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喜梅
【摘要】在電影業(yè)的發(fā)展中,新聞與電影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關聯(lián)。新聞事件為電影提供了創(chuàng)作的素材來源,由新聞改編的電影也因其強烈的現(xiàn)實精神和人文關懷意味,彰顯了社會主流價值,并拓展了“原事件”的受眾群和生命周期,形成輿論場的二次傳播效應,體現(xiàn)了一定的社會價值和意義。
【關鍵詞】新聞事件改編電影;主流價值;現(xiàn)實主義
以新聞事件作為素材進行電影創(chuàng)作,并非今天獨有。早在電影誕生之初的1898年,梅里愛導演就根據(jù)土耳其、希臘戰(zhàn)爭創(chuàng)作了電影《哈瓦那灣戰(zhàn)艦梅茵號的爆炸》,雖然該片并不是一部嚴格意義的電影劇情片,但在一定意義上,說明了根據(jù)新聞事件創(chuàng)作電影的可行性。
在我國,上映于1921年的故事片《閻瑞生》是公認的第一部由新聞改編的電影故事片。[1]之后的30年代到70年代末,由于政治環(huán)境的原因和革命斗爭的需要,內地取材自新聞事件的電影主要表現(xiàn)為新聞紀錄片,這不在本文探討范疇。進入上世紀80、90年代,一方面,因為對主旋律電影創(chuàng)作的倡導,涌現(xiàn)出大批以媒體報道的先進模范人物為素材的影片;另一方面,隨著第六代導演的興起,新聞事件改編電影開始大規(guī)模出現(xiàn)。第六代導演更傾向于從社會新聞中尋找創(chuàng)作素材進行電影化改編,其影片大多走文藝片路線,在各大電影節(jié)頗受歡迎,但在票房收入方面不太理想。在2008年前后,由新聞事件改編的電影開始注重類型化敘事和電影化視聽表達,在強調思想性的同時有意識提高影片的觀賞性。
“新聞是對新近發(fā)生的事實的報道”,真實性、時效性、重要性和反常性,是衡量一則事實能否成為新聞的重要標準。①一些新聞事件本身所包含的戲劇性元素和事件本身的曲折性,也為其進行電影化改編提供了敘事再創(chuàng)作和影像表達的可能性。通過對生活中發(fā)生的新聞事實的跨文本的呈現(xiàn),激發(fā)了新聞事實新的活力,產(chǎn)生了新聞報道方式之外的新價值。
一、彰顯社會主流價值,弘揚國家形象塑造
自上世紀80年代始,為了弘揚社會主流價值,謳歌時代人物模范,大量根據(jù)媒體報道的先進人物事跡被改編為電影。如影片《焦裕祿》《生死牛玉儒》《任長霞》《大山深處的保爾》《女檢察官》《香巴拉信使》《楊善洲》等。[2]
這類影片一般由官方出面,由各級地方政府和黨政部門參與資助拍攝,取材自經(jīng)主流媒體報道過的正面人物,比如在“最美教師”“全國道德模范”“感動中國人物”等評選活動中,涌現(xiàn)出的有較高道德品質,較強為社會付出和奉獻精神的人物,往往成為改編電影的首選。通過對他們的故事和生活的電影化呈現(xiàn),宣揚社會主流價值觀,引領社會精神文明建設,起到教育和弘揚精神的作用。
進入21世紀之后,中國電影開始朝向類型化和商業(yè)化方向發(fā)展,此時出現(xiàn)了一批以電影化的方式、以影像的力量彰顯國家形象,弘揚民族自信的新聞改編電影。
如上映于2015年的《解救吾先生》(根據(jù)“吳若甫綁架案”改編),塑造了機智果敢、有責任有擔當?shù)木煨蜗?。上映?016年的《湄公河行動》(改編自“10.5中國船員金三角遇害事件”),影片中,我國派往金三角的警察各盡其職,配合默契,與潛藏在金三角的中國禁毒特工內外夾擊,聯(lián)手在金三角打擊毒梟巢穴。上映于2018年的《紅海行動》(改編自2015年也門撤僑事件),表現(xiàn)了我國軍人熱愛和平、不懼犧牲的英雄氣概,體現(xiàn)了我國政府維護國家和公民海外權益的意志和能力,彰顯了大國意志和民族自信。[3]
此外還有上映于2019年的影片《中國機長》,該片根據(jù)2018年川航緊急迫降新聞事件改編。影片以災難片樣式,以電影藝術化的方式,將這一在世界民航史上可稱之為奇跡的緊急迫降事件,呈現(xiàn)于銀幕上,著力刻畫了機組人員面對危難時的職業(yè)素養(yǎng)和操守,書寫了新時代的“中國民航英雄機組”。
二、對現(xiàn)實密切關注,底層敘事與溫暖的人文關懷并重
我國電影一直有深厚的現(xiàn)實主義傳統(tǒng)。從以《難夫難妻》《棄婦》《十字街頭》《大路》等為代表的早期電影中對現(xiàn)實生活的貼近式書寫,到“十七年電影時期”對“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原則和方法的遵循,一直到上世紀70年代末至80年代以《小花》《苦惱人的笑》等影片對現(xiàn)實主義電影美學傳統(tǒng)的回歸,再到上世紀90年代伴隨著第六代的異軍突起,再次掀起現(xiàn)實主義電影創(chuàng)作的熱潮,直至今天,在“中國電影學派”、“電影工業(yè)美學”、“電影共同體美學”三大理論體系支撐和指導下的中國電影創(chuàng)作中,書寫現(xiàn)實針砭現(xiàn)實的作品,持續(xù)保持著一股強勁的態(tài)勢。
按照陸定一對新聞的定義,“新聞,是對新近發(fā)生的事實的報道”,而電影,“其影像天然具有最大限度貼近、反映現(xiàn)實社會生活的屬性”②,可以說,他們都與當下的現(xiàn)實的社會生活存在著緊密的聯(lián)系,這也成為新聞改編為電影的重要基礎。
如果說作為我國公認的第一部由新聞事件改編的電影《閻瑞生》,是因為原新聞事件本身的轟動性、曲折性和警世性進入創(chuàng)作者視野;而從上世紀80年代始,在主旋律電影浪潮下,以先進模范人物事跡為素材進行的創(chuàng)作蔚然成風,并持續(xù)至今,成為新聞改編電影中不容忽視的構成,那么由第六代扛起的現(xiàn)實主義大旗,延至部分新生代的創(chuàng)作主張和創(chuàng)作實踐,則讓我們看到了新聞改編電影中體現(xiàn)寫實電影人文色彩和批判意識的一種存在,即:從新聞報道中獲取可供電影創(chuàng)作的素材,消解宏大敘事,更關注個體際遇和命運,不回避社會問題,又充滿人文關懷意味。
這類電影往往取材自民生類新聞,原新聞表現(xiàn)形態(tài)既有文字新聞,也有圖片新聞,影片的共同點是聚焦普通民眾,關注小人物,反映底層生活,折射社會熱點和痛點。故事內容的背后是對某一類群體生活狀態(tài)的反映和矛盾的展現(xiàn),通過小故事折射社會現(xiàn)狀,并由點延伸到面,引起觀眾情感和心靈的共鳴,以及相關的思考與討論。
如張楊導演的《落葉歸根》,《南方周末》曾以《一個打工農(nóng)民的死亡樣本》為題,對此新聞進行報道,影片借“送工友尸體回家”這一故事,既塑造了講誠信的主人公,又表現(xiàn)了社會中不易被人關注到的小人物的命運。劉杰導演的《馬背上的法庭》,改編自寧蒗彝族自治縣人民法院法官辦案的真實故事,《南方周末》2003年8月14日以《馬背上的法庭》為題進行報道,影片通過基層法官翻山越嶺給鄉(xiāng)民辦案的故事,反映了鄉(xiāng)村基層執(zhí)法艱難的現(xiàn)狀。李楊導演的《盲山》,改編自女大學生被拐賣的新聞,展示了偏遠山鄉(xiāng)“買賣婦女”的社會問題和基層執(zhí)法難的現(xiàn)狀。陳可辛導演的《親愛的》改編自媒體報道的“彭海峰兒子被拐賣,歷經(jīng)數(shù)年尋子”的新聞,觸碰到了“拐賣兒童”的社會問題。此外還有王小帥導演的《日照重慶》(改編自重慶一男子搶劫被擊斃的新聞),以文藝片樣式折射中國家庭親情關系、彭家煌導演的《走路上學》(改編自《南方周末》的新聞報道《飛索求學》,反映了偏遠山區(qū)“上學難”的問題)、文牧野導演的《我不是藥神》觸及當下百姓普遍關注的“看病難”“看病貴”問題等。
從內容看,這類影片涉及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教育、環(huán)保、醫(yī)療、家庭倫理道德等,以平民化的敘事視角、人文化的敘事方法,和悲天憫人的人道主義情懷,通過對普通老百姓生活的表現(xiàn),折射社會生活各領域的真實面貌。
區(qū)別于韓國新聞改編電影中強烈的批判鋒芒和力度,我國由新聞改編的電影對于無法回避的社會問題,大多采取委婉含蓄的敘事策略,而更注重挖掘底層人物和普通人人性深處的亮點,同時對造成他們悲劇命運的外部環(huán)境給予溫和的批判,[4]可以說,相較于批判功能,更強調電影的情感撫慰功能。如影片《親愛的》以充滿悲憫的筆觸刻畫人販子李紅琴,她被丈夫所蒙騙,并不知兩個孩子是丈夫拐來的。影片結尾,孩子被拐賣的田文軍、魯曉娟夫婦也原諒了李紅琴。
三、輿論場的二次傳播效應
在資訊時代的今天,新聞熱點新聞事件很容易在短時間內變?yōu)榕f文,新聞的受眾面也自身存在一定局限性,通過對新聞的電影化改編,會使原事件和人物隨著電影的上映,再次進入公眾視野。面對新聞首次傳播時的社會輿論,電影通過非新聞化的表現(xiàn)手法也實現(xiàn)了向更廣泛的非新聞受眾群體的信息覆蓋。
以影片《背起爸爸上學》為例:該片根據(jù)甘肅慶陽中學生李勇事跡改編。影片播出后,少年李勇的際遇引起了社會的關注,收到了來自全國各地的援助之手。
再如影片《我不是藥神》。影片上映于2018年7月,距離“陸勇假藥案”已相隔近五年,作為新聞受眾對該事件的關注度已降低。影片上映后,由于電影所表現(xiàn)的新聞原事件的重要性和社會反響,原事件再次進入媒體和受眾視野,《南方周末》《新京報》《每日經(jīng)濟新聞》《北京青年報》《華商報》等媒體對電影及其背后的新聞事實進行回顧式和延伸性報道,通過對陸勇的再采訪,對抗癌藥市場的調查,對民眾關心的“看病難”“看病貴”等問題的深度報道,不僅讓原新聞事實得到了再次傳播,并助推了再次傳播的深度和廣度,引發(fā)輿論熱議。李克強總理就影片引起的輿論熱議作出批示,要求有關部門加快落實抗癌藥降價保供等相關措施,“急群眾所急”。[5]
可以說,新聞改編電影不僅通過影像化敘事為觀眾帶來審美愉悅感,激發(fā)大眾反思,還可引導大眾參與話題的討論,使電影所取材的原事件的影響力得以擴大和延展,形成輿論場的二次傳播效應,進而促進所折射和反映的問題的解決。從新聞到電影,實現(xiàn)的不僅僅是敘述載體和文本的轉變,也是對原新聞事件的價值延擴,實現(xiàn)原事件的二次傳播。
參考文獻:
[1]林泰琪,肖愛云.探析新聞事件的電影改編[J].傳媒論壇.2018,1(24).
[2]馮碩.中國內地新聞事件改編電影研究[D].蘭州大學,2019.
[3]殷衍韜.跨國敘事中的新英雄主義與國族認同——以電影《戰(zhàn)狼2》《紅海行動》為例[J].藝術教育,2021(04).
[4]王素芳.中韓“真實事件改編電影”的差異化研究[J].海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31,(05).
[5]張永韜,鄭言.媒體融合視角下新聞事件改編電影研究[J].西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45(03).
注釋:
①徐寶璜.新聞學[M].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8.12.
②夏衍.電影藝術詞典[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