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雨災對糧食生產影響有多大？

梅新育

2021年7月28日，安徽宣城，強臺風“煙花”過后，郎溪縣洪水漫過吳家橋。圖/人民視覺

“煙花雨災”從7月中下旬以來在中國多地蔓延。首先重創(chuàng)河南，然后蔓延河北等省。這場超級暴雨的水汽來自臺風“煙花”輸送，其后 “煙花”又相繼給浙江、上海、江蘇、安徽東部和中南部、山東、河南東部、京津冀東部、內蒙古東南部、遼寧等地帶來強降雨，掃蕩范圍從華東一直延伸至東北。其中，繼豫、冀兩省超級暴雨之后，華東大片地區(qū)降雨量也達到了災害、強災害程度。

7月22日8時至28日7時，浙江北部和東部、上海、安徽東部和南部、江蘇中南部累計降雨100毫米-250毫米;浙江北部、上海、安徽東南部、江蘇中南部等地部分地區(qū)降雨量達300毫米-600毫米;浙江寧波余姚和湖州安吉、杭州臨安等地局部降雨量達700毫米-900毫米，余姚丁家畈達到1034.3毫米;浙江和上?？傆?2個國家站日降雨量突破7月歷史極值。

在國新辦7月28日防汛救災工作情況發(fā)布會上，自然資源部地質勘查管理司司長于海峰評價這次臺風“煙花”造成的風暴潮和海浪災害為近十年最嚴重;從雨災情況看，臺風“煙花”應該也是一二十年來給中國造成雨災的一次臺風。

7月30日，農業(yè)農村部召開發(fā)布會，對農業(yè)受災救災情況進行介紹。農業(yè)農村部種植業(yè)管理司司長潘文博表示，7月17日至24日，河南出現了歷史罕見的極端暴雨天氣，“這次極端降雨給河南部分地區(qū)的農業(yè)生產確實造成了嚴重影響，災情確實比較重”。

據農業(yè)農村部農情調度，截至7月29日，河南全省農作物受災1450萬畝，成災940萬畝、絕收550萬畝。受災區(qū)主要集中在新鄉(xiāng)、周口、開封、安陽、焦作、鶴壁、鄭州等地，受災作物主要是秋糧作物，玉米、花生和大豆，由于部分地區(qū)的河道水位還很高，農田排水困難，災情還在發(fā)展。

糧食生產大省受到煙花雨災影響

“煙花雨災”對中國經濟和民生的最大沖擊當屬糧食供應，也因此揭示了黃淮海平原對中國、乃至全球糧食生產的關鍵意義。

因為河南、河北、山東、安徽四省是中國名列前茅的糧食生產大省，在夏糧生產中地位尤為顯赫。

僅河南一省就是中國僅次于黑龍江的第二產糧大省，更是遙遙領先的頭號夏糧生產大省，2020年產糧6525.8萬噸，占當年全國糧食總產量（66949.2萬噸）的9.7%（參見表1）;2021年夏糧產量3803.2萬噸，占全國夏糧總產量的26.1%（參見表2）。

表1：2020年全國糧食產量2000萬噸以上省份

單位：萬噸。資料來源：根據國家統(tǒng)計局《中國統(tǒng)計摘要—2021》表11—10“分地區(qū)主要農產品產量（一）”數據整理計算，第120頁，中國統(tǒng)計出版社，2021年 制表：顏斌

表2：2021年夏糧產量400萬噸以上省份

單位：萬噸。資料來源：根據《國家統(tǒng)計局關于2021年夏糧產量數據的公告》（2021年7月14日）數據整理計算

河南、山東、安徽、河北四省2020年糧食產量全國排名依次為第二、三、四、六名，合計19787.7萬噸，占全國糧食總產量（66949.2萬噸）的29.6%，大致相當于世界名列前茅的糧食生產出口大國——俄羅斯（2020年糧食產量13346.5萬噸）、加拿大（2020/2021年度糧食產量6482.7萬噸）產量之和。四省糧食生產若有閃失，絕無可能依靠國際市場彌補缺口。

考慮到河南洪水大多需下泄淮河，如果再加上位于淮河下游的蘇北、蘇中（按2020年第七產糧大省江蘇省糧產量一半計算），這一波暴雨直接重創(chuàng)、間接影響的五個產糧大省2020年糧食總產量就高達21652.25萬噸，占全國糧食總產量的32.3%。相比之下，浙江雖然是臺風“煙花”登陸地點，且余姚等地降雨量也創(chuàng)造了新的歷史紀錄，但浙江2020年糧食總產量605.7萬噸，占全國糧食產量比重尚不足1%（0.90%），“煙花”襲擊浙江對全國糧食生產全局影響相對較小。

底線思維估算糧食產量的損失

時至今日，官方已經公布河南受災農作物面積，據此可以粗略估算這場雨災中的糧食損失。

由于這場雨災發(fā)生在中國夏糧收割基本完成之后，糧食損失主要發(fā)生在以下兩條途徑：

其一是加工、儲運等環(huán)節(jié)的夏糧，特別是農戶自家儲藏、尚未交售的糧食，由于他們的收儲設施與大型企業(yè)、特別是國家糧食儲備企業(yè)的設施差距較大，有可能在這場暴雨中損失較多。

其二是災區(qū)田間尚在生長期的秋糧作物。目前官方尚未公布加工、儲運等環(huán)節(jié)夏糧損失，預計這類調查統(tǒng)計即使得以開展，也要花費相當時間，本文僅根據農作物受災面積估算秋糧收成蒙受的損失。

目前，就筆者所見，官方公布的此次雨災農作物受災面積數據僅有國新辦7月28日防汛救災工作情況發(fā)布會等公布的河南省數據，在此次煙花雨災中降雨量較大的山東、安徽、河北、江蘇、浙江等省農作物受災面積數據尚未完成統(tǒng)計，也并未發(fā)布。由于目前無法得知受災耕地品質、單產、種植農作物品種等詳情。

按以下假設估算秋糧收成大概損失：

假設無煙花雨災情況下，河南秋糧收成與上年持平。假設受災耕地糧食單產與河南全省耕地糧食單產等同，因此受災耕地面積占河南全省耕地總面積比例等于秋糧收成損失比例。鑒于此次河南受災嚴重地區(qū)是鄭州、新鄉(xiāng)等平原優(yōu)質耕地集中之處，這一假設至少不會過度高估秋糧收成損失比例。

假設絕收耕地秋糧收成全部損失，受災但未絕收耕地秋糧收成損失一半。

根據2020年各省糧食產量、夏糧產量，計算出河南、山東、安徽、河北、江蘇、浙江六省2020年秋糧產量如表3所示。目前所見最新分省耕地面積數據如下（2017年）：

表3：2020年-2021年煙花雨災六省夏糧、秋糧產量

單位：萬噸。資料來源：①國家統(tǒng)計局：《中國統(tǒng)計摘要—2021》，表11—10“分地區(qū)主要農產品產量（一）”，第120頁，中國統(tǒng)計出版社，2021年;②《國家統(tǒng)計局關于2020 年夏糧產量數據的公告》;③《國家統(tǒng)計局關于2021年夏糧產量數據的公告》（2021年7月14日）

河南省811.23萬公頃;山東省758.98萬公頃;安徽省586.68萬公頃;河北省651.89萬公頃;江蘇省457.33萬公頃;浙江省197.70萬公頃。

在國新辦7月28日防汛救災工作情況發(fā)布會上，有關部門公布，河南省在此次煙花雨災中農作物受災面積102.14萬公頃，其中絕收17.98萬公頃;由此推算其受災未絕收農作物84.16萬公頃。根據上述數據，此次煙花雨災河南農作物絕收面積占該省耕地總面積的2.22%，受災未絕收面積占該省耕地總面積的10.37%，按絕收耕地秋糧收成全部損失、受災但未絕收耕地秋糧收成損失一半計算，相當于河南秋糧收成損失7.405%，按上年秋糧產量（2772.0萬噸）折算，此次煙花雨災給河南秋糧收成造成的損失為205.3萬噸。

除此之外，中國因此次煙花雨災蒙受的秋糧收成損失還包括以下兩個方面：其一是山東、安徽、河北、江蘇、浙江五省秋糧收成損失;其二是南方部分地區(qū)旱情可能加重而蒙受秋糧收成損失。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中國南北方降水往往存在“蹺蹺板效應”，一方澇，則另一方旱;去年底至今年汛期以來，南方偏旱而北方降水偏多，河南、華北發(fā)生這場千年一遇的雨災，可能意味著下半年南方旱情可能進一步加重。

根據應急管理部發(fā)布的《2020年全國自然災害基本情況》和《2021年上半年全國自然災害情況》等報告來看，2020年底開始的南方局地旱情在今年上半年進一步發(fā)展。

去年底以來，云南大部、江南南部、華南等地降水量比常年同期偏少兩成到五成，且南方大部氣溫較常年偏高。上半年全國共發(fā)生20次強降水過程，降水量253毫米，比常年同期偏少8%，華南前汛期比常年偏晚20天，東北西北部和南部、西北部分地區(qū)、黃淮東部等地比常年偏多三成到七成，華南南部及云南西部、四川西南部等地則比常年偏少三成到五成?？傮w而言，上半年干旱災害累計造成云南、廣東、浙江、江西等14省區(qū)農作物受災面積43.13萬公頃。

在國新辦7月28日防汛救災工作情況發(fā)布會上，有關部門稱，今年入汛以來，全國平均降水量314.8毫米，較常年同期偏少1.1%，但東北、黃淮、海河部分地區(qū)降雨偏多，時段集中。從這些信息來看，南方部分地區(qū)的旱情在今年汛期至今進一步加重了。

綜合上述因素，根據相關省份上年秋糧產量和此次煙花雨災情況報道，以及上文估算的煙花雨災導致河南秋糧收成損失205.3萬噸，估計此次煙花雨災導致中國秋糧收成損失250萬噸左右，應該是比較適當的。

（編輯：王延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