到熱馬扎，對他大打出手。

這時候，阿曼古麗出面了，她找吐孫古麗的父母勸說，找那幾個打人的小伙子講理，去鄉(xiāng)政府讓鄉(xiāng)政府干部去做吐孫古麗父母的工作。

要沖破家庭的阻撓和周圍人的陳舊觀念是件極其困難的事，而熱馬扎和吐孫古麗始終與世俗抗?fàn)?，兩年后結(jié)婚了。

1999年12月31日深夜，寒風(fēng)凜冽，漫天大雪，吐孫古麗要生娃娃了。村里沒有醫(yī)生，熱馬扎急得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迅速跑到阿曼古麗家，讓阿曼古麗幫忙去接生。

懂得醫(yī)學(xué)小常識的阿曼古麗打個針，拿片藥還行，對于接生完全是外行。她的腦袋里直打架，是幫還是不幫？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么辦？自己坐牢事小，這可是兩條生命啊！面對吐孫古麗大聲喊叫，阿曼古麗再沒有猶豫，立即拿來酒精進行消毒，嘗試著摸著胎位，摸到了嬰兒的頭，她舒了口氣，曾聽母親說過，女人生娃頭先出屬于正常。她順勢將嬰兒的頭慢慢往外拽，終于出來了，阿曼古麗雙腿突然一軟，跪在了地上，她為自己的行為想想都后怕。

2020年7月14日，我們一行來到了加兒闊拉村熱馬扎和吐孫古麗的家。整潔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塊田，種著西紅柿、茄子、豆角、黃瓜等蔬菜，靠院墻蓋了一個大棚，有牛和羊。

吐孫古麗抱著兩歲的孫子，也就是當(dāng)年阿曼古麗接生的那個兒子麥俊的娃娃，遺憾的是麥俊在伊寧市的聯(lián)通公司上班沒回來。他們還有一個女兒在鄉(xiāng)中學(xué)當(dāng)老師。這是一個幸福之家。

倆口子和我們聊起當(dāng)年相戀的故事時，還是那么甜里帶點苦澀的味道，當(dāng)年沖破了層層阻力走到了一起，這一生值了。20多年來一直恩恩愛愛，幸福地生活著，他們的愛情故事，在喀拉達拉這片土地上傳頌著……

在來熱馬扎和吐孫古麗的家之前，我們專程去了趟阿曼古麗出生的房子。

一走進磚混結(jié)構(gòu)的屋內(nèi)，阿曼古麗脫了鞋直奔炕頭去擁抱養(yǎng)育過她的孜婭汗媽媽。老人已經(jīng)77歲，身體不太好，加勒斯拜于2007年已去世，如果活著，應(yīng)該是83歲的老人了。

孜婭汗的大兒子葉爾泰正好在家里，他的漢語說得不錯。他告訴我們，他們小的時候住的是土塊房，還給我們指了指阿曼古麗出生的炕的位置。他和阿曼古麗又回憶小時候的事情，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氣氛很濃。我們想，這座房子不僅見證了阿曼古麗的出生，它也訴說著民漢融合的延綿故事，訴說著民漢之情血濃于水。

奔流不息的特克斯河

阿曼古麗的家坐落于喀拉達拉鎮(zhèn)政府附近的一個河灘旁，這里原來是不毛之地，她和家人經(jīng)過三年時間改造，已經(jīng)成為一座小花園了。一溜平房前是菜園，菜園前有一條潺潺流水的小溪，房后200米之處是奔騰不息的特克斯河。

特克斯河源于汗騰格里峰北側(cè)，由西至東流向喀德明山，其后和鞏乃斯河匯合，再折向西，與喀什河匯合，進入哈薩克斯坦，最終流入巴爾喀什湖。

2020年2月，一場新冠肺炎肆虐中華大地時，阿曼古麗意識到，這是一場不僅和病魔拼殺的戰(zhàn)斗，也是改變傳統(tǒng)生活習(xí)慣的大好機會。

哈薩克族人用一把銅壺提起后洗手，一個人時，右手拿壺沖洗左手，沖完后左手又反過來洗右手，不能雙手同時洗，除非有人幫助下才能做到雙手一起洗；一條毛巾很多人反復(fù)使用；一雙長筒鞋子幾年、十幾年一直用，直到壞了再換；炕上的氈子幾代人用，一家人圍坐在一個炕頭，吃完飯桌子一推就是炕，既不衛(wèi)生，又容易滋生虱子和跳蚤，對健康極為不利。

針對這些看得見、摸得著的身邊不良行為，阿曼古麗不是說教，而是分批次地邀請大家去他們家里參觀，讓大家知道怎么樣講究衛(wèi)生習(xí)慣。她還找了四家衛(wèi)生條件好的牧民家進行現(xiàn)場觀摩，使很多牧民知道了改變傳統(tǒng)生活習(xí)慣的重要性。

同時，阿曼古麗主動承擔(dān)起了300多名農(nóng)家的消毒工作。每天早上九點就挨家挨戶進行全面消毒，邊工作邊講解如何防病防疫的常規(guī)知識。

而消毒液都是她自己掏錢購買的。

這期間，遠(yuǎn)在烏魯木齊的女兒給她卡上打了5000元，阿曼古麗采取發(fā)放消費券的形式送給每戶50元。每到一家發(fā)放，就要反復(fù)講解預(yù)防疫情的重要性。

村民吐爾遜說，阿曼古麗都是用我們老百姓的話、老百姓的思維引導(dǎo)大家。大家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場疫情，當(dāng)大家都在為居家困惑不解時，阿曼古麗通過微信給大家介紹美食，梳理情緒，更有趣地是鼓勵少數(shù)民族男人在家里當(dāng)主廚，學(xué)著做飯，跟著孩子上網(wǎng)課，陪著妻子一起干家務(wù)活。

疫情結(jié)束后，她還將自己會做糕點的手藝傳授給很多婦女，帶著她們到鄉(xiāng)里的夜市和巴扎上出售，增加她們的收入；還組織5名婦女加入農(nóng)產(chǎn)品銷售行列，后來發(fā)展到35家家庭婦女加入進來。

阿曼古麗鼓勵家中有壯勞力的人出門打工，找不到活兒的，她積極幫助聯(lián)系。

一場疫情，讓這個村涌現(xiàn)出30多個和睦家庭，孝老愛親明星家庭漸漸多了，主動洗氈子、家人毛巾分開、打掃室內(nèi)衛(wèi)生的人越來越多，生活狀態(tài)改變，致富的愿望也越來越強烈。

阿曼古麗還有很多想法，她計劃辦魚塘、開民宿、開發(fā)旅游項目，讓貧困的哈薩克族農(nóng)牧民在家門口就有錢掙，要讓家家脫貧、人人富裕，這是她這個普通婦女的美好夢想。

阿曼古麗說，只有在感恩中生活，時刻懷著一顆感恩之心，無論走到哪里，屬于你的世界會越來越廣闊。56年的新疆生活，已經(jīng)把自己融入進這個大家庭。

是啊，阿曼古麗猶如一朵小小的浪花，將自己融入于特克斯河里，生生不息的流在這塊廣袤、神奇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