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 秋（外二首）

韓聰光

原來，這一天是立秋

難怪我突然就起了愁意……

北方的秋風(fēng)此刻應(yīng)該正在南下

我想象著她，會以何種的姿態(tài)到來

席卷起內(nèi)心的秋涼

今天飯桌上的雞架骨，是我啃的。

一只從母親手中輾轉(zhuǎn)寄來的土雞

被燉成湯

她的孫子，把湯喝完，雞腿吃掉

抹一抹嘴巴就跑開了……

但我，不舍得這被撕碎了的雞肉，那些

所剩下的其他部位，畢竟這是我的母親

在那四季如夏的故鄉(xiāng)

起早貪黑喂養(yǎng)多時的戰(zhàn)利品

她從來都不會輕易地放過任何一塊骨頭

而如今

我也不過是重復(fù)做著母親當(dāng)年的事情。

我像她一樣啃著雞骨架

因為她的孩子也曾像我的孩子一樣

喝湯，吃雞腿，一不留神地跑掉……

當(dāng)我披著初冬的暮色歸來

當(dāng)我披著初冬的暮色歸來

那一條筆直的小路，

早已在故鄉(xiāng)的田野上靜候多時

山巒朝我展開懷抱

老牛也哞哞的說出了致詞

我是一個歸客，但對這里從未陌生

我丟失的，只是某年的某段時光

落日與飛鳥都一如往常

——升起，落下，飛起，歇下

而我也一樣

——離開，回來，又離開

每一次重新融入故鄉(xiāng)

仿佛就是經(jīng)歷了一場遠途的旅行

我的羞愧，此刻是縹緲空中的星星

那一個個糊滿紅泥的幼稚臉孔

那一顆顆瞬間滑走的童年彈珠

那一片片沾滿故事的紛紛落葉

都已碎化成記憶中的一粒粒微塵

我披著初冬的暮色歸來

將帶著初冬的暖陽離開

一盞在夜色里點亮的煤油燈

夜宴里一盞新的煤油燈，燃燒著舊的時光

火石的摩擦拉開記憶的缺口

它的功能儼然已成為一件裝飾品

但在微光里，仿佛還看見一個伏案奮讀的

少年。瘦弱的身軀包裹著龐大的

理想。在被電燈取代之前匍匐前行

蜿蜒的歲月是時間的投影

我小心翼翼地在投影上按下思緒的快門

人們喜歡用舊的事物承載過往的云煙

而目光，卻又必須堅定投向前方……燈光照射書本得到了文明夜色包容月光得到了恬靜空氣滋潤大地得到了萬物時代的洪流無聲卷來我看到燈光里折射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