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譜》版本源流考*

高曉文 李明杰

(武漢大學(xué)信息管理學(xué)院 武漢 430072)

荔枝譜作為我國古代記載和研究荔枝的專著，集中反映了某一歷史時期人們對荔枝的認(rèn)知和研究水平。北宋蔡襄的《荔枝譜》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一部荔枝專著，也是中國最早的果樹栽培學(xué)著作[1]。蔡襄(1012-1067年)，字君謨，興化軍仙游(今屬福建)人。天圣進士，官至端明殿學(xué)士，卒謚忠惠[2]，著有《端明集》(又稱《蔡忠惠公集》《蔡襄集》)《荔枝譜》《茶錄》等；《東都事略》《宋史》《永樂大典》《歷代名臣傳》等皆有其傳。蔡襄為閩人，長期在荔枝之鄉(xiāng)福建為官，據(jù)近代學(xué)者李嘉謨的《蔡襄先賢事略》，蔡襄于北宋至和二年(1055年)二月及嘉祐三年(1058年)兩次出知泉州[3]，《荔枝譜》是蔡襄第二次治泉時寫成的，時間為嘉祐四年(1059年)?！独笾ψV》凡七篇，翔實記述了作譜動機、荔枝的來源與產(chǎn)地、興化軍荔枝陳紫的特色、福州產(chǎn)荔和遠(yuǎn)銷盛況、荔枝用途、栽培之術(shù)、加工之法及三十二個荔枝品種。該書內(nèi)容和體系結(jié)構(gòu)也多為后世荔枝譜所引用和效仿，對普及和推廣荔枝的生產(chǎn)知識起到了重要作用?！端膸烊珪偰俊吩u論該書“敘述特詳，潔有筆力”；英國李約瑟在《中國古代科技史》中將這本書譽為“世界第一部果樹分類學(xué)著作”[4]。

1 《荔枝譜》的成書背景

關(guān)于蔡襄作《荔枝譜》的動機，可以從首篇得到答案：“夫以一木之實，生于海瀕巖險之遠(yuǎn)，而能名徹上京，外被重譯，垂于當(dāng)世，是亦有足貴者。其于果品卓然第一，然性畏高寒，不堪移植，而又道里遼絕，曾不得班于盧橘、江橙之右，少發(fā)光采，此所以為之嘆惜而不可不述也?！盵5]可知蔡襄寫作《荔枝譜》是為了讓“果品卓然第一”、“少發(fā)光采”的荔枝得到應(yīng)有的“名位”，讓世人對荔枝尤其是閩中荔枝有比較全面的認(rèn)知。《四庫全書總目》稱“是編為閩中荔枝而作”，概括可謂簡潔精準(zhǔn)。閩中荔枝，唯福州、興化軍、泉州、漳州四郡有之。蔡襄利用其居家莆田之便，往來福州、泉州二郡十余年，經(jīng)過長時期的積累與醞釀才寫就此書。

清代馮登府在《閩中金石志》中記載了《荔枝譜》的成書時間：“郝志凡七篇，嘉祐四年，襄制是譜，明年書于泉山安靜堂。”[6]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又載：“端明殿學(xué)士莆田蔡襄君謨撰且書而刻之，與《牡丹記》并行。閩無佳石，以板刊，歲久地又濕，皆蠹朽。至今猶藏其家，而字多不完，可惜也?！盵7]可見，《荔枝譜》作于嘉祐四年(1059年)，次年書于安靜堂，后蔡襄嫌閩中無佳石，乃出資刻于棗木板上，仍由其手書上版，時間應(yīng)在嘉祐五年(1060年)。

據(jù)統(tǒng)計，我國古代一共產(chǎn)生了16 部荔枝譜錄，而蔡襄所作《荔枝譜》之所以能從我國古代眾多荔枝專著中脫穎而出，主要有以下兩點原因：一是蔡襄很好地利用了自己的官職之便，在成書的次年將該書獻給朝廷，通過朝廷的推廣和刊行，《荔枝譜》得以在全社會流傳，奠定了該書在荔枝生產(chǎn)、研究、認(rèn)識和普及上的重要歷史地位[8]；二是蔡襄書法造詣很高，作為“宋四家”之一的他，用楷書寫刻的《荔枝譜》，成為珍貴的書法藝術(shù)作品，被世人爭相收藏，且同時有拓本傳世。

2 《荔枝譜》的歷代版本情況

如前所述，《荔枝譜》的最早刻本是嘉祐五年(1060年)蔡襄親自手書上板的家刻本，小楷書寫。明人孫承澤在《庚子銷夏記》中評價道：“《荔枝譜》書法顏魯公，體格相媲，風(fēng)骨則遜，世代傳之然也。然宋季諸公，能存晉、唐法者，指不多屈也。”[9]而據(jù)陳豪考證，同時期莆田書坊刻印的《蔡忠惠公集》亦將《荔枝譜》收錄其中[10]，因此，蔡襄《荔枝譜》在宋代已有家刻單行本和坊刻文集本同時流傳?！独笾ψV》在之后的流傳過程中形成了諸多版本，有《百川學(xué)?！贰墩f郛》《山居雜志》《藝圃搜奇》《古今說部叢書》及《叢書集成》等叢書本，也有單行本。日本現(xiàn)代著名的中國農(nóng)業(yè)史專家天野元之助曾在《中國古農(nóng)書考》中列出了《荔枝譜》的9 個版本，并認(rèn)為以王云五主持影印的《四庫全書珍本四集》(第236 冊)收錄的蔡襄《端明集》為最佳(其中卷三十五收錄有《荔枝譜》)[11]。本文在此基礎(chǔ)上進一步考察歷代書目和文獻資料，新增了多個《荔枝譜》的傳世版本，并梳析其源流關(guān)系，以期為進一步整理和研究蔡襄《荔枝譜》奠定基礎(chǔ)。

(1)《百川學(xué)海》本

《百川學(xué)?！肥怯赡纤螘r期左圭編撰的我國歷史上第一部大型綜合性叢書，主要版本有南宋刊本(至少有3 種)、明華燧活字本、明華珵弘治十四年(1501年)本、明嘉靖十五年(1536年)福建建陽宗文堂刊本等[12]。

南宋咸淳九年(1273年)，左圭編輯印行《百川學(xué)海》共10 集，收書100 種，多為唐宋野史雜說，其中癸集上收錄了《荔枝譜》全文，不分卷，題名為“荔枝譜”，小字“七卷”，正文前注明“莆陽蔡襄述”。版式為四周雙邊，白口，半頁十二行，行二十字，文末無落款。日本東京大學(xué)東洋文化研究所和京都大學(xué)人文科學(xué)研究所藏有影咸淳本《百川學(xué)?！?。

咸淳以后，明代重刻《百川學(xué)海》者主要有四：一是明華燧活字本，現(xiàn)已不傳；二是明弘治十四年(1501)華珵刻本。華埕本的版式仿照宋本，半葉十二行、行二十字，左右雙邊，白口。但在內(nèi)容卷第上重新編次，將原來分散在甲集至癸集的植物譜錄著作移至末尾的“壬集”和“癸集”，因此推測華埕本《荔枝譜》可能卷次與原版存在差異。華埕本《百川學(xué)?！返慕駛鞅径嘤醒a版、遞修之痕跡，如清顧修撰《匯刻書目》著錄《百川學(xué)?！芬徊浚骸懊髡麻g無錫華埕重刊本，有錢福序。”[13]可能為舊版遞修重印。華埕刊本流傳頗廣，1921年上海博古齋翻刻《百川學(xué)?！?，所據(jù)底本即為華埕本；三是明嘉靖十五年(1536年)莆田鄭氏宗文堂新刊本。該本內(nèi)容不再分為10集，以卷次分，收書也是100 種。版式、行款、字體異于宋本，為半葉十四行，行二十八字，單欄，白口。署款“嘉靖十五年(蒲)陽壺云道人書林鄭氏謹(jǐn)依宋本繡梓刊行”，亦稱“蒲陽書林鄭氏刊本”；四是明人陳明卿重編《百川學(xué)?！繁?。該本題有“陳明卿先生訂，讀書坊藏板”，共收書106 種，分122卷，且這106種書籍中只有60多種與宋版《百川學(xué)?！废嗤?，在分類編次上大有變化，甚至竄入了元人的著作，在利用時不能不多加留意。該本辛集收錄《荔枝譜》全文，標(biāo)作第一、第二、第三……第七，其中第七有“陳紫已下十二品有等次，虎皮已下二十品無等次”的夾注。該本河南大學(xué)圖書館有藏[14]。以上四種版本中，華珵本和莆田鄭氏宗文堂本在國家圖書館均有收藏[15]。

民國時期，陶湘曾從張鴻卿手中購得南宋古本《百川學(xué)?！?。據(jù)陶氏序文，知其為明文征明停云館舊藏，后入泰興季氏、昆山徐氏。但全書只有91 種，佚去4 冊(缺卷首、序目)。后陶湘與傅增湘商量影刻此書，并請黃岡饒星舫寫樣，序目根據(jù)華埕本摹刻。癸集收錄蔡襄《荔枝譜》一卷。半頁十二行，行二十字，黑口，雙魚尾，左右雙邊，版心內(nèi)寫子書名及頁碼。扉頁有牌記“歲在丁卯武進陶氏涉園開版”。卷首有陶湘序及左氏舊序。

(2)《說郛》本

元朝書目中沒有著錄《百川學(xué)?！返目糖闆r，但《百川學(xué)?！匪珍浀奈墨I大多可見于《說郛》，故久保輝幸教授推測《說郛》在編纂時可能參照了《百川學(xué)?！穂16]?！墩f郛》是由元末明初陶宗儀編纂的一部大型綜合性筆記式叢書，原本一百卷，后佚三十卷。陶宗儀編成《說郛》不久便病逝，抄本被松江文士數(shù)家收藏，七十年后(明弘治中)，時官居湖廣副使、六十五歲的郁文博罷官歸松江，偶然翻閱《說郛》，深感該書備載無遺，有益后人，但覺所持抄本訛缺甚多，于是用時近十年，將其補為一百卷。明末清初，云南姚安人陶珽又對《說郛》加以增補，編成一百二十卷。因此，《說郛》傳世本有一百卷跟一百二十卷兩個系統(tǒng)，其中百卷本的卷七十七，一百二十卷本的卷一百零四，都收錄了蔡襄《荔枝譜》全文，主要版本有明抄《說郛》本、明鈕氏世學(xué)樓抄本、清順治三年李際期宛委山堂刻本(簡稱宛委山堂本)、涵芬樓百卷本等。

明抄《說郛》本，現(xiàn)藏上海圖書館，卷一至二十五為明吳寬叢書堂抄本，卷二十六至卷三十、卷九十六至卷一百為明弘歷楊氏抄本，卷三十一至卷九十五抄者未詳，但該書具有十分珍貴的價值[17]。另毛晉汲古閣藏明抄《說郛》本僅六十卷，未收錄《荔枝譜》[18]。明嘉靖鈕氏世學(xué)樓抄本，現(xiàn)藏于國家圖書館，該抄本共一百卷，存卷一至卷九十、卷九十四至卷一百，共九十七卷[19]。清順治三年(1646年)，姚安人陶珽所刊《說郛》在明代鈕氏世學(xué)樓抄本的基礎(chǔ)上，將其增加為一百二十卷，通常稱為宛委山堂刻本。但這個版本錯誤較多，所收之書很多篇節(jié)不完整，因而學(xué)術(shù)價值不高。李際期重刊序中稱此本乃“重定較梓”而成，學(xué)術(shù)界一般將其稱為重編本《說郛》[20]。李際期宛委山堂刻本，今上海圖書館、上海師范圖書館等三十多所圖書館皆有藏。半頁九行，行二十字，白口，左右雙邊。

民國十六年(1927年)，張宗祥根據(jù)原北平圖書館藏約隆慶、萬歷間抄本、傅氏雙鑒樓藏明抄本三種(弘農(nóng)楊氏本、弘治十八年抄本、吳寬叢書堂抄本)、涵芬樓藏明抄殘存九十一卷本和瑞安玉海樓藏明抄本十八冊校理《說郛》，由上海商務(wù)印書館排印，即通常所謂涵芬樓百卷本《說郛》。該本因所據(jù)為較早的明抄本，比較接近原本，故又被稱為原本《說郛》，是現(xiàn)今學(xué)者據(jù)以考證、研究的主要本子。該本卷七十七收錄蔡襄《荔枝譜》[21]。是書半頁十一行，行二十五字，四周單邊，白口，版心刻卷數(shù)。

(3)明萬歷莆田宋玨摹刻蔡帖本

清乾隆古香齋寶藏蔡襄帖(簡稱古香齋帖)，木質(zhì)刻板，為明萬歷間莆田宋玨摹刻本，原版珍藏于福建博物院。宋玨(1576—1632年)，明代詩人、書畫家，字比玉，號荔支子，福建莆田人。該帖長40.5 厘米、寬35.5 厘米，共32 片，雙面陰刻。內(nèi)分四卷：卷一為《荔子帖》、《在杭帖》、《郊燔帖》等十帖，卷二為《茶錄》，卷三為《荔枝譜》(見圖1)，卷四為歐陽修記蔡襄書的《相州畫錦堂記》。各卷都以蔡襄的墨跡為主，但都附以宋明書法諸名家如蘇東坡、董其昌等評論蔡襄墨跡的筆跡。字體有楷書、行書和草書。卷三收錄宋政和拓庫本蔡襄《荔枝譜》，單面五行，行八字，字跡工整雅秀。文后有“嘉祐四年歲次己亥秋八月二十四日莆陽蔡襄述，明年三月十二日泉山安靜堂書”，并附廬陵歐陽修所撰《荔枝譜跋》。

圖1 古香齋寶藏蔡帖本《荔枝譜》

(4)明萬歷九年(1581年)《華夷花木鳥獸珍玩考》刻本

《華夷花木鳥獸珍玩考》為明代慎懋官所撰。懋官字汝學(xué)，湖州人。是書凡花木考六卷、鳥獸考一卷、珍玩考一卷、續(xù)考三卷、雜考一卷?！端膸烊珪偰俊吩u其為“或剽取舊說，或參以己語，或標(biāo)出典，或不標(biāo)出典，真?zhèn)坞s糅，饾飣無緒?！盵22]可見該書在編排體例上較為隨意，故而學(xué)術(shù)價值大打折扣。該書四周雙邊，白口，半頁十行，行二十字，版心上題“華夷花木考”，下題“花木考”，卷端題“華夷花木考卷數(shù)”與“吳興山人慎懋官汝學(xué)選集”。花木考卷二僅收錄了蔡襄《荔枝譜》前兩篇，題名為“蔡君謨荔枝譜論”。文末有“品目總?cè)腥?，惟江家綠為州之第一。蔡君謨荔枝譜荔枝有十八娘者，其色深紅而細(xì)長，閩中王氏有女好噉此品而得名，商人不計美惡，悉為紅鹽?！睘樽髡邔τ嘞聰?shù)篇所作概括。該版本在中國基本古籍庫可查閱全文。

(5)明《三才廣志》抄本

《三才廣志》是由明代浙江長興人吳珫編輯的一部私纂類書，共一千一百八十四卷，有明抄本存世，只存一千一百七十九卷，其中卷二百七十六收錄了蔡襄《荔枝譜》全文。該本收錄的《荔枝譜》七篇缺少其他版本都有的最后一句：“右三十二品，言姓氏尤其著者也，言州郡記所出也。不言姓氏、州郡，四郡或皆有也?！倍凇盎鹕剑罕境鰪V南，四月熟，味甘酸而肉薄，穗生梗如枇杷，閩中近亦有之（出在梧州）”之后行文便結(jié)束了。該版本被收入鼎秀古籍?dāng)?shù)據(jù)庫，可查閱全文和原版圖像。

除了被收錄《三才廣志》這樣的大型類書外，蔡襄《荔枝譜》更多的是被明人所編叢書收錄。如萬歷二十一年(1593年)汪士賢所編《山居雜志》輯入《荔枝譜》，該本日本內(nèi)閣文庫有藏[11]；萬歷二十五年(1597年)屠本畯編訂和刊刻的八卷本《閩中荔枝通譜》[23]，收錄其自撰的《閩中荔枝譜》四卷，并附宋蔡襄《荔枝譜》一卷，明徐火勃《荔枝譜》三卷；萬歷三十二年(1604年)，徐一夔編《藝圃搜奇》，收錄蔡襄《荔枝譜》，惜原本已佚?！端膸烊珪偰俊泛汀秴矔筠o典》著錄了該本存目，但皆不全?！秴矔筠o典》列舉了《藝圃搜奇》較多的子目，其中第七冊收錄了蔡襄的《荔枝譜》[24]。

(6)明崇禎刻本鄧慶宷《閩中荔枝通譜》本

明崇禎元年(1628年)，福建福州人鄧慶寀以諸家荔枝譜為底本輯刻《閩中荔枝通譜》十六卷，其中卷一首篇輯錄蔡襄《荔枝譜》。該本四周雙邊，白口，半頁九行，行十七字，版心上書“荔支通譜”四字，中書卷數(shù)及頁碼。卷端題“閩中荔支通譜卷一”，并有“晉安鄧慶宷道協(xié)輯，綏城吳師古啟信訂”。題名為《送蔡君謨荔支譜》，全文“荔枝”皆作“荔支”。文后有落款及歐陽修題跋。《閩中荔枝通譜》原刻本藏于中國科學(xué)院圖書館，今收入《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古今圖書集成·草木典》、《說郛續(xù)》等[25]。鼎秀古籍庫可檢索全文。

(7)清乾隆二年(1737年)《福建通志》刻本

清乾隆二年(1737年)，由浙閩總督、兵部尚書郝玉麟等監(jiān)修的《福建通志》(七十八卷本)的卷七十四收錄了蔡襄《荔枝譜》，有清乾隆刻本傳世，題名為“宋蔡襄荔枝譜”，內(nèi)無小題，卷末有“嘉祐四年歲次己亥秋八月二十四日蔡襄述，明年三月十二日泉山安靜堂書”。從內(nèi)容來看，其在版本上所據(jù)主要有《說郛》本、鄧慶宷《閩中荔枝通譜》本。該本后來被收入《四庫全書》。

(8)清四庫全書《端明集》本

蔡襄的別集有傳諸多世版本，較為復(fù)雜，較為通行的本子為三十六卷本《蔡忠惠集》，顯見是南宋孝宗乾道賜謚“忠惠”后所輯。另《宋史·藝文志》著錄“《蔡襄集》六十卷，又《奏議》十卷?！瘪R端臨《文獻通考》則通作七十卷?！犊S讀書志》又著錄《蔡君謨集》十七卷；宋趙希弁《讀書附志》著錄“《莆陽居士蔡公文集》三十卷”，并謂“希弁所藏三十卷，乃公之曾孫刑部郎洸所刊者，陳參政骙序”?！端膸烊珪肥珍浰氖肀尽抖嗣骷罚渲芯砣迨珍洸滔濉独笾ψV》全文。據(jù)《四庫全書總目》稱：“乾道四年(1168年)王十朋出知泉州，已求其本而不得，后屬知興化軍鐘離松訪得其書，重編為三十六卷，與教授蔣邕校正鋟板，乃復(fù)行于世。知三十六卷本蔡氏文集的編者，是王十朋。而后來的四十卷本，實際上是由明萬歷年間陳一元將三十六卷本拆析而成[26]。該本《荔枝譜》主要據(jù)《說郛》本和《福建通志》本輯成，是天野元之助經(jīng)過對比后認(rèn)為最優(yōu)的本子，近現(xiàn)代很多版本的《荔枝譜》基本上是以此本為主要參考。

(9)清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植物名實圖考長編》本

《植物名實圖考長編》二十二卷，清吳其濬(1789-1847年)編纂于山西任上，刊于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系吳氏將撰著其姊妹篇《植物名實圖考》時所收資料整理匯編而成。書中收載植物838 種，分類與《植物名實圖考》同[27]。吳其濬為清代植物學(xué)家，字瀹齋，號吉蘭，河南固始人，歷任纂修官、禮部尚書、兵部右侍郎、湖廣總督，福建、山西巡撫等職?！吨参锩麑崍D考長編》卷十七《果類》荔枝篇附蔡襄《荔枝譜》全文，該山西刻本版式為四周雙邊，白口，半頁九行，行廿三字。所參照的版本主要有百川學(xué)海本、四庫全書《端明集》本、沈氏抱經(jīng)樓藏抄本、《古今圖書集成》本等。

(10)民國王云五主編《叢書集成初編》本

1936年王云五主編的《荔枝譜及其他六種》，據(jù)《左氏百川學(xué)?！饭锛?影咸淳本)排印了蔡襄《荔枝譜》全文[28]，該書為《叢書集成初編》系列叢書之一，初版日期為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十二月。無提要和落款，題名為“荔枝譜”，小字“七篇”，作者為“莆陽蔡襄述”。該本比較好地保留了《百川學(xué)海》本的全貌，如卷七中的“剖之純?nèi)?，圓白如珠”一句，在諸多版本中，惟《叢書集成初編》本與《百川學(xué)?！繁就瑸椤捌手児?，圓白如珠?！钡灿袀€別字詞據(jù)《植物名實圖考長編》本進行了修改。

(11)《荔枝譜》的現(xiàn)代整理本

據(jù)筆者所考，《荔枝譜》自上世紀(jì)90年代以后，已有多種整理本出版。1991年葉靜淵主編的《中國農(nóng)學(xué)遺產(chǎn)選集·常綠果樹》收錄蔡襄《荔枝譜》，該本第七篇有幾處句子缺失，疑編者故意刪去，一處為“宋公荔枝”段落的“舊屬王氏，黃巢兵過……子孫皆仕宦”一段，另一處為“藍(lán)家紅”段落的“藍(lán)氏兄弟，圭為太常博士，丞為尚書都官員外郎”一句；從內(nèi)容來看，所據(jù)主要為《端明集》本，但別字較多。1993年上海古籍出版社編輯出版的《生活與博物叢書·花卉果木編》，收錄蔡襄《荔枝譜》全文。從校記來看，其參考版本有《說郛》本和《端明集》本，但編訂者可能結(jié)合自己的理解對個別字詞做了修改，如“大略其花春生，蔌蔌然白色，其花多少，在風(fēng)雨時與不時也”一句，其他版本多作“其實多少”或“其色多少”，但此本根據(jù)對前半句“大略其花春生”的理解，將該句改成“其花多少”；1996年吳以寧點校、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蔡襄集》收錄《荔枝譜》，整理過程中參照了四庫全書《端明集》四十卷本、《蔡端明文集》三十六卷本、清雍正乾隆間蔡廷舢遜敏齋刻本《宋端明殿學(xué)士蔡忠惠公文集》三十六卷、《別紀(jì)補遺》二卷(簡稱遜敏齋本)、古香齋帖本等進行修訂，文末有落款并附校勘記。該本與四庫全書《端明集》本的內(nèi)容只有少數(shù)幾處差異，如《端明集》本中“然后蜜煎之”，《蔡襄集》本據(jù)古香齋帖本改為“然后蜜煮之”；《端明集》本中“蓄之甕中”和“笮出其漿”，《蔡襄集》本仍參照古香齋帖本作“畜之甕中”和“笮去其漿”。1999年陳慶元等校注、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蔡襄全集》，參照遜敏齋本、四庫全書本《端明集》輯入《荔枝譜》全文，文后對參校過程中遇到的舊、衍、訛、脫等文字一律于校語中列出并作必要說明。

2004年陳定玉點校、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荔枝譜》(外十四種)，輯錄自宋迄清有關(guān)福建荔枝譜類著作凡15 種，其中第一篇即為蔡襄《荔枝譜》。據(jù)該書凡例，該本《荔枝譜》是以據(jù)《百川學(xué)海》本排印的《叢書集成初編》本為底本，再校以《四庫全書》本，對其中幾處項訛誤進行了校正，如“道理”改為“道里”，“甘噉”改為“日噉”，“純瓜”改為“純?nèi)俊薄?006年由曾棗莊、劉琳主編，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的《全宋文》，卷一〇一九收錄蔡襄《荔枝譜》，所據(jù)版本為四庫全書《端明集》本。2008年由彭世獎校注、黃淑美參校，中國農(nóng)業(yè)出版社出版的《歷代荔枝譜校注》，首篇即為蔡襄《荔枝譜》。該本對文字傳寫訛誤、內(nèi)容因襲重復(fù)或抄襲前人、張冠李戴等問題，進行了系統(tǒng)的搜集、校訂、正誤和評議。因作者的著名農(nóng)史專家身份，其校正和注釋更具學(xué)術(shù)參考價值；同年，由黃純艷、戰(zhàn)秀梅點校，甘肅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宋代經(jīng)濟譜錄》第二篇收錄了《荔枝譜》。該本在四庫本的基礎(chǔ)上，參照《說郛》、《百川學(xué)?！贰ⅰ秴矔沙蹙帯繁镜冗M行校訂。2017年由廖蓮婷整理校點、上海書店出版的南宋賈似道所編《宋元譜錄叢編·促織經(jīng)》以四庫本為底本錄文，參校《百川學(xué)?！繁?、《說郛》本。文前對蔡襄其人和《荔枝譜》進行了介紹，文末附《四庫全書總目》所撰提要。

3 《荔枝譜》各本異同校記

《荔枝譜》原文短小精悍，全文只有不到三千字，因而較容易對各本異同進行比照。為梳理以上各本的源流關(guān)系，筆者參照彭世獎校注、黃淑美參校的《歷代荔枝譜校注》[29]、吳以寧編著的《古今中外論蔡襄》、日本天野元之助的《中國古農(nóng)書考》、水賚佑的《蔡襄著作版本目錄》[30]以及《中國古籍善本書目》、中國基本古籍庫、鼎秀古籍庫等書目及研究資料，再結(jié)合實際見到的各種版本，將《荔枝譜》不同版本的異文搜集整理如下(見表1)。

表1 《荔枝譜》各版本異文對照表

遼絕 而又道里遼絕?！抖嗣骷贰恫滔寮贰恫滔迦贰度挝摹繁咀鳌斑|遠(yuǎn)”，他本同。尤 尤重陳紫。沈氏抱經(jīng)樓藏抄本作“猶”，《中國農(nóng)學(xué)遺產(chǎn)選集·常綠果樹》(上編)本誤作“憂”，他本同。千計 富室大家歲或不嘗，雖別品千計，不為滿意。涵芬樓《說郛》本作“飽飫”，他本同。音鐸 度音鐸錢為之。鄧慶宷《閩中荔枝通譜》本《古今說部叢書》《古今圖書集成》(草木典·荔枝部匯考一)無“音”字，《植物名實圖考長編》本無“音鐸”二字，他本同。今 今列陳紫之所長，以例眾品?！吨参锩麑崍D考長編》《古今說部叢書》本無“今”字，他本同。大 大可徑寸有五分。沈氏抱經(jīng)樓藏抄本誤作“失”，他本同。《端明集》《蔡襄集》《全宋文》《蔡襄全集》本作“核似丁香母”，他本同。精 剝之凝如水精?！墩f郛》《華夷花木鳥獸珍玩考》本作“晶”，其他本作“精”。失 過甘與淡，失味之中?！恫滔寮繁菊`作“朱”，他本同。惟 惟陳紫之于色香味，自拔其類。如 核如丁香母?！恫滔寮繁驹凇拔弊趾蠖嘁弧坝小弊郑就?。鄧慶宷《閩中荔枝通譜》《古今圖書集成》《植物名實圖考長編》《中國農(nóng)學(xué)遺產(chǎn)選集·常綠果樹》(上編)本無“以”字，他本同。查 食之有查，食已而澀。《植物名實圖考長編》《古今說部叢書》本作“渣”，他本同。貤 福州種殖最多，延貤原野?！恫滔寮繁菊`作“施”，他本同。洪塘 洪塘水西，尤其盛處。沈氏抱經(jīng)樓藏抄本誤作“橫塘”，他本同。以 此所以為天下第一也。無與為比 觀攬之勝，無與為比。《植物名實圖考長編》《叢書集成初編》本缺“與為”二字，作“無比”，他本同。不計美惡，悉為紅鹽去聲者?！墩f郛》《植物名實圖考長編》《叢書集成初編》本缺此二字，他本同。去聲① 紅鹽去聲之法。② 可三四年不蟲去聲。③ 去去聲汗耐久。《植物名實圖考長編》本無“去聲”二字。去去聲汗耐久《中國農(nóng)學(xué)遺產(chǎn)選集·常綠果樹》(上編)《蔡襄集》本誤作“上聲”，他本同。流求 其東南舟行新羅、日本、流求、大食之屬。《福建通志》《端明集》《植物名實圖考長編》《蔡襄集》《全宋文》《蔡襄全集》本作“琉球”，《生活與博物叢書·花卉果木編》本作“流球”，他本同。而鄉(xiāng)人得飫食者蓋鮮(矣)。矣《端明集》《中國農(nóng)學(xué)遺產(chǎn)選集·常綠果樹》(上編)《蔡襄集》《全宋文》《蔡襄全集》本句末有“矣”字，他本無。曬煎之法不行矣。《古今說部叢書》本無“矣”字，他本同。

食 有食其華實，為荔枝仙人。《古今說部叢書》誤作“實”，他本同。日啖 人有日啖千顆，未嘗為疾?！栋俅▽W(xué)?！粪噾c宷《閩中荔枝通譜》《植物名實圖考長編》《叢書集成初編》本作“甘啖”，《福建通志》缺“日”字，他本同。難 其木堅理難老。《中國農(nóng)學(xué)遺產(chǎn)選集·常綠果樹》(上編)本誤作“雖(雖)”，他本同。五六 初種畏寒，方五六年，深冬覆之。鄧慶宷《閩中荔枝通譜》《福建通志》《端明集》《蔡襄集》《中國農(nóng)學(xué)遺產(chǎn)選集·常綠果樹》(上編)《全宋文》《蔡襄全集》《荔枝譜》(董運來著)本作“五七”，他本同。其實 其實多少，在風(fēng)雨時與不時也?！栋俅▽W(xué)海》《說郛》鄧慶宷《閩中荔枝通譜》《叢書集成初編》《古今說部叢書》本作“其色”，《植物名實圖考長編》《生活與博物叢書·花卉果木編》本作“其花”，他本同。雨 其實多少，在風(fēng)雨時與不時也?！吨袊r(nóng)學(xué)遺產(chǎn)選集·常綠果樹》(上編)本缺“雨”字，他本同。春雨 春雨之際，傍生新葉。鄧慶宷《閩中荔枝通譜》《福建通志》《端明集》、沈氏抱經(jīng)樓藏抄本、《蔡襄集》《全宋文》《蔡襄全集》本作“春花”，他本同。未更 其熟未更采摘。《說郛》《四庫全書》、沈氏抱經(jīng)樓藏抄本、《中國農(nóng)學(xué)遺產(chǎn)選集·常綠果樹》(上編)《植物名實圖考長編》《宋代經(jīng)濟譜錄》《生活與博物叢書·花卉果木編》《荔枝譜》(董運來著)本作“未經(jīng)”，他本同。逼 以逼蝙蝠之屬。鄧慶宷《閩中荔枝通譜》《福建通志》《端明集》《蔡襄集》《全宋文》《蔡襄全集》《荔枝譜》(董運來著)本作“逐”，他本同?！抖嗣骷贰吨袊r(nóng)學(xué)遺產(chǎn)選集·常綠果樹》(上編)《蔡襄集》《全宋文》《蔡襄全集》本作“味”，他本同。畜 畜之甕中，密封百日?！抖嗣骷繁咀鳌靶睢?，他本同。笮去 笮去其漿?！抖嗣骷繁咀鳌绑谐觥?，他本同。沈邈 知州事沈邈?！吨袊r(nóng)學(xué)遺產(chǎn)選集·常綠果樹》(上編)本誤作“陳邈”，他本同。主吏 后之主吏。沈氏抱經(jīng)樓藏抄本誤作“主車”，他本同。而 色紅而甘酸。以 利其多取以責(zé)賂。沈氏抱經(jīng)樓藏抄本、《植物名實圖考長編》《古今說部叢書》《叢書集成初編》本誤作“之”，他本同。煮 然后蜜煮之。遜敏齋本、《端明集》《生活與博物叢書·花卉果木編》《蔡襄全集》《全宋文》本作“煎”，他本同。已下 陳紫已下十二品有等次，虎皮已下十二品無等次。鄧慶宷《閩中荔枝通譜》本為“以下”，說郛本、《三才廣志》本缺該句，后者該處為“敘荔枝類”，他本同。

窊 因治局第，平窊坎而樹之。沈氏抱經(jīng)樓藏抄本、《植物名實圖考長編》《古今說部叢書》《叢書集成初編》《中國農(nóng)學(xué)遺產(chǎn)選集·常綠果樹》(上編)《生活與博物叢書·花卉果木編》本誤作“窳”，他本同。年余八十《植物名實圖考長編》本作“年八十余”，《生活與博物叢書·花卉果木編》本作“年逾八十”，他本同。忽 全樹忽變，非常有也。鄧慶宷《閩中荔枝通譜》本為“弗”，他本同。宋公名images/BZ_37_489_707_518_736.png，公者老人之稱，年余八十。甘 是謂過甘，失味之中。沈氏抱經(jīng)樓藏抄本誤作“第過甘”，他本同。顆 穗生，一朵至一二百(顆)，將熟多破裂。《端明集》《中國農(nóng)學(xué)遺產(chǎn)選集·常綠果樹》(上編)《蔡襄集》《全宋文》《蔡襄全集》本句末有“顆”，他本無?！栋俅▽W(xué)?！贰秴矔沙蹙帯繁咀鳌凹児稀保吨参锩麑崍D考長編》作“純顆”，他本同。而細(xì) 色深紅而細(xì)長，時人以少女比之。純?nèi)?剖之純?nèi)浚瑘A白如珠。《端明集》本作“色深紅長”，他本為“色深紅而細(xì)長”?！抖嗣骷贰恫滔寮贰恫滔迦贰度挝摹繁緹o“今”字，《說郛》本把“今”字移入下句“今冢旁猶有此樹”，他本同。者 粉紅者：荔枝多深紅，而色淺者為異。今 其冢今在城東報國院?！陡＝ㄍㄖ尽贰恫滔迦繁緸椤胺奂t”，無“者”，他本皆有。山在梧州 山在梧州(“火山”段夾注)?！墩f郛》本誤作“山在梧川”，《中國農(nóng)學(xué)遺產(chǎn)選集·常綠果樹》(上編)作“出于梧州”，鄧慶宷《閩中荔枝通譜》《蔡襄集》本作“出在梧州”，《植物名實圖考長編》本缺該句，他本同。其 言州郡，記(其)所出也。《端明集》《蔡襄集》《蔡襄全集》《全宋文》本有“其”字，他本無。嘉祐四年……安靜堂書嘉祐四年歲次己亥秋八月二十四日莆陽蔡襄述，明年三月十二日泉山安靜堂書。古香齋帖、鄧慶宷《閩中荔枝通譜》《福建通志》《蔡襄集》本、有此句，《中國農(nóng)學(xué)遺產(chǎn)選集·常綠果樹》(上編)本“蔡襄”作“蔡某”，他本無此句。

4 《荔枝譜》的版本源流關(guān)系

從以上異文的比較可獲知《荔枝譜》的一些版本源流信息。首先，在眾多傳世版本中，只有四庫全書《端明集》本和明萬歷古香齋寶藏蔡帖本有將“荔枝”寫成“荔支”的情況，但是這兩本既非全文都將“荔枝”寫作“荔支”，也幾乎沒有在同一處存在一致寫法，推測兩種版本之間并無傳承關(guān)系，而是筆誤造成的。

《三才廣志》本和《華夷花木鳥獸珍玩考》本所據(jù)底本都主要為《說郛》本。《三才廣志》本第七篇與《說郛》本同缺“陳紫已下十二品有等次，虎皮已下十二品無等次”一句，第一篇“而又道里遼絕”一句中“道里”作“道理”；但《三才廣志》本中將“東京交阯貢生荔枝”中“交阯”寫作“郊趾”(《說郛》本為“交趾”)，疑為形訛?！度A夷花木鳥獸珍玩考》本中“剝之凝如水精”一句，與《說郛》本同作“剝之凝如水晶”。

鄧慶宷《閩中荔枝通譜》本在多處與《說郛》本一致，如“蒲萄”、“已不可植”、“道理”、“其色”，又在“甘啖千顆”處與《百川學(xué)?！繁疽恢拢茰y其校本應(yīng)有《百川學(xué)?！繁荆淇罴扔锌赡軈⒄樟怂慰瘫荆灿锌赡転楣畔泯S帖本。

清乾隆二年《福建通志》本，所據(jù)版本為《說郛》本和鄧慶宷《閩中荔枝通譜》本，證據(jù)有：一是從“交趾”、“大官”、“植”等字詞寫法可知，其參照了《說郛》本；二是從“方五七年”、“春花”、“逐”等字詞，可推測其參照了鄧氏《閩中荔枝通譜》本。

另，從“東京交阯貢生荔枝”將“交阯”寫作“交趾”，“而又道里遼絕”將“道里”寫作“道理”，“度音鐸錢為之”中缺“音鐸”二字，“此所以為天下第一也”中缺“也”字等異文情況來看，可以推知《植物名實圖考長編》本所據(jù)當(dāng)有《說郛》、《端明集》、《百川學(xué)海》、《閩中荔枝通譜》、《古今圖書集成》等本。清宣統(tǒng)至民國間國學(xué)扶輪社輯鉛印本《古今說部叢書》、《叢書集成初編》本和《生活與博物叢書·花卉果木編》本所據(jù)應(yīng)有《植物名實圖考長編》本，從“食之有渣(查)，食已而澀”“其花(實)多少，在風(fēng)雨時與不時也”“利其多取之(以)責(zé)賂”“因治局第，平窳(窊)坎而樹之”等句可證。

四庫全書《端明集》本在“東京交阯貢生荔枝”一句中將“交阯”寫作“交趾”，“其東南舟行新羅、日本、流求、大食之屬”中將“流求”寫作“琉球”，“初種畏寒，方五六年，深冬覆之”中將“五六”寫作“五七”，“然后蜜煮之”中將“煮”寫作“煎”等，從這些異文可看出，其參照的版本有遜敏齋本、《說郛》本、《福建通志》本(《福建通志》本所用底本應(yīng)為《說郛》)。天野元之助之所以評價《端明集》本質(zhì)量最優(yōu)，在于其能選擇比較優(yōu)良的本子進行參校，如使用“以逐蝙蝠之屬”而非“以逼蝙蝠之屬”，使用“色紅味甘酸”而非“色紅而甘酸”，使用“其實多少，在風(fēng)雨時與不時也”而非“其色多少，在風(fēng)雨時與不時也”，在很大程度上忠于了原文的意思，上下文也更連貫。此外，對一些字詞的使用有比較準(zhǔn)確的斟酌，如“畜之甕中，密封百日”，他本皆作“畜”，惟《端明集》本依句意改為“蓄”。但這一版本也并非無可指摘，如卷七中“色深紅而細(xì)長，時人以少女比之”一句，《端明集》本作“色深紅長”，句意略為不通。

現(xiàn)代通行的幾種《荔枝譜》的版本——《蔡襄集》、《蔡襄全集》、《全宋文》等都以四庫全書《端明集》本為底本進行輯錄。從表1可知，這三種版本在多處與《端明集》保持一致，如“雜(答)遝離支”、“東京交趾(阯)”、“五里一候(堠)”、“西域蒲萄(桃)”、“道理(里)遼遠(yuǎn)(絕)”、“核似(如)丁香母”等；但并非全文一致，如《端明集》中“蓄之甕中，密封百日”、“笮出其漿”、“色深紅長”等句，其他版本未作照錄，而是校之以《蔡端明文集》三十六卷本、遜敏齋本、古香齋帖等。此外，《蔡襄集》在個別字詞處有形訛、衍文等，如“過甘與淡，失味之中”將“失”訛作“朱”，“延貤原野”一句中將“貤”字訛作“施”，“惟陳紫之于色香味”在“惟”字后衍了一個“有”字。

幾乎每個版本的《荔枝譜》在輯錄過程中都使用了不止一個校本，且一些版本在抄錄的時候可能存在編者書寫上的訛誤，導(dǎo)致難以完全摸清楚《荔枝譜》的版本源流情況。一些版本在抄寫過程中產(chǎn)生了訛文和脫文，如《中國農(nóng)學(xué)遺產(chǎn)選集·常綠果樹》(上編)中的《荔枝譜》將“尤重陳紫”中“尤”字誤作“憂”字，“知州事沈邈”中“沈”誤作“陳”字，“其木堅理難老”一句將“難”誤作“雖”，夾注“去聲”誤作“上聲”等，并有脫句漏字情況，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版本的質(zhì)量。《福建通志》中脫“人有日啖千顆，未嘗為疾”一句中的“日”字、“粉紅者：荔枝多深紅”中的“者”字。

根據(jù)以上各個版本異文的比較，筆者繪出蔡襄《荔枝譜》的版本源流簡圖。受客觀條件的限制，本文難以對該書的所有版本進行目驗，僅盡己所知為相關(guān)研究提供一些可供參考的版本源流信息。

圖2 蔡襄《荔枝譜》版本源流

5 結(jié)語

綜上所述，蔡襄《荔枝譜》影響比較深遠(yuǎn)的版本主要有《百川學(xué)?！繁?、《說郛》本和四庫全書《端明集》四十卷本。其中，《百川學(xué)?！繁疽杂跋檀颈緸榧眩墩f郛》本以涵芬樓影印本為佳。四庫全書本《端明集》本則在博采眾長的基礎(chǔ)上，成為近世最具代表性的一個版本。從內(nèi)容校記和學(xué)術(shù)參考價值來看，以2008年彭世獎校注、黃淑美參校，中國農(nóng)業(yè)出版社出版的《歷代荔枝譜校注》為佳。其他質(zhì)量比較好的版本還有《植物名實圖考長編》本、據(jù)《百川學(xué)海》本排印的《叢書集成初編》本、陳定玉點校本以及據(jù)四庫本《端明集》本編印的《蔡襄全集》、《全宋文》等本。在眾多的傳世版本中，《荔枝譜》全書內(nèi)容得到了比較好的保存，未出現(xiàn)明顯的內(nèi)容散佚和訛誤情況，使得今人還能從這篇極具價值的荔枝學(xué)著作中汲取古人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