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一）
2021-07-29 18:02消失綠緹
花火A 2021年5期
消失綠緹
大熱古風(fēng)IP（資源）《你的紅裙》正在向各大娛樂公司公開招募女二。
這部劇從備案起就備受關(guān)注，不僅是因為原著的粉絲眾多，更因為幾個月前，它的官博剛剛宣布，男主定了當(dāng)前最炙手可熱的流量明星言霽。
有言霽在的地方就有關(guān)注度。那些遭人詬病的缺點，言霽也一個都沒有。他十四歲進(jìn)入T大少年班，二十歲就拿到國內(nèi)頂級學(xué)府的碩士學(xué)位。而且他天生一副好嗓子，就連資深音樂人都說，他光憑天賦就可以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歌手。至于臺詞演技方面，他雖然沒什么經(jīng)驗，但進(jìn)步飛快，每一部戲都能給人驚喜。
這樣的人如果外貌又特別出眾，自然輕而易舉地站在了流量巔峰。
要是能跟這樣優(yōu)秀的演員共同出演一部戲，那還不開心死了。
呵。
十八線小演員盛綰綰并不稀罕。她一邊喝著奶茶，一邊對著化妝鏡慢吞吞地給自己卸妝。
她的皮膚很嫩，光是用卸妝棉擦拭，都容易留下淡淡的紅痕，得過個幾分鐘才消。透過光潔的鏡面，能看到她一雙杏眼玲瓏，眉毛修剪得整齊淺淡，嘴唇既小又紅潤，脖頸修長，鎖骨半遮在肥大的戲服下。
同樣來試鏡女二的明星有七八個，其中最有名氣的，自然是今年選秀出道的女偶像董琳琳。董琳琳的待遇和盛綰綰不一樣，有專門的化妝師給她卸妝，她只需要靠在沙發(fā)上刷手機。
女生一多，少不了談?wù)撨@部戲最受人關(guān)注的男性。
“聽說女二跟男主也有感情戲??！”
“我都不求什么戲份，能跟言霽演感情戲就很幸福?。 ?/p>
“哈哈哈，你也不怕被言霽粉絲罵?！?/p>
“嘁，有女主頂著我怕什么，感情戲再多還能多過女主？”
突然有人看向董琳琳，試探地問道：“對了琳琳，言霽是不是你同門??？”
盛綰綰的手一頓，也向董琳琳看過去。
不是羨慕，而是憐憫。
和言霽做同門并不是什么好事。這意味著經(jīng)紀(jì)人手里的頭部資源注定屬于言霽一個人，而經(jīng)紀(jì)人為數(shù)不多的精力，也將首先分給言霽。
更不用說，還有個外界都不知道的秘密——那整個公司都是言霽家的。
其他人，就只剩下些殘羹剩飯和說起來好聽的名頭了。
但董琳琳顯然不這么認(rèn)為。董琳琳半睜著眼，懶洋洋地“唔”了一聲：“同公司的師兄?！?/p>
“那他本人冷不冷??？”
董琳琳的眼神飛快地閃爍了一下，似乎回憶起了某個印象深刻的瞬間。但她很快恢復(fù)平靜，輕描淡寫道：“言師兄很親切啊，前天還從歐洲帶了香水給我們?！?/p>
盛綰綰終于忍不住撇了撇嘴。
——還親切？言霽不冷死你才怪！
言霽冰冷是全娛樂圈都知道的事實。
董琳琳想要表現(xiàn)出自己的與眾不同，但她沒有料到，盛綰綰對言霽的了解要比普羅大眾更深刻一些。
言霽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言家現(xiàn)有的產(chǎn)業(yè)都是他母親一手打下來的，也都自然而然地交到了他手里，就連他父親都沒有什么實權(quán)。
他母親生前是個有名的工作狂，眼里只有事業(yè)，對丈夫、對孩子都沒什么耐心。
言霽幾乎沒得到過什么家庭的溫暖，母親去世兩年，他父親就娶了盛綰綰的阮姨。
說是阮姨，其實是她奶奶當(dāng)年資助過的貧困學(xué)生，后來關(guān)系處得好，跟一家人一樣。
在阮姨口中，言霽就是個童年凄慘成年黑化的迷人反派，感情淡漠，高冷至極，三昧真火都暖不過來那種。
有時候盛綰綰都覺得好笑。阮姨一邊把言霽形容得像大魔王，一邊又希望她和言霽親上加親，幫忙穩(wěn)固家庭關(guān)系。
雖然她也十分心疼阮姨，但一點都不想做豪門炮灰。
其他人恭維起董琳琳來：“果然親師妹就是不一樣，言霽對你真好，這次你被選上的可能性最大了，你又比我們紅?！?/p>
董琳琳這才坐直身子。她起身的動作很慢，并不用手撐著扶手，而是全憑腰部的力量，柔軟優(yōu)美地帶動起整個身子，身后的化妝師都難免多看了幾眼。
董琳琳轉(zhuǎn)過頭，敷衍一笑：“別這么說啦，師兄不會徇私推薦我的?！?/p>
盛綰綰不禁滿頭問號。
——誰懷疑言霽會徇私推薦你了？這鍋還有自己往身上背的！
果然，董琳琳這話一出，其他女星的眼神都變得曖昧起來。
在娛樂圈得到一個角色的渠道有很多，人脈是最便捷的一種。董琳琳的人脈顯然比別人都好得多，聽她的語氣，怕是言霽都要幫她說好話。
有人捅了捅盛綰綰的背：“你還呆坐著干嗎呀，估計也沒我們什么事了，一起吃火鍋嗎？”
盛綰綰搖搖頭，歉疚一笑：“我晚上有約了。”
對方一副了然的神情：“要減肥吧？果然有毅力?！?/p>
盛綰綰來不及解釋，對方就挎上包包走了。大家都不熟，別人也就是隨便客氣一下。
不過盛綰綰是真的有約。她低頭看向手機，上面是她阮姨發(fā)給她的消息。
“綰綰，你要幫幫阮姨，言家所有的財產(chǎn)和實權(quán)全部握在言霽手里，你叔叔根本什么都沒留??！”
“將來言霽要是結(jié)婚了，我這個后媽肯定被他趕出門?！?/p>
“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和言霽外貌年齡都相當(dāng)，將來我們就是親上加親?！?/p>
“你們都是一個圈子的，肯定有共同語言，今晚私下吃個飯，你叔叔定好了地方?！?/p>
“言霽肯定會喜歡上你的?！?/p>
盛綰綰發(fā)愁地抓了抓頭發(fā)。
當(dāng)她傻嗎？是單身不香了，還是小錢錢不好花？
非得上趕著被成千上萬的粉絲纏上，被罵得體無完膚，還要忍受所有媒體將她和言霽死死捆綁，一天一個內(nèi)部消息，宣布他們分手？
她雖然剛出道，還沒名氣，但吃喝不愁，逍遙自在，還沒有過激粉絲糾纏。
做十八線最快樂了，她一點也不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盛綰綰抬頭問董琳琳：“我聽說你師兄最討厭女生哭，是真的吧？”
言霽的采訪她曾經(jīng)留意過。
董琳琳這才注意到盛綰綰。這個新人在角落里顯得太安靜了，別人咋咋呼呼她從不摻和，簡直就像個背景，一個美麗的花瓶。
但董琳琳對她還是有印象的。
因為盛綰綰試戲發(fā)揮得特、別、好。
這讓董琳琳隱約有了一丁點的危機感。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鏡子里自己的臉，卸了妝之后再和盛綰綰比，有點遜色了。她沉痛地想。
董琳琳不由自主地挺直身子，語氣里不自覺地強調(diào)自己的身份：“我?guī)熜值囊馑际牵憛拫蓺獾娜?，男人女人都是，在大眾面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非常不專業(yè)。不過……師兄并不討厭親近的人在他面前哭?！?/p>
她下意識地把自己列為和言霽親近的人，炫耀自己的特權(quán)。
盛綰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自己對言霽來說，總歸不算親近的人。
董琳琳意味深長地眨眨眼：“這么快就開始打探我?guī)熜值南埠美玻俊?/p>
盛綰綰認(rèn)真道：“對啊，總要做到有備無患。”
這樣才能確保言霽不愛上她，一輩子都不要跟她有交集。
“友情告訴你，我?guī)熜诌€討厭笨的人哦?！?/p>
盛綰綰微微凝眉：“這我知道，不過對我來說太難了。”
畢竟她的學(xué)歷也不低，要不是被星探發(fā)掘，自己又喜歡，她也不會進(jìn)入娛樂圈。
董琳琳抿唇一笑。對言霽感興趣的女人實在太多了，但是都沒能入他的眼。
有時候董琳琳也不知道言霽心里在想什么，他身處娛樂圈，被大批粉絲追捧，但似乎又不拘泥于這個圈子，對聲名和錢財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那你加油吧?！倍樟照酒鹕恚魃峡谡?，在助理的護送下匆匆離開化妝間。
盛綰綰癱在椅子上，猛地吸了一大口珍珠奶茶，在嘴里胡亂嚼了嚼。
她看了看鏡子。
不就是哭嗎，就當(dāng)練哭戲了。
“我不會跟她訂婚。”
言霽的語氣很不耐煩，神色間有些排斥。他的指骨清秀，手指修長，指間隨意把玩著一根簽名筆。簽名筆是嶄新的，還沒有用過，活動方拐了好幾層關(guān)系送來的明信片也攤在桌面沒有動。
經(jīng)紀(jì)人殷大摩盯著言霽手里的筆出神，心中暗暗思忖，他老板的確不是個好說話的人，換作別的明星，哪怕不愿意簽名也多少會給活動方個面子。
也不知道是誰這么沒眼力，居然直接把明信片和筆偷偷塞進(jìn)了老板的工作室。
殷大摩站在一邊，舒心地笑道：“這我肯定相信，但今天就沒必要去了吧，一詩漾那邊的廣告已經(jīng)等了一周了，也不好再拖?！?/p>
言霽隨手把簽字筆扔進(jìn)了垃圾桶，站起身，理了理袖口，淡聲道：“去吧，她在試我新戲的女二，還是不要有誤會?！?/p>
副導(dǎo)演那邊剛發(fā)來消息，說對盛綰綰的印象不錯，但礙于董琳琳是言霽的小師妹，所以特意來問問他的意思。但他思索了許久，才想起董琳琳是誰來。
副導(dǎo)演的意思，他們更想定盛綰綰。言霽不想因為他們的家事改變盛綰綰的命運，這個機會是她自己爭取來的，就該是她的。
所以他只告訴副導(dǎo)演他無所謂。
殷大摩抓了抓頭發(fā)，嘆了口氣：“也是，畢竟你和女二也有感情戲，她自作多情就不好了。”
言霽倪他一眼，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別讓她誤會我對她有成見，影響了之后的合作。”
殷大摩怔了怔，“嘖嘖”著搖頭：“不是……太善良了吧，老板！能在您手下做事真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每每想到能成為您的經(jīng)紀(jì)人，我依舊不勝惶恐！”
言霽拎過椅背上的外衣，嫌棄地掃了殷大摩一眼：“閉嘴。”
殷大摩“嘿嘿”一笑：“您捂得嚴(yán)實點，要是被狗仔拍到就不好解釋了?！?/p>
言霽勾唇，鳳眼稍微瞇起：“拍了就讓他們刪掉?！?/p>
憑言家在臨海的人脈和勢力，想要讓無良狗仔閉嘴實在是太輕松了。
但言霽很少用家里的關(guān)系，也并不怎么管家里的產(chǎn)業(yè)。只是幾個舅舅依照他母親言湄湄的囑托，始終在公司里留著他的位子。
言霽趕到天淵閣，約定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半個小時。他在車上接受了個語音采訪，但遲到，也算是有意為之。
他對盛綰綰雖然沒有成見，但也絕對沒有好感，甚至之前連她的照片都沒仔細(xì)看過。
遲到也表明了他的態(tài)度，最好這個盛綰綰能夠心里有數(shù)，知難而退。
言霽剛走到包廂門口，還不待推開那扇門，就聽見里面低低的啜泣聲。
女孩的聲音很軟，很委屈，帶著鼻音，時不時還小咳兩下。大概是因為他的遲到，覺得被怠慢了。
言霽皺了皺眉，臉色又冷了幾分。他毫不客氣地推開門，門鎖彈開的聲音又脆又響，像折斷的竹節(jié)。
他一進(jìn)去，盛綰綰剛好抬頭。她的眼角紅彤彤的，睫毛上掛著未來得及擦干的眼淚。
木桌上擺了一小盆多肉植物，盆內(nèi)開著兩株乙女心，淡粉色的葉片憨萌的支棱著，很像她的眼睛，臥蠶豐盈，肉嘟嘟的可愛。
盛綰綰咽了咽口水，耷拉下腦袋，柔軟的長發(fā)遮住她細(xì)瘦的肩膀。
她繼續(xù)哭，睫毛一垂下來，顯得她乖順無辜很多。但眼淚順著臉頰淌出一道痕跡，還挺明顯。
言霽想，她還真像一株多肉，汁液那么多，眼淚能源源不斷地流。
言霽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盛綰綰的對面。
他根本無意安慰她，或是解釋自己為什么遲到。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時不時假裝用紙巾擦擦桌邊。
看她能哭到什么時候。
室內(nèi)的燈光明亮，照得她的皮膚格外奶白，唯獨被揉來揉去的臉頰，帶著狼狽的潮紅。
“喀喀……”盛綰綰皺了皺鼻子，身邊已經(jīng)堆起了好幾團面巾紙。但她緩了片刻，眼淚還是能“啪嗒啪嗒”地掉。
演員在演哭戲的時候都需要共情，想要哭得真摯，心里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
盛綰綰想起了她奶奶，這個從小對她最好最親的老人。
老人身體不好，得了阿爾茲海默癥，遺忘的事情越來越多，看人的神情也越來越陌生。每次想到，盛綰綰都忍不住流淚。
言霽抬起胳膊看了看表。已經(jīng)過去半個小時了，盛綰綰還沒有疲累的跡象。
他實在低估了盛綰綰的持久度。
包廂里只有兩杯檸檬水，一小盆乙女心，但天淵閣有最低消費，所以哪怕他們現(xiàn)在都沒點菜，也沒服務(wù)員來催。
言霽終于不耐煩，把手里的紙巾團了團往桌面上一扔。紙球懶洋洋地翻了兩個身，滾到了多肉面前，停住不動了。
盛綰綰被突然的動作驚得一抖，哭聲小了很多。
言霽深吸一口氣，忍無可忍道：“無論你怎么裝可憐，這門婚事都不可能?！?/p>
他拒絕得很徹底，沒給對方半點紓解的機會。
盛家心里的算盤，他當(dāng)然清楚得很。他對盛綰綰沒感情，盛綰綰也不見得對他有感情。
只是他手里的資源和財產(chǎn)實在太過誘人，讓人蠢蠢欲動，按捺不住。
哭聲終于止住了，包廂里靜得像幽藍(lán)的深海。
言霽嗤笑一聲：“既然要哭，干脆一口氣哭個……”
盛綰綰突然抬眸，眼睛亮亮地望著他。
言霽一皺眉。他這時才確定，盛綰綰的眼睛是真的很漂亮，哪怕哭腫了，也依舊很漂亮。
盛綰綰喜不自勝，忍不住彎了彎眸，眼底雖然浮著一層水汽，但那點哀傷已經(jīng)完全被奕奕的神采沖淡了。
“這么說你是要退婚了？”
言霽盯著她，不冷不熱道：“當(dāng)然?！?/p>
她的聲音也挺好聽，有點啞，但是哭得軟糯糯的，像細(xì)膩的米糕。
盛綰綰顫著濕漉漉的睫毛，粲然一笑：“就等你這句話了！我還忙，著急走，言先生請便，最低消費我們AA行嗎？”
言霽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盛綰綰的臉色變得也太快了。
盛綰綰看他默不作聲，有些糾結(jié)，滿臉的不愿：“那……這次我給也行，要不下次你請回來，你看我們也不熟，我請你你也不好意思哈。”
言霽：“……”
——你還挺會算賬。
盛綰綰并不和他多說，拎起手包，哼著小曲，一臉輕松地拉開了門。
“走了啊?！彼仡^朝言霽笑，笑得特別開心。
可惜她眼神實在不好，一回頭就撞在了玻璃墻上，腦門磕了一個紅彤彤的痕跡。
但這絲毫不影響她的心情。
盛綰綰踉蹌?wù)痉€(wěn)，大大咧咧地揉了揉額頭，踩著高跟鞋跑了出去。
言霽望著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這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樣？剛才那么做作的哭泣，似乎都是演給他看的。
原來為了不嫁給他，盛綰綰這么不遺余力啊。
言霽微微勾了一下嘴唇。
殷大摩適時打電話過來。言霽回神，回味了一會兒，才不慌不忙地接起來。
“老板，怎么這么慢啊，到底說明白沒有？”
言霽的心情莫名有些好。他淡淡道：“說明白了。”
殷大摩還有點意外：“那個盛綰綰沒有糾纏您嗎？”
言霽看著桌上一堆皺皺巴巴的紙巾，搖了搖頭：“沒有?！?/p>
殷大摩納悶：“這倒是很奇怪啊，她又不紅，我以為她很樂意這門婚事呢?！?/p>
言霽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碰乙女心的葉片。粉紅的葉尖冰涼圓潤，在細(xì)膩的燈光下安靜溫柔地生長著。
“她很開心?！?/p>
殷大摩莫名其妙：“什么？”
言霽重復(fù)道：“看得出來，是真的很開心?！?/p>
言霽把玩著乙女心的葉子，仿佛在掐盛綰綰圓嘟嘟的臉蛋。
“而且這次我沒跟她AA，她讓我下次請回來。”
殷大摩：“好無情！”他隱約記得，他媽之前給他介紹的相親，他不滿意，才堅持跟人家AA的。
黑夜起了霧，燈光一鋪，空氣里仿佛罩了一層薄薄的紗，迷迷蒙蒙。
盛綰綰很喜歡聞霧氣的味道，濕潤，帶著透徹心扉的涼。
她猛地嗅了兩口，覺得胸腔都灌滿了那股味道，才心滿意足地回了車?yán)铩?/p>
手機的消息接二連三地彈出來，不用看就知道，是她阮姨來問進(jìn)度了。
但盛綰綰不打算立刻就回。她先打開了車內(nèi)小燈，?然后從包包里拿出隱形眼鏡和清洗液，給自己的指尖殺了殺菌。她的普通眼鏡剛好壞了，還沒時間去配，所以這幾天都靠日拋隱形眼鏡生活。
她小心翼翼地托著薄薄的小鏡片，用無名指撐著眼皮。方才把眼睛哭腫了，所以現(xiàn)在并不好戴。她折騰了半天，才艱難地戴進(jìn)去一只。正準(zhǔn)備塞第二只，停車場內(nèi)的天淵閣保安不知道喊了句什么，緊接著又響起此起彼伏的鳴笛聲。
盛綰綰擔(dān)心自己的車擋了別人的路，下意識地一抬頭，結(jié)果手指一抖，隱形眼鏡滑了下去。
“啊啊啊！”
她慌慌張張地跳下車，撅著屁股，把頭埋到駕駛位，努力找。晚上光線不好，車座下又閉塞，而且她只戴了一只眼鏡，那東西又小又透明，怎么都找不到。
她又翻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把手掌壓在腳墊上，一寸寸摸。
憑她的眼神，沒有眼鏡是絕不可能把車開走的，她連紅綠燈都勉強看清。車是公司的，明天還得帶其他藝人去活動，她今晚就得把車送回去。
盛綰綰之前哭得狠了，這時候再著急都擠不出眼淚了。她嘆了口氣，又?jǐn)U大了尋找范圍。
言霽從酒店出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盛綰綰半蹲在車門口，膝蓋微曲，正彎腰探進(jìn)身去，把半個身子留在外面。她的雙腿倒是很直、很漂亮，纖細(xì)瑩潤，肌肉勻稱，小巧的腳踝露在小白鞋外面，急得直輕輕跺腳。
副導(dǎo)演的眼光的確不錯，盛綰綰很適合演那個盛世美顏的女二。
她專心致志地找著什么東西，又急又慌，但言霽并不打算管她。他戴好口罩，微低著頭，準(zhǔn)備從一邊繞過去。
盛綰綰身后的那輛車卻動了起來。
天淵閣是臨海有名的高檔酒店，經(jīng)常用來接待外賓或來訪教授，酒店的房間始終是住滿的。地下車庫停不下，所以來吃飯的客人就只能把車停在門口。為了不影響外觀，門口的位置得很擠，車和車之間的距離也近。
對方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車尾已經(jīng)要撞上盛綰綰的車，還在不斷向后退著。
言霽的瞳仁一縮，來不及多想，快速跑過去，一把把盛綰綰從車?yán)锍读顺鰜?。他用的力氣很大，盛綰綰又實在嬌小，一股蠻力拽著她的胳膊，她剛感覺到疼，就已經(jīng)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在了他的懷里。
與此同時，身后那輛車也毫不留情地撞上了盛綰綰的車身。
商務(wù)車猛地向前一滑，在撞到另一輛車之前，勉強停住。
盛綰綰驚魂未定，猛然抬眼看向言霽。那一瞬間，迷茫又無助，眼底全然是對言霽的信賴和感激。
言霽的心尖微顫，但只有短暫的一秒，兩個人就都恢復(fù)了正常。
言霽戴著黑色的口罩，盛綰綰只能看清他的眼睛。離得近了，又戴上了一只隱形，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言霽顏值的暴擊。
光是一雙眼睛，就讓人很難不心生漣漪。
以前她只是在照片或者視頻里見過，雖然也好看，但沒有實感。
怪不得人家說，追星一定要去現(xiàn)場呢?，F(xiàn)場才能體會到美人的魅力極限。
言霽很快松開了盛綰綰的胳膊，緊接著一后退，拉開了距離。兩人之間的空隙吹過嗖嗖的涼風(fēng)，盛綰綰才意識到，言霽的胸膛也是熱的。
哪怕再冰冷的人，也有溫?zé)岬捏w溫。
還不待她道謝，肇事者已經(jīng)從車?yán)锍鰜砹恕Ｋ仁桥艿杰囄?，仔仔?xì)細(xì)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豪車。和他的保時捷相比，盛綰綰的商務(wù)車簡直不值一提。保時捷的損失甚至更嚴(yán)重一點。
肇事者十分肉疼，也覺得格外晦氣。他沒好氣地走過來，對盛綰綰和言霽道：“要多少錢？”
幾個哥們還等著他去瀟灑，他沒時間跟人耗著。
言霽凝眉，沒有出聲。
他認(rèn)出這個人了。
盧家的小公子盧慕，平時紈绔風(fēng)流慣了，在臨海的二代圈子里有點名氣。盧家跟言家有些生意往來，言霽雖然不怎么出面，但幾個舅舅堅持讓他在幕后參與。
言霽看過最近的財報，盧家今年不好過，好幾樁生意都賠慘了，也就這個二世祖還能沒心沒肺地?fù)]金如土。
盛綰綰氣得不行。雖然可以走保險，但這是公司的車，上報手續(xù)特別麻煩。這人自己闖了禍給別人造成不便，還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她不客氣地問：“你連句道歉都不會嗎？”
盧慕似乎聽到了天方夜譚，瞇著眼睛打量盛綰綰，忍不住輕蔑一笑：“你誰??？”
也不是他故意忽略言霽，實在是言霽的口罩捂得太嚴(yán)，又穿了一身黑，和美艷的盛綰綰相比，存在感過于低了些。
盧慕在名利場混得久了，一眼就能看出來，盛綰綰大概是個小明星。之所以是小明星，就因為那輛破車，以及讓他完全陌生的長相。
他都不認(rèn)識的明星，估計就是個花瓶。
盧慕多多少少有點看不起盛綰綰。
他的蔑視根本毫不掩飾，盛綰綰不用多想，就知道這人家里應(yīng)該有點底子。如果是和助理出來，她或許不會惹這種人物。
但這天，她不怕。
盛綰綰挑了挑眉，微微一笑：“你管我是誰，你撞了我的車，就得先道歉后賠錢！”
盧慕沉默了片刻，一翻白眼，忍不住罵了幾句。果然是個沒腦子的花瓶，連點審時度勢的眼色都沒有。
言霽的眼神已經(jīng)很冷了。倒不是因為疼惜盛綰綰，只是這個盧慕實在張狂，平時還不知道欺負(fù)過多少人。盧家的老爺子最近頻頻往言家跑，想借些資金周轉(zhuǎn)，那態(tài)度，倒是夠低聲下氣。
盛綰綰大驚，指著他的鼻子，義憤填膺道：“你罵我也就算了，你還敢罵我大哥嗎！”
言霽看向盛綰綰，眼底有種說不出的情緒。
盧慕果然沒腦子，立馬朝言霽開火：“你大哥算個屁！”
他理所當(dāng)然地以為，盛綰綰身邊這位就是她的老板。身材倒是不錯，但就開這個破車，還好意思打腫臉充胖子來天淵閣吃飯。
估計這小明星也是被人唬得暈頭轉(zhuǎn)向，還以為自己老板有多厲害呢。
對他們盧家來說，都是不值一提的貨色。
盛綰綰氣得胸脯一起一伏，圓潤的指尖都在顫抖：“你……你有種再罵一次！”
言霽：“……”
盧慕放肆道：“我就罵怎么了！算個屁！算個屁！”
盛綰綰轉(zhuǎn)過頭來拍拍言霽的肩膀：“大哥，這你能忍嗎？要我我都忍不了！”
言霽的目光移向盛綰綰搭在他肩膀的手。那只手很細(xì)很軟，圓潤的指甲上涂著可愛的小草莓。他淡淡道：“誰是你大哥？”
盛綰綰見言霽并未把對方放在眼里，就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她暗搓搓把手指縮了回來，清了清嗓子，睫毛不住地亂抖：“你……本來也比我大嘛，你也不吃虧哈?！?/p>
言霽靜靜地盯著她，盯得她心里毛毛的。她甚至有些后悔惹上言霽了，這人可是大魔王，這天被她利用了，難保以后不會報復(fù)她。
她阮姨可護不了她。
盛綰綰緊張地吞咽著口水，掌心出了層薄汗，她努力在裙子上蹭了蹭，連呼吸都變得輕了些。還不待她想好怎么圓回來，言霽終于開口，似笑非笑道：“狐假虎威學(xué)得很好啊?！?/p>
盛綰綰心虛地垂下眼睛，繃緊了纖細(xì)的脖頸，淺薄的皮膚下，經(jīng)脈快速地跳動：“那他……就是罵你了呀?！?/p>
盧慕在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隱約覺得有些奇怪。他再看向言霽，心里竟沒來由地“咯噔”了一下。他基本沒接觸過家里的生意，所以并不熟悉言家那個碰不得的少爺。他只是感到，戴著口罩的那個人，或許真的不好惹。
言霽慢慢掏出手機，目光仍然犀利地落在盛綰綰臉上。他根本不用看，隨意按了兩下，把手機搭在耳邊。
那邊很快就接通了。
言霽的語氣放緩了一些，比之前的語氣都要溫柔：“小舅舅，之前你問我的那件事，拒了吧?！?/p>
“對，我不同意?！?/p>
“就讓他回去問問他小兒子，都得罪過什么人?！?/p>
盧慕聽得云里霧里，但難免有些心虛氣短。他仗著膽子道：“你……你說什么呢？”
言霽冰冷的目光掃過來，盧慕的牙齒一顫，竟然不敢再問下去了。
人在面對未知的恐懼時，都下意識地想要逃避，似乎逃避了，那件事情就不存在了。
但言霽根本懶得理他，也不想挑明自己的身份，他不冷不熱地對盛綰綰道：“滿意了？”
盛綰綰彎著眼睛賠笑。黑夜里，在燈光下，她的瞳仁格外明亮，睫毛長長的，眼睛彎成漂亮的小月牙。
“那我這里……”
“自己看著辦?！毖造V移開目光，繞過她朝外走去。
他家就住在天淵閣對面的金盛公寓，是臨海寸土寸金的高檔小區(qū)，但這個地方很隱秘，除了他親近的人，沒人知道。
盛綰綰自然也不知道。她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言霽是開車來的。
“唉……我的隱形眼鏡掉了，看不清路，你能不能送送我？那個最低消費就不用還了……”
她越說越?jīng)]底氣，畢竟言霽為她解決了這么大的麻煩，早就抵過最低消費的價值了。
果然，言霽冷酷無情地答：“不能?！?/p>
他甚至連頭都沒有回。
盛綰綰無奈地鼓了鼓嘴巴。
果然是……很冷漠?。?/p>
阮姨阮莎白一晚上沒收到盛綰綰的消息，急得夠嗆。她當(dāng)然不敢去問言霽，只能捅江衛(wèi)棲：“你怎么一點都不關(guān)心，兩個孩子也不知道談得怎么樣了。”
江衛(wèi)棲拉起窗簾，看了看剛放亮的天色，忍不住打了個哈氣，一雙和言霽極其相似的眼睛里寫滿了困倦。
“還能怎么樣，肯定是吹了唄，你又不是不了解阿霽。”
阮莎白當(dāng)然了解言霽，他生性涼薄，從小到大，就沒跟人過分親近過。但她還是不甘心，凝著眉，躊躇道：“可……綰綰長得很漂亮啊，從小就招男孩子喜歡的?！?/p>
江衛(wèi)棲哼笑一聲，站起身來，揉了揉發(fā)酸的腰，嘆息道：“你以為阿霽跟他媽言湄湄一樣嗎？”
江衛(wèi)棲當(dāng)年也是臨海有名的美男子，一雙溫柔多情的眼睛不知道迷倒過多少姑娘。他出身書香門第，人有涵養(yǎng)，也極其溫柔。就因為這樣，他從不好意思主動追女孩子。那些喜歡他的女生為表矜持，也一直耗著，耗著耗著，就耗來了言湄湄這個女魔王。
別人矜持，言湄湄沒有，別人含蓄，言湄湄不在乎。言湄湄聲稱，她賺這么多錢，就是為了找個漂亮賢惠的老公。江衛(wèi)棲夠漂亮，也夠賢惠，她就把他追到了手。
言霽是長相隨了父親，智商隨了母親，但性格和兩人都不太像。
阮莎白拄著下巴，憂心忡忡：“綰綰不會被阿霽傷到了吧？”
江衛(wèi)棲深以為然：“那是肯定的。”
阮莎白不樂意了，轉(zhuǎn)過臉來瞪著他，拔高聲音道：“那比我親侄女都親！”
江衛(wèi)棲一輩子怕老婆，以前怕言湄湄，現(xiàn)在怕阮莎白，他趕緊舉手告饒：“誰讓你非要撮合他們，阿霽心思深，想也不可能喜歡你家綰綰的。”
正說著，門鈴急躁地響了起來。江衛(wèi)棲一皺眉，心里有些不悅：“誰這么早來拜訪，還有沒有點禮數(shù)了?！?/p>
阮莎白一晚上沒睡，此刻天亮，她也睡不下去，干脆也掀開被子起身：“或許是阿霽？”
江衛(wèi)棲一邊出去開門，一邊反駁道：“怎么可能，他那么忙?！?/p>
大門一打開，盧老爺子跌跌撞撞地闖了進(jìn)來。江衛(wèi)棲嚇了一跳，阮莎白也匆忙披好衣服。
盧家是臨海有名的世家，江衛(wèi)棲是知道的，但他從不管言家生意上的事，所以跟盧家的老爺子僅限點頭之交：“你……”
盧老爺子嘆了口氣：“我這是特意帶著我兒子來道歉的。”
江衛(wèi)棲滿頭霧水：“道什么歉??？”
盧老爺子一臉悔恨，扯著盧慕的領(lǐng)子，拉到江衛(wèi)棲面前：“昨天晚上，他得罪了阿霽，撞了阿霽女朋友的車，態(tài)度還不怎么樣，的確是他不對，我就想著帶他道個歉，但又不知道阿霽住在哪兒?！?/p>
阮莎白看了江衛(wèi)棲一眼，隨后小心翼翼地問道：“阿霽女朋友？是綰綰吧？”
江衛(wèi)棲趕緊問盧慕：“在哪兒撞的？”
盧慕被教訓(xùn)老實了，也清醒了，此時一身冷汗，想起昨天晚上的事還止不住地后怕：“就在……天淵閣門口?！?/p>
阮莎白輕輕拍著胸口，滿意地笑道：“那就是綰綰了，我還擔(dān)心他們成不了，現(xiàn)在看來，真是我想多了?！?/p>
盧老爺子著急：“阿霽到底在哪兒呢？我得趕緊跟他解釋明白，我們兩家還是不要鬧誤會的好?！?/p>
江衛(wèi)棲有些為難：“不是我不想幫你，我是真不知道我兒子在哪兒，你也知道，他跟舅舅更親一些。”
這倒是真的，盧老爺子心里一涼。
“那……他女朋友住哪兒你們知道嗎？”
阮莎白趕緊道：“這我知道，綰綰就住在地通苑，我把詳細(xì)地址給你?！?/p>
盧老爺子不敢耽擱，拿著阮莎白給的地址，帶著頭昏腦漲的盧慕，匆匆離開了。
盛綰綰昨晚在公司走了兩個小時流程，才把事情處理完。她回到家，累得連根手指都不想抬。
不過好在這個訂婚是吹了，也算了結(jié)了一樁心事，到時候就跟阮姨說言霽沒看上她，她也很傷心。
第二天一早，她正迷迷糊糊地癱在床上，助理楊金餅已經(jīng)精神抖擻地趕來扯她的被子了：“綰綰，快起來，準(zhǔn)備準(zhǔn)備去試新角色！”
年后正是各大劇組籌備新戲的黃金時期，缺人的劇組不少，招聘信息成天在朋友圈刷新。
盛綰綰睜開迷蒙的睡眼，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長發(fā)，半仰著頭，呆滯地望著天花板，嘟嘟囔囔：“怎么又試啊，《你的紅裙》結(jié)果還沒出來呢?！?/p>
她試戲已經(jīng)試得有些倦了。
小明星沒人氣，像蘿卜一樣被人挑來挑去，往往忙活了一試、二試、三試，最后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她阮姨，只是看起來光鮮亮麗，其實幾乎幫不了她什么。當(dāng)初公司簽她，恐怕也有看在她阮姨面子上的原因，沒想到，盛家只是個空架子。
楊金餅掐著腰，站在盛綰綰床邊，一副“你明知故問”的模樣：“還等什么結(jié)果啊，董琳琳可是言霽的小師妹，還是殷大摩剛簽的女偶像，這角色你算是沒戲了?！?/p>
盛綰綰驀然睜大眼睛，睡意一掃而空：“那劉姐還讓我去試，我以為她能有什么人脈呢！”
楊金餅露出悲憫的神色，無奈地?fù)u了搖頭：“劉姐就是讓你多跑跑組，給人留個印象，萬一以后有什么機會人家還能想到你。這可是言霽戲的女二，這么好的資源，想什么呢?！?/p>
聽到言霽的名字，盛綰綰愣了片刻。她下意識地想到昨天晚上，自己撞到言霽懷里的那一瞬間。言霽的氣息那么近，他的手掌又大又溫暖，雖然攥得她的胳膊紅了一圈，但……說實在的，還有點帥。
不愧是一線流量，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
盛綰綰拍了拍自己睡出印子的臉，又胡亂揉著頭發(fā)，佯裝冷靜道：“哦，這樣啊?！?/p>
仔細(xì)想想，她似乎真的配不上那么好的資源。雖然是女二號，但董琳琳畢竟剛紅，這又是第一部戲，粉絲肯定會盡心宣傳的。
楊金餅見盛綰綰情緒低落，也有些不忍心。她是全程看了盛綰綰試戲的，平心而論，真的好，幾個月的演技培訓(xùn)沒白費，盛綰綰真是特別貼那個角色。
楊金餅忍不住道：“要是你能和言霽……可能這角色就是你的了。”
盛綰綰從床上下來，一邊往衛(wèi)生間走，一邊給楊金餅潑涼水：“跟一線流量談戀愛，對方還是我阮姨的繼子，太窒息了，反正我們昨天都說明白了?！?/p>
楊金餅聳了聳肩，故作輕松地笑道：“其實我挺佩服你的，我就知道你是那種自強自立的女孩，我們一起努力，你這么漂亮又有實力，以后肯定有好角色的?！?/p>
盛綰綰抽出牙刷，沾了沾水，鄭重地點了點頭：“嗯，女生要自尊自愛，凡事靠自己！”
楊金餅趴在門邊，看向盛綰綰的眼神里充滿了崇拜。
剛?cè)肼毜臅r候，別人都說盛綰綰太溫和了，不爭不搶，別人針對她，她也不怎么記仇，跟這樣的藝人沒前途。
但楊金餅不這么覺得。
盛綰綰學(xué)歷高、長得美，人沒有架子，心思也單純，跟著這樣的藝人，哪怕賺不到太多的錢，也不會受苦。
最關(guān)鍵的是，盛綰綰三觀正啊，這在烏煙瘴氣的娛樂圈里，多難得??！
盛綰綰含著牙刷，透過鏡子看到了楊金餅傻兮兮的臉。她不禁笑道：“看我干什么，閑著沒事去幫我挑件衣服?！?/p>
楊金餅一拱手，邁著小碎步后退：“得嘞！”
楊金餅剛跑到她臥室，門鈴就響了。盛綰綰舉著牙刷從衛(wèi)生間沖出來，含含混混道：“我來開，你找衣服?！?/p>
她簽的公司雖然小，但對手下的藝人不錯。地通苑的房子是公司租下來的，每天還會派專人給他們送早餐。
“今天怎么這么……”盛綰綰剛打開門，就看見了盧慕那張喪到了極致的臉。他仿佛一夜之間飽受生活的摧殘，就靠一口仙氣吊著命了。
盛綰綰眨了眨眼，口齒不清道：“昨天的事不是解決了？”
盧慕卻突然朝她一鞠躬，上半身彎成標(biāo)準(zhǔn)的九十度直角，語氣沉痛道：“嫂子，我錯了！”
盛綰綰猛地咳嗽了一下，嘴里吐出不少牙膏的泡泡：“你叫我什么？”
楊金餅聽到聲音也湊了過來，探著腦袋問：“怎么了綰綰？”
盧慕哭唧唧道：“昨晚上是我太過分了，我著急跟人喝酒，差點傷了嫂子，還沒道歉。我爸已經(jīng)教育過我了，嫂子，你能跟言哥求個情嗎？都是我混蛋，跟盧家沒關(guān)系，千萬別影響了兩家的交情?。 ?/p>
楊金餅迅速捕捉到了重點信息。她歪著頭滿臉震驚地看向盛綰綰：“嫂子？言哥？”
盛綰綰莫名其妙，嘴里還含著一大口沫沫，說話都說不清楚：“你誤會了，我跟言霽沒有關(guān)系?！?/p>
楊金餅自然幫著她解釋：“對啊，我們綰綰跟言霽真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經(jīng)紀(jì)人劉姐就給她發(fā)了條短信過來。
楊金餅下意識地掃了一眼。短信上的內(nèi)容很簡單，只有一句話，一秒鐘就能看清。
“定了，《你的紅裙》女二盛綰綰。”
楊金餅緩慢地抬頭，呆呆望著盛綰綰：“我們綰綰跟言霽真的……不簡單?！?/p>
盛綰綰：“嗯？”
——你在說什么東西？
盧慕頓時更害怕了：“嫂子，對不起，我才是傻子！”他無助地扒著門框，恨不得從門上掰下兩根鐵條，背在身上負(fù)荊請罪。
楊金餅嫌他吵，干脆用身子擋住了盧慕，面對著盛綰綰，指了指手機：“劉姐，說你中了。”
盛綰綰蒙蒙地問：“什么中了？”
楊金餅咽了咽口水：“《你的紅裙》，你把董琳琳淘汰了，言霽這也太……寵妻了吧？”
盛綰綰凝著眉，難以置信道：“言霽？”
楊金餅感嘆：“盛綰綰，凡事靠自己？我信了你的邪！
盛綰綰舉著牙刷，皺著眉苦思片刻。她昨天除了大哭一通，順便攛掇盧慕罵言霽外，還做什么了？
難不成方法錯了，成功引起了言總的注意？
盛綰綰解釋了半天，總算趕走了盧慕。至于盧慕說的跟言霽求情，她實在愛莫能助，更何況，她也沒理由幫盧慕。
隨后她洗了個澡，換好了衣服，跟楊金餅出去簽合同。
“副導(dǎo)演催你趕緊去簽，等簽完我們再面試新角色吧?！?/p>
“他們怎么比我都急？”盛綰綰小跑著上了商務(wù)車，楊金餅把包包遞給她。
“言霽的檔期緊啊，?一共只有三個月的時間，?這部戲又要拍六十集，肯定想早點開機。”
“唔……”這倒是。
哪怕進(jìn)組后，言霽也有源源不斷的商務(wù)活動要參加。所以說還是十八線最輕松了，悶聲發(fā)大財。
盛綰綰剛到盛源大廈五層的工作室，就看到言霽從里面出來。他似乎是從某個活動上過來，臉上帶著妝，頭發(fā)也做了造型，身上還穿著筆挺的西裝，淡藍(lán)色的襯衫解開一顆扣子，露出白凈精致的鎖骨。
美人，始終是迷人的。
他一站在面前，就徹底遮住了玻璃窗射進(jìn)來的日光。那些纖細(xì)的光暈一遇到他，仿佛都變得溫柔起來，空氣里的細(xì)小塵埃飄飄搖搖，墜在他的發(fā)梢。
盛綰綰完全被他罩在身影下。
她剛一米六，但言霽有一米八五，她得微微仰著頭，才能和言霽對視。
盛綰綰抿了抿唇，眼神輕微閃爍，睫毛撲簌簌地顫動著。可再次看到盛綰綰，言霽只是淡漠地垂下眼，并不打算說話。
不得不說，他對盛綰綰印象深刻。她長得的確漂亮，哪怕是在明星云集的娛樂圈，也很難不被人注意到。
但這一點完全不足以讓言霽對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他之所以還沒把盛綰綰扔在記憶里的某個不起眼的角落，是因為她清奇的腦回路。
盛綰綰躊躇片刻，微微凝著眉，低聲道：“言霽……”
言霽停住腳步，歪了一下頭。
其實他能夠理解。昨天他隱約有些英雄救美的嫌疑，從心理學(xué)的角度分析，盛綰綰多少會對他產(chǎn)生點依賴、眷戀、崇拜之類的正向情緒。
稍有不慎，就會發(fā)展成好感。
但昨天那點善意真的跟盛綰綰沒有半點關(guān)系，他只是單純看盧慕不順眼。為了避免誤會，言霽并不介意多解釋一句：“昨天的事……”
他還沒說完，盛綰綰就深深嘆了口氣。
言霽被她打斷，稍稍凝了一下眉。
盛綰綰面露愁容，仰起頭，蹙著漂亮的杏眼，真情實意地道：“言先生，我知道你可能對我的外表產(chǎn)生了一定的好感，但是我們并不熟悉，對彼此的了解也十分膚淺。鑒于馬上又要合作新戲了，在一起的時間或許很長，還是希望你能把持住自己，不為我想，也為粉絲想想，她們得多傷心啊?！?/p>
——你又在說什么玩意？
盛綰綰伸出軟綿綿的手掌心，輕輕拍了拍言霽的胸口，露出一絲恬淡友好的笑容：“其實你很好，可惜我們不合適，以后大家就還是朋友?！?/p>
言霽：“……”
言霽身后跟著的殷大摩瞠目結(jié)舌地望著盛綰綰，那種表情，仿佛在動物園看到了小豬佩奇。
氣氛格外詭異，言霽瞇著眼睛，呼吸更急促了些，就連胸膛起伏也越加明顯起來。
他連氣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發(fā)。
他說錯了。盛綰綰不是腦回路清奇，她大概是智商有點問題。
正巧，他最討厭笨的人，他們完全連朋友都不必做。
楊金餅咽了咽口水，拉住盛綰綰，忙不迭地給言霽鞠躬。
“不好意思啊言哥、殷總，是我們綰綰說話太直了。她也是剛?cè)肴?，太單純，不懂得委婉，您別介意，我火速給她報一個語言藝術(shù)培訓(xùn)班，言哥、殷總，希望以后我們還能合作愉快！”
那可是言霽??！拒絕的話怎么能這么直接說出口！
要不是她最后幫著圓了一下，豈不是要得罪人？
“唉……”盛綰綰還沒來得及把手心從言霽胸口縮回來，就被楊金餅毫不留情地扯走了。
言霽深吸一口氣，磨了磨牙。他轉(zhuǎn)頭看向殷大摩：“她給我發(fā)好人卡？”
殷大摩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道：“老板，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
言霽的眼神冷到了極點，一字一頓道：“她讓我，把持住自己？！”
殷大摩只能賠笑，跟著指責(zé)盛綰綰：“這新人太不懂事了，我看她是腦子不好！”
言霽毫不溫柔地抽出墨鏡，粗魯?shù)卮髟谀樕希谧⊙鄣讕е呐?。他快步朝電梯間走去，西服衣擺帶起陣陣涼風(fēng)。
殷大摩忍不住一哆嗦。
能把言霽氣得繃不住人設(shè)的女星，盛綰綰是頭一個。
言霽按了電梯，冷著臉盯著不斷跳動的數(shù)字，隨即嗤笑一聲：“對她有好感，做夢吧！”
盛綰綰的合同簽得很順利，片方已經(jīng)跟劉姐確定了她的檔期，現(xiàn)場只是微調(diào)了些細(xì)則。她檢查無誤，爽快地簽了。
合同一式三份，片方收起一份，盛綰綰一份，經(jīng)紀(jì)公司一份。
副導(dǎo)演笑道：“劇組的時間很趕，我們準(zhǔn)備今天就官宣你，定妝照只能官宣后拍了。”
盛綰綰沒有名氣，定妝照沒出來就官宣，其實對她并不友好。畢竟原著是個大IP，原著粉都盯著劇組的選角，哪怕是女二，在很多人心里也是白月光的存在，可大部分人連她是誰都不知道，下意識的反應(yīng)一定是懷疑和排斥。
楊金餅有些糾結(jié)：“還是先定妝再官宣吧，起碼看看效果呢?！?/p>
副導(dǎo)演比較猶豫，老實道：“這也不是我能決定得了的?！?/p>
盛綰綰的眼睫輕顫，輕描淡寫道：“沒關(guān)系，宣吧。”
“綰綰！”楊金餅扯了扯她的衣服。
楊金餅雖然是個新人，但對工作很上心，也從前輩那里學(xué)了不少經(jīng)驗。之前就發(fā)生過這種事，片方隨意拿一張精修過的時尚照片官宣古裝角色，氣質(zhì)一點都不搭，演員被罵慘了。
盛綰綰沖她輕輕搖了搖頭。
楊金餅也只能忍下去了。
盛綰綰看向副導(dǎo)演，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道：“真沒想到您會選擇我?！?/p>
董琳琳是最有希望的那一個，大家都心知肚明。
副導(dǎo)演輕咳了兩聲。雖然董琳琳紅，但說實話，她完全是被公司包裝出來的，在舞臺上看起來的確光彩十足，可一到鏡頭前，就顯得泯然眾人了，完全不如盛綰綰那么美艷動人。
至于流量，都有言霽了，誰還在乎董琳琳那點流量。
更何況殷大摩要價高，從經(jīng)濟方面考慮，也是盛綰綰更有性價比。
當(dāng)然，最最關(guān)鍵的，還是言霽的態(tài)度。但這話不能說破，副導(dǎo)演只是隱晦道：“你要是真想不明白，那就謝謝言霽吧?！?/p>
楊金餅激動地揪著盛綰綰的手指。
果然！就是言霽幫的忙！
盛綰綰一副“早就猜到了”的神情，又問道：“這件事董琳琳不知道吧？”
如果董琳琳知道是言霽幫她把角色爭取過來的，怕是要不依不饒。她無意招惹董琳琳，在這個圈子里，朋友少不重要，但仇人一定不能多。
更何況，董琳琳似乎對言霽有意思。
副導(dǎo)演一樂：“官宣了還有什么不知道的?！?/p>
當(dāng)晚，《你的紅裙》劇組官宣了盛綰綰，配圖是一張她出道時拍的藝術(shù)照。這張照片里她穿著純白的紗裙，裙擺拖地，腰間系著綢帶，雖然妝容現(xiàn)代，但多少也有些古風(fēng)的意境。
還不算特別不搭角色。
你的紅裙：“驕縱妄意，富貴金身。洺莜終于等到你，盛綰綰?！?/p>
微博一發(fā)，頓時引起瘋狂討論。
“盛綰綰是誰？”
“跪求劇組不要毀原著，洺莜是我最喜歡的角色了！”
“演員是個小透明，無語，演技是沒指望了，也就看臉了?！?/p>
“哈哈哈，這個新人起碼長得美，幸好不是董琳琳！”
“有意思，這事跟琳琳有什么關(guān)系，怎么什么都能帶我家？”
“嘖嘖，搜索關(guān)鍵字‘洺莜，關(guān)聯(lián)的是董琳琳，好奇怪哦，難道也是對家?guī)湍闼训?？?/p>
盛綰綰吸著AD鈣奶，疑惑地凝著眉，把頭歪在楊金餅肩膀上：“什么叫關(guān)鍵字關(guān)聯(lián)？”
楊金餅快速翻著評論，大致篩選著那些對盛綰綰不利的評論。她漫不經(jīng)心地解釋道：“就是微博的一種算法。董琳琳團隊大概找人把洺莜和她綁在一起了，如果評論風(fēng)向好，就變成了她跟劇組談條件的籌碼。而評論，是可以買水軍操控的。
盛綰綰滿不在乎地“哦”了一聲。
楊金餅又說：“董琳琳是帶團隊進(jìn)殷大摩手下的，殷大摩只負(fù)責(zé)她的時尚資源，不負(fù)責(zé)宣傳和商務(wù)，所以這件事，不一定是殷總做的?！?/p>
盛綰綰一臉莫名其妙：“你跟我說這個干嗎，我又不在乎是誰做的?！?/p>
楊金餅笑瞇瞇道：“這不是怕你誤會言哥嘛?！?/p>
盛綰綰的心尖仿佛被什么東西戳了一下，有些怪怪的。但這種感覺以前從來沒有過，她也不是很能理解，所以很快忽略了。
“他人不錯，我怎么可能誤會他?！?/p>
楊金餅把官宣博下面的評論翻了個遍，這才嘆了口氣：“因為董琳琳的名氣大，所以下面基本成了她粉絲和對家粉的戰(zhàn)場，質(zhì)疑你的人倒是沒多少，不過也不算是好事，這說明你在大眾心里還沒有存在感?！?/p>
盛綰綰直起身子，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倦怠地打了個哈欠：“就快有啦，等這部戲播出之后?！?/p>
楊金餅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的貓毛：“驢打滾怎么又掉毛了，貓也有中年危機？”
趴在沙發(fā)上攤成一條毛毯的橘貓似乎聽懂了楊金餅的話，不悅地抬起下巴，聲音尖細(xì)地叫了一聲。
盛綰綰背過手，揉了揉它頸下的軟毛，沒兩下就把驢打滾安撫下來。
這貓是她在大學(xué)里就一直喂著的野貓，那時候宿舍不讓養(yǎng)，盛綰綰沒法經(jīng)常照顧它，驢打滾也經(jīng)常饑一頓飽一頓，瘦得皮包骨。后來她畢業(yè)了，簽了公司，租了房子，才正式把驢打滾收養(yǎng)了。
沒幾個月，喂成了個小圓球。
驢打滾特別喜歡在毛毯和地上打滾，所以就起了這個名字。
盛綰綰費力地抱起貓，感受著它沉甸甸的體重，羨慕道：“能吃能睡的，我這小身板還得給它洗澡?！?/p>
她抱著貓去了浴室。一想到要給驢打滾洗澡，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貓都怕水，但驢打滾特別怕。或許是以前流浪慣了，有了什么心理陰影，每次給它洗澡，都像虐待動物一樣。
她關(guān)上浴室門，深吸了一口氣，打開淋浴放水。驢打滾“噌”地從她懷里躥到了地上，扒著門使勁抓，竭力想要逃出去。
盛綰綰咬了咬牙，攬過它的肚皮，把它按在了噴頭下。
楊金餅在客廳幫忙打掃貓毛，一邊掃一邊哼著歌。楊金餅剛吸完地毯上的貓毛，坐在沙發(fā)上準(zhǔn)備休息一下。她隨手打開微博，點進(jìn)熱搜。
從上面開始，有當(dāng)日新聞，有明星緋聞，有網(wǎng)紅軼事，有……
“董琳琳發(fā)文”。
（未完待續(xù)）
下期預(yù)告：董琳琳突然發(fā)長文暗示盛綰綰搶了自己的角色，一時間對選角不滿的粉絲們都怨聲載道，而看似冷漠的言霽對盛綰綰的態(tài)度也在一點一點改變……下期連載見《花火》5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