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諾
那年去歐洲,是第一次在地球上走得那么遠,我興奮得就如鼓滿勁風的帆。那些無數(shù)次在書里和夢中神游的古羅馬斗獸場、梵蒂岡大教堂、但丁故居、威尼斯水巷、比薩斜塔、貝卡爾廊橋……這下都近在眼前,觸手可及了。
這天,我們乘高原列車從阿爾卑斯山的少女峰下山,來到山腳下一個風光旖旎的小鎮(zhèn)——因特拉肯。導游給我們3個小時自由活動時間。我找到一家開滿鮮花、面對雪山的露天咖啡座,邊喝咖啡邊賞風景。九月的瑞士,天氣真是太好了,陽光灑滿大地。遠處白雪皚皚的少女峰閃閃發(fā)亮,屹立在一碧如洗的藍天下。山腳下碧綠的大草坪上, 一群孩子在放風箏,騎自行車追逐嬉戲,風傳笑聲,不絕于耳。街頭川流不息著不同膚色、不同服裝的各國游客,猶如上演一場盛大的國際服裝秀。
幾天下來,我第一次靜下心,悠閑、愜意地享受美麗時光??幢?,中午1點多,此時上海是晚上8點多。如在家,我應該吃過晚飯,洗刷好鍋碗,洗完澡,在看電視了吧?坐在阿爾卑斯山下,我的腦海浮現(xiàn)出彌散油煙氣的廚房,堆著書籍、茶杯、手機等雜物的茶幾,茶幾后面沙發(fā)上窩著看電視的另一個“我”……幾天前,我還在那場景當中,驀然回首,它竟顯得那么遙遠、模糊,像一張年代久遠、褪色的黑白舊照片。那一瞬間,我有點恍惚,有點走神,又有點飄飄然,不知哪個更真實,哪個更像夢……后來,我又走過很多地方,走得更遠。每到一處,我都喜歡根據(jù)時差,推算自己此時如在上海正在干什么?!吧畈恢寡矍暗钠埱?,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比ミh方,是為了與日日重復的現(xiàn)實生活拉開距離,讓自己在回望中恍惚一下,從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現(xiàn)實生活里,暫時抽離一會兒。
20世紀80年代,我看了電影《尼羅河上的慘案》, 便愛上懸疑推理小說。當時對讀書還有點要求,“暢銷”“通俗”的帽子讓我克制。退休后,放開肚子大嚼,先是阿加莎·克里斯蒂,接著是東野圭吾、森村誠一……我被迷得如癡如醉。在小說的各個門類中,懸疑推理小說是距離現(xiàn)實生活最遠的——離奇,神秘,意外,智慧,是它的魅力?,F(xiàn)在看書看報看電視,我只有兩分鐘耐心。內(nèi)容在兩分鐘內(nèi)抓不住我,我就換一個。但是,如果故事一開頭就死了一個人,而且是被謀殺的,情況就不同了??磻乙赏评硇≌f,好像在看作者自己跟自己下棋,既設(shè)局,又破局。最棒的是離奇神秘又不失生活本來面目的那種故事。對于飾演波羅的演員,我只喜歡電影《尼羅河上的慘案》和《陽光下的罪惡》里的那個胖胖的老頭。他面容和善,胃口很好,有點自大,以普通旅客身份出場。碰上了謀殺案,他才露一手,不像電視劇中的那些演員,一出場就端著偵探的架子。
最好的閱讀場景是冬天的夜晚。室外,月黑風高或者冷雨敲窗,鋪墊著陰森森的氣氛,我則安全地躺在溫暖的被窩里,看一本詭異驚悚的懸疑推理小說,進入一個恐怖故事的深處。那真是人生最大的享受!當從故事中回來,我恍然意識到身在何處,便會慶幸、安心。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全套小說,我就是在一個冬天看完的——每晚在被窩里看到夜深。
無論足走遠方還是魂游幻境,有時,我就想離開一會兒,與現(xiàn)實生活拉開一點距離,換個角度遠遠打量它一下,不僅因為它日復一日,是那么平淡乏味,還因為我內(nèi)心知道,無論走得再遠,最終總是要回來的。有了茍且的現(xiàn)實生活作底氣,我才敢激情大呼“詩和遠方”。
(選自2018年9月6日《新民晚報》,本刊有刪改)
《我就想離開一會兒》和《登勃朗峰》一樣,都描寫了遠處風光、異地風景。作者用文字把我們帶到了遙遠的異國他鄉(xiāng),開闊了我們的眼界,打開了我們的思維,豐盈了我們的內(nèi)心。
作者運用“身在異地卻心思故園”的手法,通過場景對比,強調(diào)去遠方看看是為了與日日重復的現(xiàn)實生活拉開距離,讓自己從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現(xiàn)實生活里暫時抽離一會兒。作者認為,不僅旅行可以達到這樣的效果,閱讀也可以。尤其是在閱讀懸疑推理小說時,作者好像進入了一個冒險的世界,而從故事中回來時,她會慶幸自己生活在安穩(wěn)的當下。
1.本文中,作者是用哪些方法“離開一會兒”的?
2.你如何理解“與現(xiàn)實生活拉開一點距離,換個角度遠遠打量它一下”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