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左傳》塑造了眾多個性鮮明的女性形象,其中武姜與驪姬是貪婪狠毒、干預(yù)政治的一類負面女性。以此二位女性為研究對象,分析這類女性形象的時代特征,將有利于我們體會春秋時代的女性意識,思考現(xiàn)代女性對于和諧家庭構(gòu)建的重要意義。
關(guān)鍵詞:《左傳》 武姜 驪姬 思想啟示
《左傳》是《春秋》三傳中最具有文學價值的一部編年體史書,值得我們反復(fù)揣度。這部史書雖是以春秋時代諸侯爭霸擴張為主線,勾勒了一個雄渾壯闊的男性世界,但其中不乏女性形象的刻畫,她們?yōu)椤蹲髠鳌愤@部記錄起伏歷史的文學著作,增添了一抹柔情色彩。她們或是德才兼?zhèn)渚哂羞h見卓識的女子,如衛(wèi)莊姜與僖負羈之妻;或是荒淫無度、禍亂宮闈的女性,如文姜與夏姬;又或是干預(yù)政治、為子爭寵的母親形象,如武姜與驪姬。其中,我們將對武姜與驪姬這類女性進行研究分析。
一、武姜:溺愛幼子,為母失儀
“鄭伯克段于鄢”打響了春秋亂局的第一槍,具有劃時代的歷史意義。這場事件的主人公鄭莊公與共叔段作為同胞兄弟本應(yīng)情同手足,卻因為其母武姜過分溺愛、偏袒幼子,造成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家國動蕩,這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三方面。
其一,“初,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武姜,出身大國,她作為政治聯(lián)姻的工具來到鄭國,接連生下兩個兒子鄭伯寤生與共叔段。在生育第一個孩子時,不幸遭遇難產(chǎn)之險,這件事情給武姜留下了深刻的記憶,自此也便對莊公產(chǎn)生了厭惡之心,而對其幼子十分喜愛以致到了溺愛的程度。鄭伯降生之初,武姜便沒有以正確公平的心態(tài)對待與教育孩子,更沒有履行做母親的責任與義務(wù),這無疑為之后的母子離心埋下隱患。
其二,“亟請于武公,公弗許”?!妒酚洝肥T侯年表記載:“鄭武公十年娶申侯女武姜,十四年生莊公寤生,十七年生太叔段?!庇纱丝芍?,鄭莊公僅年長其弟三歲。等兩個兒子長大后,武姜并沒有改變厭惡長子、寵愛幼子的心理,多次向鄭武公表示立幼子為太子的想法,然最終均被否決。嫡長子繼承制是西周時代盛行的一種宗法制度,其目的是為了避免因財產(chǎn)分配、王位承襲所造成的骨肉殘殺局面?!豆騻鳗q隱公元年》有云:“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武姜因為一己私心阻撓、破壞鄭伯成為太子的舉動,是為母失儀的另一表現(xiàn)。
其三,“莊公即位,為之請制”,“大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夫人將啟之”。武公死后,莊公成功繼位成為一國之君,但是偏心的母親仍然沒有放棄讓自己的幼子登上王位的想法,于是又開始了一系列違禮越矩的操作。莊姜以母親的身份請求、逼迫鄭莊公使共叔段的封城“過百稚”,面積領(lǐng)域超過國都的三分之一。更甚者,當幼子不履行臣子本分,開始謀反篡取王位時,武姜不僅沒有勸說阻攔,反而參與其中,為共叔段打開城門,里應(yīng)外合發(fā)動這場叛亂之事。
二、驪姬:欲望熏心,迷戀權(quán)勢
“晉伐驪戎,驪戎男女以驪姬,歸,生奚齊,其娣生卓子。”驪姬不像武姜出身大國,她是一名外戎女性,并且是作為戰(zhàn)利品被晉獻公帶回中原。因為對權(quán)力的渴望,貪婪之心促使她開始了為其子奚齊爭取太子之位的道路,因此她便成為歷史長河中“紅顏禍水”的形象之一。
首先,驅(qū)逐群公子。申生是晉獻公與齊姜的兒子,因其嫡長子的身份已被晉獻公立為太子。驪姬明白若是直接向晉獻公吹捧自己的兒子,不僅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反而會使丈夫產(chǎn)生厭惡之心,所以她選擇隱藏自己的鋒芒,以一個背后操縱者的身份去主導這場陰謀。于是她開始賄賂晉獻公身邊的兩個男寵,梁五與東關(guān)嬖五,使其向君主進言:“曲沃,君之宗也;蒲與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無主。”在諂媚之言的誘惑下,晉獻公將申生、重耳、夷吾以及其他兒子都分配到遠離京城的封地,這恰好順應(yīng)了驪姬的離間之計。
其次,陷害太子申生。使群公子遠離晉獻公,只是驪姬為子爭寵的第一步,她的最終目標是除掉太子申生,讓自己的兒子奚齊登上太子之位。于是驪姬便策劃了一場“夢齊姜,胙中下毒,嫁禍太子”的事件?!蹲髠鳌酚涊d:“及將立奚齊,既與中大夫成謀,姬謂太子曰:‘君夢齊姜,必速祭之!太子祭于曲沃,歸胙于公。公田,姬寘諸宮六日。公至,毒而獻之。公祭之地,地墳。與犬,犬斃。與小臣,小臣亦斃。姬泣曰:‘賊由太子。太子奔新城。公殺其傅杜原款?!边@場籌劃已久的政治謀害,徹底使晉獻公與太子離心,喪失了父子之間最后一點信任。
驪姬一心只想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這種強烈的欲望促使她做出驅(qū)逐群公子、謀害太子申生的謀權(quán)干政行為,也使她成為歷史文學中的蛇蝎毒婦形象,徒留后人諷刺。武姜與驪姬是《左傳》中謀權(quán)干政、為子爭寵的女性形象,是《左傳》所刻畫的一類負面女性形象,她們因為私心、欲望,勾結(jié)臣子、迷惑君主,掀起家國之中的驚濤駭浪。今日,我們對武姜與驪姬這兩位女性進行對比分析,并不是要為其行為翻盤陳述,而是從文學角度感受、學習《左傳》人物刻畫的藝術(shù),重新思考現(xiàn)代女性在家庭、社會中應(yīng)扮演的角色。
三、思想啟示
司馬遷這樣評價《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紀,別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絕世,補弊起廢,王道之大者也。”孔子作《春秋》,其目的就在于懲惡揚善,鞭撻禮崩樂壞的動亂社會。所以對于那些肆意擴張,違禮越矩的諸侯,孔子多持貶斥的態(tài)度,而對于那些自私自利、貪婪狠毒的女性,作者在批判的同時更流露出一絲同情之感。
(一)女性意識
《左傳》中的女性與《詩經(jīng)》時代的女性相比,有著更加獨立的思想意識,她們的行為舉止逐漸擺脫禮制制約,開始按著自己的想法從事社會活動。雖然武姜為幼子爭寵、驪姬禍亂朝綱的事件一直被世人所詬病,但不可否定她們在思想上的進步意義。因為她們勇于擺脫封建禮教的制約,開始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憑借自己的美貌或是智慧以達到自己的目的,極力擺脫作為丈夫附屬品的地位。這種獨立自主的思想意識,十分值得現(xiàn)代女性關(guān)注與學習?,F(xiàn)代女性與古代女性相比,生活在更加包容、開放的社會環(huán)境中,社會對女性的制約也逐漸減少,女性與男性一樣擁有平等的社會地位,可以從事相同的工作,所以這是我們走向獨立的重要條件之一,值得我們把握與珍惜。
(二)家庭構(gòu)建
武姜過分偏愛幼子,造成了一場社會大動蕩,這是為母失儀的表現(xiàn)。這場家國動亂給我們上了一堂深刻的家庭教育課。作為一個母親,必須要保持公平之心,平衡分配母愛,才能維系兄弟姐妹的和諧相處,否則便如“鄭伯克段于鄢”的故事一樣,兄不友,弟不恭,嚴重影響家庭的穩(wěn)定。驪姬肆意干涉政治,沒有履行國君夫人的本分。今人一提起“男主外、女主內(nèi)”,便不自覺地認為這是對女性地位的貶低。我們認為,這其實是古人在漫長的歷史、社會發(fā)展下所總結(jié)出的生活經(jīng)驗?!爸魍狻迸c“主內(nèi)”不應(yīng)該有高低優(yōu)劣之分,只是不同的社會分工,“女人可以走向社會,實現(xiàn)自我;男人可以自由地表達內(nèi)心世界,更熱愛家庭”。所以現(xiàn)代女性在追求人格獨立的同時,也需要處理好家庭內(nèi)部的矛盾,竭力履行作為妻子、母親的責任義務(wù),以保障家庭內(nèi)部的團結(jié)。
四、結(jié)語
武姜與驪姬二人具有相同之處,其一在于悲劇成因。除卻國君夫人的身份,她們只是蒼茫世界中的一位普通母親,一切行為都是從自己兒子的利益出發(fā),她們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擁有光輝的未來,顯耀的地位,于是被迫參與到這血雨腥風的政治事件中。其二,這兩類女性形象的塑造深刻體現(xiàn)了《左傳》對于女性刻畫的藝術(shù)特點,即將其置于政治事件中,在社會大背景之下反映人物性格。雖具有眾多相似之處,但仔細分析可知,其性格具有一定的差異性。相比之下,驪姬更加果斷毒辣,且頗具政治頭腦,善于運用權(quán)術(shù)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兩個歷史洪流中的女性,因其干預(yù)朝政造成國家混亂的局面,被史書記載并作為反面教化的典型一直流傳至今;然而我們在批判其貪婪狠毒的一面時,更應(yīng)關(guān)注社會大背景下弱勢女子的悲劇色彩,關(guān)注女性獨立意識,思考女性對于和諧家庭構(gòu)建的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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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趙鑫,聊城大學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先秦兩漢方向。
編 輯: 水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