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涵
平江路的街道是繁華的,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身旁的一切像轉動的走馬燈,在暖橘色燈光里朦朧的是那塵世間的喧囂。
街巷交錯復雜,像蜿蜒的小河,每一線分支都流到很遠的地方,靜默著。
走上南邊一座石橋,沿著臺階的起起伏伏,聞著耳邊昆曲的細軟悠長,走進一條又深又窄的小巷,看不見人影,聞不見鳥的啼叫。或許是因為已經入夜,瞟了眼手表,“22:00”的字樣安靜地“臥躺”。
巷子的兩旁路燈稀疏又昏暗,上弦月的光是蒼白的,冷颼颼地打在我的臉上。周圍的房檐破敗,白墻也爬滿了污漬,我,行走著。
“哐當”——我聞聲止步。
我轉身抬頭,憑借著微弱的光源能看見一個鍍光的立體黑影,他停下車,快步朝我的方向走來。
這一刻,我才看清他的臉,面容黝黑,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背后似乎藏了些許狼狽。
見他砸了飯盒,我便蹲下身打算為他撿起飯盒和蓋子。
但還未拾起,他似乎是察覺了我的意圖,連聲道謝。
他的聲音渾厚,中氣十足,掩著難以覺察的疲倦。
路過的游客三兩個,無一不在唏噓,“哦喲”,惋惜著離去。
直到我遞過去飯盒,他還在道謝。當他伸手來接時,我發(fā)現他的手掌厚實,皮膚粗糙而有繭,指甲縫也因常年接觸砂石而發(fā)黑。手臂也是健壯且粗的,加上他一身淺灰色工裝,頭戴淡黃色安全帽,四五十歲的模樣。我猜測他是一名建筑? ? ? ? 工人。
他捧著自己的飯盒,走回電動車的位置。背影雖然有些惆悵,但不難看出眼中燭火變?yōu)椴窕?,沒那么容易熄滅了?;蛟S連他自己也不曾想到,會有人愿意彎下腰去撿起那一份溫暖,在如此的夜晚,孤獨也不再那么單調。
然而,他馬上發(fā)現自己的飯盒蓋不上,是扣子被砸掉了,他回來撿。發(fā)現扣子壞了,口中自言自語:“扣子碎了。不能用了啊……”
語調那么失落,那么遺憾。
他的背影現在是落寞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碎了的扣子回去,眼神又像是余燼,殘留在灰塵里。
“哐——”
由于電動車并沒有架好的緣故,車子倒了,飯盒又一次打翻在地。
“哎呀……”他語調下降,“全倒了……”
他有些疲憊地蹲身扶好車,將飯碗放到后座,背駝了,肉眼可見地萎靡了下來。
雙手扶著車站了一會兒,似是緩口氣,隨后挺了挺腰背,但我好像看見從他的肉體分裂出來一個弓著身的靈魂,看不見正臉卻好像看見眼底的倦意,余燼也不剩的模樣。
背影,是佝僂的。
他騎著電動車,一點一點消失在我的視野,消失在斑駁的小巷。那是繁華塵世角落的荒涼。那荒涼之后卻也有時間最真誠的溫暖。
(指導老師:段厚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