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洛神”拍攝26小時，驚艷1分鐘

王喆寧

何灝浩

“河洛之神，名為宓妃。竦輕軀以鶴立，若將飛而未翔。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卑殡S著悠揚的音樂，“水中洛神”騰空而起，慕光而去，好似完成了一場隆重的飛天儀式。

6月12日晚，一支堪稱“王炸”的水下舞蹈《洛神水賦》（原名《祈》），拉開了河南衛(wèi)視端午晚會《端午奇妙游》的序幕，也將飾演“水中洛神”的演員何灝浩與幕后主創(chuàng)團隊帶到大眾眼前：視頻播出后，48小時內(nèi)19次登上熱搜榜，短時間微博相關話題閱讀量達到了35億。網(wǎng)友紛紛評論“美到詞窮”，直播不到半小時就達到60萬觀看量。

6月13日，“外交天團”女發(fā)言人華春瑩在社交媒體上的轉(zhuǎn)發(fā)稱贊，讓這個節(jié)目在國外也火速“出圈”。原本名不見經(jīng)傳的何灝浩，因為這個1分多鐘的視頻一夜爆紅，各方媒體紛至沓來“探秘”。

“這是看到了神仙”

有網(wǎng)友這樣形容《洛神水賦》：“隨手截圖就是一張壁紙?！焙螢骑椦莸摹奥迳瘛痹谒恤嫒欢鴦?，衣袂翩躚，一揮一舞間帶動水波陣陣，一拂一撥間剛?cè)岵?，充滿張力，正應了曹植《洛神賦》中那句“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

對于何灝浩的表演，網(wǎng)友更是驚呼“這是看到了神仙”，也有觀眾親切地稱呼她為“洛神小姐姐”，文字間不吝贊美之詞。

面對耀眼的聚光燈和高密度的采訪，何灝浩先是表示“蒙圈了”，又說“我也只是個凡人，聽到這種夸贊還是挺惶恐的”。但在平靜了心情之后，她還是認真地說，這次水下舞蹈突然火了，感覺既是意料之中，又有些意外驚喜。

“其實這不是我的出圈，而是傳統(tǒng)文化的出圈。正如董卿所說的，當一個人的青春與拼搏，可以和國家的形象聯(lián)系在一起，這是一件多么幸運和榮耀的事情?！焙螢普f。

的確，讓何灝浩在中國文化的歷史長河中“遇到”洛神的，是晚會總導演陳佳和她的創(chuàng)作團隊。但他們認為“洛神”的服飾較為繁復，在水下無法展示肢體美，就想到了絢麗飄逸的敦煌飛天服飾。于是，“一個上身纏繞宋代端午節(jié)祈福時佩戴的五彩絲帶、水中起舞時充滿女性自信、大氣”的形象被創(chuàng)作出來。

接下來事情就簡單了：只需一個舞者讓“洛神”活起來！曾獲得全國青少年花樣游泳錦標賽團體冠軍、如今任美人魚教練的何灝浩，因水下國風視頻進入創(chuàng)作團隊視線，他們的合作很快成就了表演史上的一個奇跡。

但成功和掌聲背后的辛酸只有何灝浩知道：“前后歷經(jīng)了3次拍攝、在水下泡了足足26個小時、挑戰(zhàn)50秒換一次氣、眼睛被水泡到充血……”

舞蹈不僅講究“傳形”，更講究“傳神”。談及如何理解這次舞蹈角色時，何灝浩說專門買了本《洛神賦》，仔細揣摩對洛神神態(tài)和心理的描寫，及有關洛神的詩詞歌賦，試圖尋找到靈感;她也專門研究了敦煌飛天的姿態(tài)，找了許多敦煌的舞蹈視頻來學習。

何灝浩說，最吸引人的還是節(jié)目所傳遞的中國文化內(nèi)涵。她本身十分熱愛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對漢服也很感興趣。這次節(jié)目通過舞美、服裝等結(jié)合，成功讓“水中洛神”成為幾千年文化傳承洪流中的一分子。

何灝浩演繹的水下舞蹈《洛神水賦》。

創(chuàng)新“水下飛天”

事實上，《洛神水賦》主創(chuàng)團隊中的每個人，都有著一股為藝術獻身的力量。

陳佳接到制作任務時，時間緊、任務重，滿腦子只有“能做出來就不錯了”的想法?！拔耶敃r覺得在完成一篇命題作文，既要延續(xù)河南臺《唐宮夜宴》的IP形象，又要創(chuàng)新形式。”陳佳對《環(huán)球人物》記者回憶當時的想法。隨后，導演組頭腦風暴的結(jié)果是采用“網(wǎng)劇+網(wǎng)綜”的節(jié)目形式，先編寫劇本，然后通過劇情發(fā)展選擇所需節(jié)目。他們將“水下飛天”作為開場節(jié)目，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創(chuàng)新。

按照傳統(tǒng)思維，一提到端午，人們最容易想到的是屈原。陳佳對記者透露：“最初我們確實打算讓‘屈原在水下起舞，但這就與后面節(jié)目的內(nèi)容撞車了?！笨紤]到屈原寫過《九歌》《天問》，其中都提到洛神，不僅與河洛文化有關，又恰好是水神，于是導演組就敲定了“洛神”這一形象。

第一次拍攝是在6月3日。下水前，何灝浩需要保持空腹狀態(tài)，此外只能單純依靠憋氣并且在1分鐘內(nèi)完成水下動作。為了拍出滿意的鏡頭，攝像師需要不斷調(diào)整角度、捕捉最完美的瞬間，為此何灝浩在水中上上下下達200多次，水力壓迫導致眼睛充血。

不僅如此，何灝浩沉入池底表演，需要在身上佩戴2—10公斤的負重，為表現(xiàn)“洛神”在天上飛的場面、達到左右飄移的效果，只能用外力牽引。節(jié)目組用5根魚線纏在她的腰上，拉著她在水下走。由于魚線非常細，隨著她在水下一遍遍練習，魚線就越纏越緊，等拍攝完，她的腰上已經(jīng)被勒出了一條條紅印。

另一個難題是要將水池拍攝出湖底的效果。最初，水下道具包括鼓、簾子、殘垣斷壁等，陳佳覺得這與水神不食人間煙火的形象不符。她與何灝浩商量后，決定以黑布為背景，從水下打光，營造氛圍感。

攝像師本來對這個方案持懷疑態(tài)度，沒想到拍出來效果很好，于是不斷說“再來兩條”，何灝浩就反復下水，花了十幾個小時在水下騰躍、后翻，最后已經(jīng)接近失溫狀態(tài)。一個攝像助理因為被水壓破鼻腔神經(jīng)，導致鼻子出血，大家這才停下來休息。

這組鏡頭一直拍到深夜12點，后期工作人員熬夜加工，在大場景后疊加了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增加水粒子特效，終于獲得了湖底干凈深邃的效果。

為了1分多鐘的節(jié)目，所有的工作人員連軸轉(zhuǎn)了幾天幾夜，幾乎沒怎么睡覺。陳佳第一時間從樣片中裁了幾張圖，發(fā)了一條朋友圈，沒想到半夜1點鐘還收獲了100多個贊。她想，節(jié)目起碼能達到播出要求了。

結(jié)果比想得更“出圈”，何灝浩演繹的“洛神”令人驚艷，再次點燃大眾對傳統(tǒng)文化的熱情?！皞鹘y(tǒng)文化需要用現(xiàn)代的審美、視聽語言去包裝和解讀，這次準備時間短，節(jié)目可能有些粗糙，大眾能夠如此喜愛，也是因為對文化自信、文化認同的共鳴?！标惣颜f。

拍攝《洛神水賦》的團隊在一起。

與水共舞的苦樂

1990年出生的何灝浩，與水結(jié)緣20余年。盡管如此，這次節(jié)目中她之所以能夠在水下“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離不開從小與水的緣分。

8歲那年，花樣游泳教練來到她的小學，根據(jù)身高、體形、骨骼等條件選拔隊員，何灝浩被看中，進入廣州業(yè)余體?；佑斡娟?，開啟長達10年的運動員生涯。

18歲時，在人生分叉路口，何灝浩選擇了高考。大學畢業(yè)后，她順理成章進入一家國企，過上了朝九晚五的白領生活。

雖然工作很穩(wěn)定，何灝浩卻總覺得缺了點什么。一有時間，她還是會去游泳，總覺得在水里時才是真正的自己。

2014年，電影《美人魚》來到廣州選角。何灝浩的好友在網(wǎng)上看到了招募群演的信息，鼓動她去試試。經(jīng)過兩次試鏡和面試，何灝浩成功入選，成了一位“美人魚”演員。

拍攝時是寒冬，水池里的水是冰涼的。何灝浩在片場一共待了4天，每次開拍前，她都要在身上澆一些熱水，下到水池后才不會特別冷。出水后，她裹上毛毯，捧著姜茶緩好一陣，身體才有知覺。

那是何灝浩第一次感受到水下拍攝的辛苦，但樂在其中。通過這次拍攝，她重新意識到自己對水下運動的熱愛。2017年，她選擇從國企辭職，考取了美人魚教練證，正式成為一名美人魚教練。

美人魚運動是一項近年來興起的小眾健身項目，融合了游泳、潛水、瑜伽等運動。在工作之外，何灝浩開始嘗試水下舞蹈。水下舞蹈需要極強的身體控制力和適應力，她先后拍攝了上百個視頻，反復練習水下睜眼、長時間憋氣、表情管理等。

2018年，她的身影出現(xiàn)在海洋公益宣傳片《自由之?！分?。作為主角之一，何灝浩身穿古典水墨畫服飾，在開放海域中跳著帶有武術元素的中國舞，與另一位主角所跳的西方舞蹈呼應，象征人與自然的和諧。

在印度尼西亞達拉灣的海里，她泡了好幾天，一次次被海流沖走，再被工作人員拉回來繼續(xù)拍，最終完美呈現(xiàn)了傳統(tǒng)之美與深邃海洋的融合。在一次國際展會上，一位攝影師看到這個宣傳片后，情不自禁地夸贊：“做得好！”

即便如此，何灝浩身邊很多人，包括她的父親都不理解她堅持這個小眾職業(yè)的意義。有時，她也會懷疑在做“無意義的事”，但正是日復一日的堅持與他人不經(jīng)意的夸贊，一次次將處于退縮邊緣的何灝浩拉了回來，她最終迎來了“洛神”這個角色。

何灝浩

1990年出生于廣東省，曾在業(yè)余體校練了10年花樣游泳。2014年，參演電影《美人魚》，飾演“美人魚”。2021年6月12日，表演水下舞蹈《洛神水賦》，在河南衛(wèi)視播出后走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