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林房子的租客

侯紅志

為紀念建黨100周年，筆者應邀參與了“江岸紅色革命舊址”的美術創(chuàng)作，其中有一幅名為“德林房子的租客”。這幅作品雖然僅有兩幅畫面和170多個文字，但是，深藏其后那段驚心動魄的歷史，足以打動我們每個人！

武漢市江岸區(qū)天津路22號原名德林公寓，武漢人俗稱其“德林房子”。

1927年7月15日，汪精衛(wèi)在武漢公開反共，時任中共中央軍事部長周恩來、中央政治局常委瞿秋白、李維漢和中央秘書鄧小平等人先后在此秘密居住?！捌咭晃濉狈止彩录?，中共關于舉行南昌起義、八七會議的決定均在此作出。7月25日，周恩來赴江西領導南昌起義；瞿、李、鄧等人8月7日從這里出發(fā)出席八七會議，會后先后離去。德林公寓現(xiàn)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 9 2 4—1 9 2 5年由揚子機器廠廠長、華僑王光投資興建，英國景明洋行設計，漢協(xié)盛營造廠承建，為地上三層、地下一層、共5個單元、約30間套房、鋼筋混泥土結(jié)構(gòu)的現(xiàn)代公寓建筑，在當時英租界內(nèi)屬豪華氣派的高檔公寓之一。

1977年12月，李維漢曾親臨該房二樓察看，確定為大革命失敗后，黨中央領導人秘密住處。當年二樓走廊前端左面是會客室，右面是警衛(wèi)人員值班室，略右拐而進，走廊左邊依次為瞿秋白、楊之華、李維漢、鄧小平的住房兼辦公室，走廊里端左側(cè)兩間是周恩來赴南昌前的臥室和辦公室。

周恩來在德林公寓

1926年9月，中共中央局委員張國燾抵達漢口，為中共中央駐漢全權(quán)代表。同時，中央委員項英、張?zhí)祝h團重要干部毛澤東、惲代英、羅章龍、李立三、劉少奇、吳玉章、林育南、陸沉、聶榮臻等到漢，加上在漢工作的中共湖北區(qū)委的董必武、陳譚秋等，中共在武漢的力量十分強大。3月中旬，中共中央局委員瞿秋白抵漢，連同抵漢的彭述之、蔡和森，五位中央局委員有三位在武漢。4月中旬，陳獨秀抵漢，并主持了4月1 8日和2 0日的中央會議。

中共中央軍委機關是最后遷漢的。1927年5月下旬，周恩來從上海來漢，5月25日就任中央軍人（軍事）部部長。1927年中央軍委在武漢有四處辦公地，武昌一處，漢口三處，分別是武昌中和里、漢口余記里12號、友益街尚德里10號和花樓街的一棟房子里。中央軍委參謀長聶榮臻辦公地點在武昌中和里，周恩來、鄧穎超在漢口余記里居住和辦公，門口掛著“西蜀楊公館”牌子做掩護。余記里機關十分繁忙，經(jīng)常有蘇聯(lián)顧問來與周恩來交談、商量工作，還有一些在國民革命軍中任軍、師級政治工作的共產(chǎn)黨員常來匯報請示工作。周恩來、王一飛等人經(jīng)常工作十六七個小時，晚上的“楊公館”常常是燈火通明。汪精衛(wèi)集團在武漢背叛革命后，周恩來秘密轉(zhuǎn)移到漢口德林公寓與瞿秋白、李維漢等人住在一起。

1927年7月15日，汪精衛(wèi)在武漢叛變革命，屠殺共產(chǎn)黨人和革命群眾。在經(jīng)歷了蔣介石在上海發(fā)動的“四一二”反革命事變，和國民黨反動軍官許克祥于5月21日在長沙發(fā)動的“馬日”事變后，1927年7月12日，中共中央根據(jù)共產(chǎn)國際執(zhí)行委員會的指示改組，成立由張國燾、周恩來、李維漢、張?zhí)?、李立三組成的臨時中央常務委員會，陳獨秀在離開了領導崗位后離開位于漢口俄租界四民街的中共中央機關，到漢口花樓街一間房子里隱居。面對險惡的形勢，周恩來策劃提議舉行南昌起義，并和瞿秋白、張國燾等人進行了醞釀。1927年7月13日后，瞿秋白帶著這一提議與鮑羅廷秘密離開武漢前往九江廬山，與李立三等人商討南昌起義的有關問題。

1927年7月18日，中共中央在武昌胭脂路嘯樓巷中共機關召開擴大會議，決定舉行南昌起義。7月21日瞿秋白回漢，25日中央常委開會，根據(jù)瞿秋白帶回的九江同志們的“南昌決議”，作出南昌起義最后決定，任命周恩來為黨的前委總書記。7月25日，周恩來離開德林公寓，和陳賡乘船急赴江西南昌，于8月1日領導舉行了南昌起義。

鄧小平在德林公寓

鄧小平是在八七會議召開前三天抵漢的。1927年8月7日，鄧小平、李維漢、瞿秋白先后從德林公寓出發(fā)，走路幾分鐘，至漢口俄租界三教街41號（今江岸區(qū)鄱陽街139號）共產(chǎn)國際代表拉祖莫夫住處參加了八七會議。會議嚴厲批評黨內(nèi)右傾錯誤，確定了土地革命、武裝起義的總方針。毛澤東當選中央臨時政治局候補委員，提出了“槍桿子里出政權(quán)”的著名論斷。當時，鄧小平作為中央秘書參加了會議，是唯一的工作人員。他第一個來到會場，接待代表，安排飲食，會議結(jié)束后，他完成善后工作，最后一個離開。八七會議后鄧小平離開德林公寓，離開武漢，1929年底至1930年初在廣西與張云逸、賀昌、韋拔群等領導了百色、龍州起義，創(chuàng)建了紅七軍和紅八軍，建立了左右江革命根據(jù)地。

1980年7月15日，鄧小平在武漢視察了八七會議會址紀念館，并題寫了館名。

李維漢在德林公寓

1927年5月，李維漢在中共五大上當選為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秘書長。1927年7月12日，汪精衛(wèi)的反共圖謀日益明顯，至“七一五”分共事件發(fā)生后，李維漢與瞿秋白、鄧小平等人到德林公寓秘密居住，參與決策發(fā)動南昌起義、籌備八七會議等工作。1 9 2 7年8月7日，李維漢、瞿秋白、鄧小平從德林公寓出發(fā)去往俄租界三教街4 1號參加八七會議，此次會議由瞿秋白與共產(chǎn)國際代表羅明那茲商討決定召開，臨時中央常務委員李維漢任會議主席，瞿秋白是實際主持者。八七會議后，李維漢離開武漢。

1977年12月，李維漢曾親臨德林公寓查看舊址，并指認了當年周恩來、鄧小平、瞿秋白及夫人楊之華居住的房間和辦公室。

瞿秋白在德林公寓

1927年3月，瞿秋白告別妻子楊之華前往武漢。此前在上海，瞿秋白在妻子王劍虹因病去世后結(jié)識楊之華，并與之結(jié)婚。1924年11月27日至2 9日，《民國日報》連續(xù)三天刊登三則啟示：從11月18日起，楊之華、沈劍龍正式脫離戀愛關系；瞿秋白、楊之華正式確立戀愛關系；沈劍龍、瞿秋白正式結(jié)為朋友關系。

瞿秋白抵漢后，主要居住漢口原輔義里27號（今江岸區(qū)吉慶街126號），在這里主持中共中央宣傳部和中共中央工作。當時在中宣部的工作人員為今人熟悉的有：鼓動科王明、圖書館陳伯達、長江書店毛澤民、中宣部干事宋侃夫。

宋侃夫出生于1909年，江西省萍鄉(xiāng)人，是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代無線電通訊和技術偵察專家，他與蔡威、王子綱并稱紅四方面軍“情報三杰”。他16歲投身革命，17歲入黨，45歲任武漢市市長。1991年4月4日，宋侃夫在武漢逝世，享年82歲。

1 9 2 7年，宋侃夫任中共中央宣傳部干事時，工作地點在今漢口銘新街13號，這棟房子當時是中共中央組織部、宣傳部的辦公機構(gòu)。不想，到了1966年“文革”發(fā)生后，當時任武漢市主要領導的宋侃夫受到?jīng)_擊，被關押的地點也是銘新街1 3號，當時，被送進這棟房子時，他馬上認出了這是大革命時期曾經(jīng)工作過的地方。

1927年，瞿秋白在武漢時期經(jīng)歷了大革命失敗到土地革命興起的歷史性轉(zhuǎn)變。在漢期間，他對毛澤東的《湖南農(nóng)民運動考察報告》大加贊譽并熱情推介。1 9 2 7年4月2 7日至5月10日，中共五大在武漢召開，他發(fā)表《中國革命中之爭論問題》，尖銳批評了陳獨秀為代表的右傾機會主義錯誤。瞿秋白當選中央政治局委員。

八七會議召開之前，汪精衛(wèi)集團已公開叛變革命，7月23日，武漢國民政府在漢口新市場公開殺害江岸鐵路工會秘書、共產(chǎn)黨員宋繼武，此后，每天都有共產(chǎn)黨人和工會、農(nóng)會干部被殺害，8月份，報紙報道僅在刑場上被殺害的就有100多人，其他方式殺害的不計其數(shù)。面對險惡的形勢，瞿秋白和共產(chǎn)國際代表羅明那茲商討決定召開八七會議，中共中央此時召開會議非常危險，瞿秋白受命于危難之際，排除種種困難，作了緊急部署。1927年8月7日，瞿秋白全面主持八七緊急會議，會議通過了《中共“八七”會議告全黨黨員書》。八七會議選舉產(chǎn)生李維漢、瞿秋白、蘇兆征等九人為中央臨時政治局委員；周恩來、毛澤東、李立三等七人為候補委員。

八七會議會址拉祖莫夫家前后有樓梯，后門通小巷，樓頂晾臺互通，發(fā)生情況，便于撤離。參會者分批進入。八七會議只開了一天，代表們一天沒出門，午餐吃面包，女主人拉祖莫娃在門口望風，會議環(huán)境極端險惡。

1928年5月中旬，瞿秋白抵達蘇聯(lián)，在莫斯科郊外的茲維尼果羅德鎮(zhèn)主持召開中共六大，“六大”之后，他留在莫斯科，擔任中共駐共產(chǎn)國際的代表團團長兩年時間。1929年夏，王明等人攻擊中共代表團，將右傾和左傾的帽子一起扣到瞿秋白頭上，1930年春，在聯(lián)共中央和共產(chǎn)國際的支持下，瞿秋白被撤銷了中國共產(chǎn)黨駐莫斯科代表的職務，攜妻子楊之華離開蘇聯(lián)回國。

1930年8月26日，瞿秋白回到上海。1931年1月7日在上海召開了中共六屆四中全會，會上開除了李立三的中央委員職務，解除了瞿秋白中央領導職務。此后瞿秋白因患肺結(jié)核留在上海養(yǎng)病，進行文藝創(chuàng)作和翻譯，與茅盾、魯迅來往，結(jié)下深厚友誼，參與領導左翼文化運動。

1934年1月7日，瞿秋白奉命離開上海，于2月5日到達中央革命根據(jù)地瑞金，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zhí)委會委員、人民教育委員會委員、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教育部部長等職。1935年2月紅軍長征后，瞿秋白留守蘇區(qū)，由于身患嚴重肺病，蘇區(qū)中央局派人護送他轉(zhuǎn)移，準備經(jīng)香港到上海隱蔽就醫(yī)，2月26日，瞿秋白在轉(zhuǎn)移途中在福建長汀縣水口鎮(zhèn)小徑牛莊被捕，被關押在長汀中學院內(nèi)國民黨第三十六師師部監(jiān)押所內(nèi)，遭多次勸降不為所動。

1935年6月18日是瞿秋白遇難的日子，當天，在押赴刑場之前，他在長汀公園涼亭內(nèi)自斟自飲，談笑自若，后從容走向羅漢嶺草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對劊子手說：“此地很好。”然后在草地上盤膝而坐，從容就義，年僅36歲。

瞿秋白曾說：人愛自己的歷史，比鳥愛自己的翅膀更厲害，請勿撕破我的歷史！這段話表明了這位老共產(chǎn)黨員堅貞不屈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