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朝元圖》中的色彩和線條

賈昕喬

摘 要：《朝元圖》作為山西省芮城永樂宮壁畫的一部分，其重要性不容忽視?！冻獔D》中使用了各種不同的線條來描畫人物，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色彩厚重華貴，燦爛而又和諧生動。文章主要論述了永樂宮壁畫《朝元圖》中色彩與線條的藝術特點。

關鍵詞：《朝元圖》;色彩;線條

永樂宮三清殿中的《朝元圖》以其豐富的題材和高超的畫技成為了中國壁畫史上的最高峰，是元代藝術的典范，其大氣恢弘的色彩和飄逸靈動的線條深深地感染著前來觀看的每一位觀眾?！冻獔D》壁畫的面積極大，構圖開闊，場面浩蕩。該壁畫以八個帝后肖像為中心，周圍有286位金童、玉女、文官、武將，描繪了眾神朝拜元始天尊的故事。在《朝元圖》中，畫工用精湛的技藝描繪了不同形象的神仙天人，使得286位神仙的表情、神態(tài)以及姿勢各不相同，畫面中的眾神在虛幻的場景中或傾聽，或沉思，或注視，場面開闊，氣勢浩蕩。

一、色彩

《朝元圖》中所運用的色彩大部分來源于傳統(tǒng)的“五色”。畫工在沿襲“五色觀”的基礎上，增加了綠、褐等間色加以調(diào)配，使得壁畫整體色調(diào)偏冷，背景色調(diào)偏暖。在人物塑造上，根據(jù)人物不同性別、不同性格特征、不同氣質(zhì)以及不同職務，畫工在人物的服裝、皮膚上使用了不同的顏色，又用白色對整體色調(diào)加以調(diào)和、平衡。在色彩的技法運用上，畫工基本沿用的是以尉遲乙僧為代表的“積色體”技法，并輔以勾填法，使色與墨互不相容，趨向于平涂，對分染法的運用較少。永樂宮壁畫的整體色調(diào)是青綠色，常用的綠色為石綠。大量使用的石綠色原因：一是協(xié)調(diào)畫面的整體色彩關系，二是襯托朱砂色的色感。

據(jù)筆者在臨摹過程中的觀察，《朝元圖》中不少人物衣物的顏色都是在朱砂色底下襯草綠色或是在石綠色下襯朱砂色，使得顏色的視覺效果更加厚重。瀝粉貼金工藝的使用則增加了整體畫面的華貴質(zhì)感，同時也對畫面起到了一定裝飾作用。用金色點綴在人物的主要服飾上，可彰顯畫中人物身份的尊貴。

（一）色彩淵源

永樂宮壁畫的色彩運用觀念來源于中國傳統(tǒng)的“五色觀”?！拔迳^”是在《周易》以及其他中國傳統(tǒng)哲學觀念的影響下形成的。傳統(tǒng)的“五色”為青、赤、白、黑、黃，古代人們視此五種顏色為正色?！冻獔D》基本上就沿用了青、赤、黃、白、黑傳統(tǒng)五色，并用其他間色來進行調(diào)配，形成了獨具一格的色彩體系。

（二）人物的塑造

《朝元圖》中人物的衣著配飾繁雜而富麗，加之畫工對不同性別、不同身份人物的膚色進行了分別塑造，使得畫面的色彩搭配更為龐雜，可見畫工的深厚功力。畫面中女性人物的膚色偏白，以突出其俏麗的形象;男性人物的膚色則偏重，多用赭石等厚重的顏色來刻畫武官等男性人物的孔武有力和鎮(zhèn)定穩(wěn)重。另外，不同身份、不同地位、不同氣質(zhì)的神仙，其服裝和配飾也不盡相同。眾神身上的衣飾顏色以傳統(tǒng)“五色”為主，色彩搭配錯落有序，加之用瀝粉貼金的工藝對整體畫面進行了裝飾，使得畫面人物瑰麗富貴又不失大氣從容。

（三）整體色調(diào)

《朝元圖》的顏色雖然富麗厚重，但從黑白灰關系的角度來看，《朝元圖》極少使用純色，主色調(diào)為灰色?！冻獔D》畫于由蒙古族建立的元朝，因蒙古族崇尚和喜愛白色，此圖中便運用了大量的白色，這些白色主要分布在人物服飾的領口及袖口。同時，畫面還使用了黑色線條對人物的頭發(fā)進行點綴，使得整體畫面的氛圍莊嚴肅穆又不失寧靜。

在冷暖色調(diào)的運用上，各種純度的石青色、石綠色占據(jù)了人物服飾的大部分面積，使得壁畫整體色調(diào)偏冷，而朱砂、石黃等暖色分布其中，起到了中和冷暖色調(diào)的作用。同時，《朝元圖》背景中大量仙氣飄飄的云紋也多用赭色和石黃色，起著平衡冷暖色調(diào)的作用。

（四）繪畫技法

《朝元圖》的繪畫技法較為簡單，多用“積色體”以及“勾填法”。在作畫時，畫工一般是先勾線，再順著黑色墨線的地方對顏色進行填充，使畫面上不留筆痕、不留水線。衣紋的顏色分染得十分含蓄，體積感不強，僅由通過暈染而成的顏色來體現(xiàn)其深淺變化。筆者通過分析《朝元圖》的顏色以及觀察其顏色的脫落發(fā)現(xiàn)，畫中石青色、石綠色部分所用的底色除了深淺不一的草綠色，還有對比色——紅色。用紅色做底可以襯托出石青色、石綠色的厚重感，與用草綠色做底在色感上有所區(qū)別。畫中人物的飾品多用瀝粉貼金的技藝繪制而成，以提升眾神仙的高貴之感。

（五）主要顏料

《朝元圖》中大量使用了如石青、石綠、朱砂、赭石等十分珍貴的礦物顏料。礦物顏料通常是由寶石磨制而成，其顆粒感較植物色會更重，但同時也有著顏色鮮麗明快和不容易變色的優(yōu)點，這也是《朝元圖》歷經(jīng)七百多年后仍然熠熠生輝的主要原因。同時，《朝元圖》中也使用了許多植物色對整體色彩進行調(diào)和，如藤黃、胭脂等。這些顏色雖然很多都不能被觀者直接看到，但它們?nèi)纭澳缓笥⑿邸币话阋r托著礦物顏色的璀璨，是《朝元圖》在幾百年后仍綺麗燦爛的重要因素。

（六）瀝粉貼金

《朝元圖》中瀝粉貼金的技法主要用在人物的衣著和頭飾上，以點綴畫面中的細節(jié)部分，極具裝飾作用。再配以古樸的“五色”，使得整個壁畫穩(wěn)定厚重、古樸雋永?！冻獔D》中雖使用了金色，卻華麗而不俗氣，雅致而不失大氣，充分彰顯了畫中眾神仙的高貴富麗。

二、線條

《朝元圖》壁畫中的線條繼承了唐代鐵線描的用線形式，同時還融合了吳道子的蘭葉描技法。蘭葉描的線條筆法狀如“莼菜條”，運筆講究起伏變化，線條流暢自如，豐滿婉轉(zhuǎn)，一氣呵成，給人一種“天衣飛揚，滿壁風動”之感?！冻獔D》中的線條從起筆、運筆到收筆大致可以分為四種，第一種是實起實收，第二種就是虛起實收，第三種是實起虛收，第四種是虛起虛收?！冻獔D》中的人物關系主要靠人物形象的大小和線條的疏密來處理：主要人物、重要人物大，其他人物相對較小;主要人物在刻畫上更加疏朗，而周圍人物的排列則較為密集，以突出主要人物的重要性。《朝元圖》壁畫的面積巨大，許多線條都長達數(shù)尺，因此其線條有拼接的痕跡。畫工在作畫時，其所用毛筆的尾端接有一根加長的筆桿，否則無法畫出這樣長的線條。

（一）所用線條的淵源

《朝元圖》壁畫中的線條繼承并融合了唐代的鐵線描?！冻獔D》最早可追溯到吳道子的《五圣朝元圖》，其線條運用和疏密排列受吳道子的影響極深。吳道子的線條又稱“吳帶當風”，“莼菜條”式的線條飄逸纖長而不綿軟，所繪衣紋仿佛隨風飄動一般。畫中墨色極重，并用其勾勒輪廓，以突出線條的主導作用;薄施淡彩，以線為主，以色為輔。色彩依附線條而存在，是“焦墨淡彩”吳家樣的特點。

（二）男性人物的面部塑造

《朝元圖》壁畫中的線條運用和人物塑造極為講究。在男性人物的面部塑造中，線條的疏密關系極為明朗，面部五官是為“疏”，毛發(fā)和裝飾是為“密”，這種用線方式巧妙地突出了人物面部的主體特征。值得注意的是，畫中對男性人物面頰上毛發(fā)的刻畫較為特別。從整體上看，每一位男性的胡須都有著不同的外形輪廓，根根胡須組成了一個整體的“形”。同時，每一根毛發(fā)之間又沒有交集和遮擋，亦不平行，毛發(fā)的走向以面部為核心，向四周發(fā)散，形成了一種微微失重的感覺。

（三）女性人物的面部塑造

在女性人物的面部塑造中，畫工更加注重對柔美的體現(xiàn)，所刻畫的女性人物神情優(yōu)雅，體態(tài)豐滿卻不健碩。為了突出女性的秀美，畫工對女性人物面部的塑造并沒有男性人物那么豐富。其整體面部的刻畫較為疏朗，大多是細長的眉眼、豐滿的嘴唇，神情溫柔而又鎮(zhèn)定自若，體現(xiàn)出女性的雍容高貴和優(yōu)雅儀態(tài)。

（四）線條的粗細濃淡變化

《朝元圖》整體以線為主，墨色較重，但細看還是會發(fā)現(xiàn)，不同物象線條的粗細濃淡亦有所不同。一方面，從整體來看，線條的粗細變化表現(xiàn)為人物的衣紋線條較粗，面部線條較細;墨色變化則表現(xiàn)為人物面部墨色較淡，衣紋處墨色較深。另一方面，從細節(jié)來看，每一根線條的粗細也有所不同?！冻獔D》的用線方式繼承和發(fā)揚了吳道子“莼菜條”的筆法，畫工依據(jù)服裝的固有色來相應地調(diào)整衣紋墨色的濃淡程度。

（五）線條用筆的變化

《朝元圖》中的線條從起筆、運筆到收筆大致可以分為四種，第一種是實起實收，第二種就是虛起實收，第三種是實起虛收，第四種是虛起虛收。畫工在畫人物衣紋的時候，所用的線條是連綿不絕的，線條之間也幾乎沒有交叉的部分。而對毛發(fā)的處理則采用“毛根出肉”畫法，使用“虛起虛收”的筆法，用以刻畫毛發(fā)飄逸的感覺。采用“虛起虛收”的筆法則可以使毛發(fā)化入虛空，使柔順的毛發(fā)之間無交集。此外，刻畫人物面部的線條與刻畫衣紋的線條又有所不同，人物面部的復雜性使得面部所用線條要更加細膩。遠觀《朝元圖》可以發(fā)現(xiàn)，其線條繁雜卻不細碎，疏密有致、根根分明，而近觀《朝元圖》會發(fā)現(xiàn)其中每一根線條都有變化，不僵硬也不刻板。正是這樣的線條處理使得《朝元圖》氣勢磅礴、大氣恢弘。

《朝元圖》的線條含蓄且十分有力，如風中飄曳的柳枝，井然有序，連綿不絕，浩浩蕩蕩地鋪滿了八百余平方米的墻壁。人物衣紋飛舞飄逸，如同滿墻風動，畫工將線條的表現(xiàn)力發(fā)揮到了極致?！冻獔D》深受傳統(tǒng)“五色觀”的影響，將具有深刻文化含義的“五色”運用到畫面當中，賦予了壁畫古樸沉著、大氣浩然之感。加之瀝粉貼金技法的運用和珍貴礦物顏料的使用，使得畫面更顯富麗華貴、絢爛奪目?！冻獔D》中人物眾多，服飾復雜，飾品繁瑣，顏色和線條的使用都十分講究，對《朝元圖》中色彩和線條的研究具有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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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首都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