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逸
“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碧鞂毸妮d,李白提筆揮就此句。初聞只覺肆意,真的有人能那般自由地攜鹿遨游?深省過后,這位謫仙人最難能可貴的是放肆的清醒,是在現(xiàn)實(shí)與虛幻之間找尋平衡,是身有枷鎖而心向自由。
“什么是自由?”叔本華如是問。
或許,自由是一艘沒有舵手的船,可以隨波逐流、轉(zhuǎn)徙漂浮,但這樣的自由不會太過狂野嗎?水天一色處即是無盡的深淵。世人多愿做不系之舟,所以朋友的好心提醒變成了惡意的調(diào)侃,所以母親的諄諄教誨變成了日復(fù)一日的嘮叨。這種無拘無束的自由好似出岫殘煙、空對青山,終究是空口無憑,無法實(shí)現(xiàn),反而徒增人們“身世浮沉雨打萍”的孤獨(dú)感。我們所需要的僅僅是撥開迷霧、摒棄成見,重拾自由之認(rèn)知。
或許,自由是水中無拘無束的游魚吧!它們嬉于水石之間,往來翕忽,怡然自樂,但這樣的自由,不會太過蒼白嗎?若玩樂便是自由的真諦,那位“此間樂,不思蜀也?!钡氖駠鴩龖?yīng)當(dāng)是有大智慧的,但他最終還是淹沒在時代洪流之下。
自由的火炬絕不只是為此點(diǎn)燃。自由的一小部分是人的欲望,如同許地山先生的《鬼贊》:“有淚就得盡量流,有聲就得盡量唱?!钡杂筛嗟膽?yīng)當(dāng)是追求,是“有苦就得盡量嘗,有事就得盡量成就?!钡挠X悟。自由的真諦是莊子曳尾于灘涂的逍遙,是陶淵明采菊東籬下的悠然,是圣地亞哥乘風(fēng)破浪的勇氣,是身在樊籠而內(nèi)心開闊。
而想像自由的,應(yīng)是籠中的金絲雀。人們豢養(yǎng)金絲雀,無非是為了令其一展歌喉,但這又何嘗不是雀的所愛?因?yàn)闊釔?,所以在狹小的空間也可以縱情歌唱,活得恣意灑脫。它們不會結(jié)眉不展,不會郁郁寡歡,不會驕縱放逸,何來自卑委屈之言?籠中雀的自由,是隱忍的自由,是克制的自由,更是堅韌的自由,不屈的自由,是從束縛中尋找自由。這也是李太白身上最熱烈的品質(zhì),這個手持綠玉杖的狂人,浪漫且通透,瘋狂且克制,這些本該矛盾的特征卻巧妙地結(jié)合,造就了這個經(jīng)久不衰的詩人。
面對廣袤浩瀚的藍(lán)天、紙醉金迷的逸樂、浪漫的詩和遠(yuǎn)方,何人不嘆一句:“樂兮無央!”俯仰自由,坐臥隨心,是多少人口中的自由,但這樣的自由,卻更像信馬由韁前途渺茫,又似飲鴆止渴消磨意志。人從來不是一座孤島,我們每一天都面對來自身邊人、事、物、境的束縛?!白杂梢馕吨?zé)任,這就是為何多數(shù)人都畏懼它的緣故。”蕭伯納如是說。自由是一把備用鑰匙,而我們要做的,從來都只是在該打開它的時候打開。
乘風(fēng)好去,長空萬里,既然選擇了遠(yuǎn)方,就要素履以往,提燈前行,以堅韌的心化為盔甲,以不屈的意志作武器,于混沌的黑暗與地獄中,追尋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