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君
來到大山王村一個多星期了,沒下雨,空氣很是干燥。
今天早上,看天氣情形,知道要下雨了。早餐后,在房間里整理好東西,正要出門呢,雨來了。先是一點兩點的滴答著,接著嘩啦啦地下開了。而且,來得快,來得猛,始料未及。
大山里的雨,雖已不是第一次遇見,還是感覺很新鮮,很吸引人。
立馬放下手中的一切,站到陽臺上。我要好好地欣賞這山里的雨。怪了,雨明明下得很大,雨水落地的聲音,也聽得清清楚楚,卻看不到雨點,更看不見雨絲。若不是雨篷檐口的水傾瀉如瀑,還以為是自己弄錯了呢。
放眼望去,對面便是青山。這山,似乎離我很近,一伸手,就能摸得著樹木的枝葉。雨點再大,雨絲再粗,都被青翠蔥蘢的顏色給埋沒了。耳邊有雨的聲音,眼前卻見不到雨絲飛舞。真的是太神奇,也太微妙了。
為了求證聽覺與視覺的正確與否,我轉過身來,從兩棟樓之間的縫隙里,向房間背后的古樹林看去。古樹林與我近在咫尺,但樹根依附的峰巒,還是高過房間的脊頂許多。我要看雨、看樹,須抬起頭來仰望。
古樹林里的樹,都是幾百年以上的老樹了。好在沒有風,在雨中的樹,也是極為穩(wěn)重的。只見它們一動也不動,默默地,雕塑似的??罩邢袷怯袀€大大的漏斗,將雨水直直地潑下來,澆到靜悄悄的樹梢上。雨點落到伸出來的樹葉上,樹葉懶懶的,似睡得正香。雨來了,正好滋潤著它們的夢境呢。
眼前的雨絲清晰起來,像一條條銀色的線,不間斷,無縫隙,肆無忌憚地糾纏在綠色之中。
我低下頭去,看一眼地下。嗬,地面早已是一片水澤。水順著地勢,卷著落葉,捎著灰塵,滾滾而去。村子里的每一條巷子,每一個拐角,瞬間成為溪流。
我感興趣的,是這雨。就雨的形態(tài)看,與鄉(xiāng)村的雨、城市的雨,沒什么兩樣。但是,這雨在大山里下起來,周邊的環(huán)境是不同的,感覺特別新鮮,特別精彩。
對面的山,層巒疊嶂,茂密蔥蘢。山頂與天緊挨著,幾乎沒有縫隙。山腰里,有新修的水泥路,穿峰越澗,連接著山里與山外??墒?,站在我的位置上,只能感覺路的存在,根本看不見路的邊際。山腳下,一幢幢徽派風格的小樓鱗次櫛比,高低錯落,很是美觀。白色的墻壁,綠色的山坳,形成鮮明的對比。
雨中的山,近處,是綠色的,綠得鮮活,綠得沉靜,綠得無與倫比;遠處,則是青色的,即便有些朦朧,卻也能看得出,那是一種幽雅閑適的景觀,如同一幅畫。
山腰上,山坳里,不論是什么樣的樹木,都在做著一樣的工作——造霧。這霧,就在樹梢之間,就在枝葉的縫隙里,一絲絲的,一簇簇的,生發(fā)著,蔓延著。慢慢地聚集,輕輕地游離,漸漸地上升……
這霧,先是白色的,當匯攏成一團時,便成灰色的了。接著,就變成了烏色。這時,它們已不滿足于只在叢林里活動,它們要尋求新的朋友,要結成更加牢固的同盟。于是,它們登天了,成為天地一體,成了奔騰不羈的流云。
綠色的樹,青色的山,白色的霧,烏色的云……都是在雨中誕生的、幻化的、升級的。這一切,只有在大山里可以看得見,也只能在大山里才能盡情地享受。
家里人來信息說,合肥今天也下雨了。我忽然意識到,這大山里的霧、大山里的云不是白造的。它有任務,是在為我的家鄉(xiāng)送雨呢!
太太高興了,說:“我來時種的菜有救了,可以安心地睡覺了!”
早年間,我生活在鄉(xiāng)村。后來,又生活在城市里。鄉(xiāng)村也好,城市也罷,都是在丘陵地區(qū),只有連綿不絕的土崗塘壩,沒有山,看不到直立起來的滿目蔥蘢。天雖高,卻云輕霧淡,時不時地還有煙塵的困擾。想要看藍天,得尋找機會,得等待好日子。
鄉(xiāng)村的雨常下。下小了,沒有任何感覺;下大了,地上滿是泥濘。
城市的雨也很多,也能將雨下成絲,直撲高樓大廈。但是,這雨只能壓住心頭的一絲焦慮,卻感受不到多少詩意。
我待在大山里,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卻是滿目的鮮活,全身心的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