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慶萍
一
大學四年,終畫上句號。
作為鐵道工程專業(yè)的學生,凌志和馮欣選擇了兩個截然不同的職業(yè)方向。
凌志去了南方的鐵路局,馮欣去了北方的工程局。
分手在即,大家依依不舍。
凌志舉起杯中酒,淚眼蒙眬:“馮欣,說心里話,我很羨慕你,從此可以像詹天佑、像茅以升一樣,你可以親自建造一條條貫通南北東西的鐵路,多有成就感?!?/p>
馮欣舉起杯中酒,也是淚眼蒙眬:“凌志,說心里話,我也羨慕你,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
二
南疆。
一場強臺風登陸,夜深時分,同志們在雨中巡檢,這場暴雨已經(jīng)持續(xù)下了一個多小時,居然沒有一絲要停的意思。
大雨傾盆,噼里啪啦地下著。
“段長,您怎么也來啦?”
凌志點點頭。
凌志帶著技術科的同志沿著區(qū)間一路走過來,雨水順著被大風打亂的雨衣流到水鞋里。現(xiàn)在鞋里全是水,走起來沉重不堪,還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凌志找了一處坡地坐下,他的雙腳已被雨水泡得腫大,張羅了很久,才費勁地脫下鞋。
倒掉鞋里的雨水,繼續(xù)上路。
電筒燈光里雨水迷離。技術科的小江發(fā)現(xiàn)了一處嚴重的險情,前方不遠處下穿鐵路的排水涵洞口被坍塌的山體、護坡碎石、泥漿一股腦堵住了。
凌志沖到邊坡坍塌處,得趕緊疏通,不然肆虐無處可去的洪水會沿著線側水溝漫上道床,更嚴重的結果是洪水最終會突破道床防線,沖刷而下,造成鐵軌懸空。
凌志估計了一下,大約有20多立方的坍塌山體,趕緊聯(lián)系挖土機增援。
凌志指揮大家沿著塌方處上方的山體疏通上部截水溝,避免塌方處情況惡化。
兩臺挖土機來啦,成為清除山土、碎石、淤泥的主力軍,凌志和大家一起脫掉雨衣,甩開膀子,用鐵鍬、鐵鏟、鐵桶清除挖土機外圍的泥土,一個小時后,終于排除險情。
清晨,雨過天晴,天空蔚藍如洗,太陽露出紅彤彤的笑臉,滿天朝霞給起伏的群山和綿延的鐵軌披上金燦燦的衣裳,一輛動車迎著朝陽滿載旅客呼嘯而過。
三
凌志經(jīng)常翻看馮欣早期發(fā)來的一首詩——《獻給他鄉(xiāng)的高鐵建設者》。
我有兩個孩子,
一個是娃,
一個是高鐵,
一個一天天長高,
一個一天天長長,
兩個都讓我魂牽夢繞。
回了寒冷的北方,
我娃微笑,
融化漫天的飛雪,
兩行清淚,
宛如工地旁不斷響起的清泉叮咚。
走在群山的工地,
一株綠蘿,
盛開滿山的翠綠,
兩行鐵軌,
像是我娃伸開的手臂溫暖如玉。
家和工地,
時間忽快忽慢,
一分一秒,
慢時,
就是一個世紀,
快時,
真如白駒過隙。
四年過去,
一個娃背起書包,
在課堂里開始阿喔鵝。
一個娃迎接誕生的成人禮。
和諧號開始風馳,
我是該哭泣還是歡喜,
不斷循環(huán)的分離與相聚。
西南邊陲,
又一條高鐵在孕育,
他們都是我的孩子啊,
無論我走到哪里,
都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
我的孩子們,
是不是也在寂靜的月夜里,
不時地將我想起。
那個時候,馮欣負責修建的一條高鐵剛剛建成通車,那條高鐵橫貫東西,把行路難的蜀道和東部沿海地區(qū)直接拉通,把幾天的車程壓縮到8小時。
男兒有淚不輕彈,凌志讀著詩歌,竟然一把一把地抹眼淚。
四
大學畢業(yè)二十五周年同學聚會,凌志和馮欣再次相聚。
“凌志,你的頭發(fā)白了不少。”
“馮欣,你的兩鬢也白了?!?/p>
“老了?!?/p>
“老了。”
兩人相視哈哈大笑。
“不老。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不老。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知道嗎,每當我巡線的時候,我就羨慕你,我想活成你的樣子,走南闖北,開疆拓土?!?/p>
“知道嗎,我也想活成你的樣子,駐守一方,守住線路平安,守住平安鐵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