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白毛女”用足尖講述中國故事

馮璐

松山樹子飾演的“喜兒”。

她個子高、腳形好，生來就是跳舞的苗子。

她又是一位極有遠見和魄力的藝術(shù)家，60多年前就把中國的紅色經(jīng)典搬上日本舞臺，在一衣帶水的東鄰燃起了日中友好的火苗，代代薪火相傳。

13歲那年，她如愿成為日本劇場最年輕的芭蕾舞者，17歲成為舞團首席。在演出中，她結(jié)識了日本大學建筑系高材生清水正夫。清水正夫送給她一個小包，并成為她一輩子的“鐵粉”。1947年，兩人成婚，次年共同創(chuàng)辦以松山樹子的姓氏命名的松山芭蕾舞團。

松山芭蕾舞團以開展國際文化交流活動為特色，松山樹子則是首位扮演芭蕾舞劇《白毛女》女主角喜兒的日本舞蹈家。一次偶然的機會，夫妻倆觀看了中國電影《白毛女》，深受感動，萌生了將這一故事改編成芭蕾舞劇的想法。他們致信中國戲劇家協(xié)會，請求他們提供相關(guān)資料。

1953年底，松山夫婦收到回信，信中附了歌劇版《白毛女》的劇本、樂譜和舞臺劇照。在此后的舞劇創(chuàng)作過程中，松山樹子為主角喜兒設(shè)計了銀白色的服裝，親自出演喜兒。1955年一個寒冷的冬日，芭蕾舞劇《白毛女》在日本東京首演，受苦人尋求解放的主題令很多觀眾感同身受，演員謝幕時掌聲經(jīng)久不息，有人甚至被感動落淚，“再來一個”的喊聲此起彼伏。

同年10月，松山樹子受邀來華進行藝術(shù)交流。在天安門城樓觀看閱兵時，松山樹子熱淚盈眶，她想：這或許是因為自己演過白毛女，通過這個故事，她和中國緊密地連接在一起了。周恩來總理接見她時，親切地稱她為日本“白毛女”，還把中國歌劇和電影“白毛女”的扮演者王昆、田華介紹給松山樹子。由周總理“導(dǎo)演”的這一幕，讓三位“白毛女”一見如故，結(jié)下深厚的友情。在中國“白毛女”的幫助下，松山樹子把芭蕾舞劇《白毛女》做了大幅修改，精益求精。

當時，中日尚未恢復(fù)邦交，但松山樹子堅信，日中這兩個鄰國決不會永遠被隔絕。1958年，她超越民族情感和特殊時期的歷史局限，不顧日本國內(nèi)的非難和阻力，率芭蕾舞團一行46人先后到訪北京、上海、重慶、武漢等地巡演《白毛女》，每到一地都引起轟動。觀眾徹夜排隊買票，現(xiàn)場座無虛席。

感染力的背后，既有中國故事的力量，也有松山芭蕾舞團對藝術(shù)的高要求。舞團成員經(jīng)常驕傲地說：“演出時請看最旁邊那個演員，他一定像主角一樣情緒飽滿，當所有人的眼睛都像中間那位一樣明亮，當所有人都像一個人那樣燃燒，表演能不動人嗎？”

此后60余年，松山芭蕾舞團兩代藝術(shù)家（第二代喜兒扮演者為松山樹子的兒媳森下洋子）先后16次來華演出《白毛女》，以精湛的舞技、深刻的人物刻畫和準確的情感表達，感染了無數(shù)觀眾，用芭蕾搭建起一座日中民間友好交流的橋梁。無論兩國關(guān)系出現(xiàn)冰雪摧殘還是柳暗花明，松山芭蕾舞團都始終不渝地為日中友好做著自己的努力。

1964年，毛主席與松山樹子握手。

1955年，松山樹子第一次來北京，周總理接見王昆、松山樹子（右二）、田華（右一）三位“白毛女”。

1958年，松山芭蕾舞團在北京表演《白毛女》。

1973年，松山芭蕾舞團的演員和中國舞劇團的演員在北京同臺演出《紅色娘子軍》。

森下洋子從松山樹子手中接過傳承之棒，成為第二代“喜兒”。

每當中日關(guān)系陷入低谷時，松山芭蕾舞團經(jīng)常勇敢地站出來，舉起友好大旗。2016年，森下洋子帶著團里的年輕人來到延安，去魯迅藝術(shù)學院尋找《白毛女》的根。她說：“只有理解延安精神，才能理解中國革命;只有理解中國革命，才能理解《白毛女》，才能把這種精神的力量傳給觀眾，也傳給年輕人?！?/p>

多次來華公演的松山芭蕾舞團，受到多位中國黨和國家領(lǐng)導(dǎo)人的接見。1964年10月1日，清水正夫夫婦受邀登上天安門城樓，第一次見到了毛主席。后來，毛主席觀看了松山芭蕾舞團演出的《白毛女》。松山樹子回憶，毛主席曾說“你們是老前輩”，因為上海舞蹈學校在其之后也將《白毛女》改編成芭蕾舞劇。毛主席還說，藝術(shù)要尊重傳統(tǒng)，但貴在創(chuàng)新，更要面向大眾。舞團至今保存著當年周總理贈送的演出服和道具，森下洋子正式演出時總會穿上這身演出服。舞團排練廳的后方，高高懸掛著中日兩國國旗。

2008年5月，清水正夫手拄拐杖，率全體團員來到中國駐日本大使館，沉痛悼念汶川地震遇難者，并向災(zāi)區(qū)捐款。一個多月后，他因病逝世，享年87歲。

2020年2月，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于中華大地，松山芭蕾舞團捐出一批消毒水和口罩，還通過視頻發(fā)來問候。舞團團員們齊聲高唱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同聲吶喊：“我們愛中國！武漢加油！中國加油！人類加油！”這令許多中國人感受到了鄰國友人的真情。

一衣帶水，風月同天。一聲“加油”是日本友人在抗擊疫情的非常時期對中國發(fā)自內(nèi)心的支持，也是“一帶一路”上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寫照。舞團方面表示：“恰是在這種危機時刻，更需要藝術(shù)團體挺身而出，用芭蕾向更多人傳遞希望和夢想……”正如郭沫若在1958年為其題詞中所說：“藝術(shù)是超越國境的，特別是舞蹈，更脫離語言純粹訴諸形象，也可以說是人類共同的語言?！彼麄冇盟囆g(shù)這一人類共同語言，在“一帶一路”上架起了一座超越國界的文化橋梁。

也正因如此，松山芭蕾舞團獲評2020年“絲路友好使者”。不幸的是，今年5月22日，松山樹子在日本東京逝世，享年98歲。而她和丈夫畢生踐行的日中友好的理念，將由該團現(xiàn)任理事長森下洋子和總代表清水哲太郎（他們的長子）繼續(xù)貫徹下去。

對于獲得“絲路友好使者”這一榮譽，清水哲太郎表示不勝感激。他告訴記者：“數(shù)千年以來，中國通過‘絲綢之路給日本帶來了巨大的文化恩惠。一出《白毛女》，演繹了‘一帶一路文明互鑒的縮影。而松山芭蕾舞團今后的夢想，便是帶著舞劇《白毛女》，獻演給‘一帶一路沿線的國家和民眾?！?/p>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