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楠
我家有一方小小的窗戶,不高不低,正好開在我眼前。四周都是空白的墻壁,唯獨這一扇小小的窗戶,為我展開了時間的美景。
早晨,天還蒙蒙的,整個世界被一抹沉重的灰色牢牢覆蓋著,對面的居民樓像是鐵鑄成的一般,冰冷灰暗,竟沒有一盞亮著的燈。每當我早上急急忙忙地起床,向窗外匆匆一瞥,看到這樣蒼涼的而沒有一點生氣的景色,我內心總是掠過一點寂寞。但是轉念一想,世界還在沉睡中,我們就要首當其沖,當那個點亮清晨第一盞燈的人,這不是很好嗎?
周末,我也會起得稍微晚一點。僅僅是晚了點,整個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這時,窗外已經(jīng)被陽光毫不吝嗇地灑滿,從天空的層層焦糖色的云朵,到地面呼嘯行駛過的汽車,一切,充滿了生機與活力,這與平日我所看到的寂寞完全不同。透過玻璃,我都聽到了行人道上小孩斷斷續(xù)續(xù)地哭喊,這時,一定有一個沒有耐心了的大人跟在后面,時不時罵上兩句。偶爾,還會聽到清晰的巴掌聲,這個時候,小孩的哭聲會突然變得十分嘹亮,像是在向全世界控訴自己的“悲慘”遭遇。但是這種尖利而刺耳的哭聲持續(xù)不了多久,就會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到中午,則是另一番光景了。這個時候外面的天空被渲染成一片刺眼的金黃色,云多的時候。那刺眼的光芒反倒溫柔了一些,慈愛而小心地在厚厚的棉花一般輕柔的云片中涂上或輕或重的一筆。這么下來,多余的光芒都被云朵遮去了。留下一些美麗而足夠照亮這個世界的光線,讓走在路上的行人都要快活許多。
但是,若是那一天正巧萬里無云,那就是十分尷尬的局面了。記憶中溫柔的陽光脫離了云朵的束縛,一下子變得張牙舞爪起來。一大束一大束的光線強烈而報復性地朝地面不斷散發(fā)著它的怒火,我?guī)缀醪桓铱聪虼巴猓退阌幸粚硬A踔?,那股熱浪還是撲面而來。于是,在家我總是拉上窗簾,將那可憐的小窗擋住,留它一人獨自在外接受烈日的“熏陶”。
下午,則舒服了許多。街道上散步的行人也陡然增加了許多,只要一開窗,街上行人的歡聲笑語和鳥兒悅耳的鳴叫,便“呼啦”一下全部擁進我的懷中,與我疲憊的身軀撞了個滿懷。再抬頭一看,天,是藏青色的,仿佛馬上就要消逝的五色云彩在天邊不甘地徘徊著。隨著光芒的淡去,那些青的、紫的、紅的、黃的此時都混合在一起,像是一個被弄臟了的調色盤,卻感受不到一點違和感。仿佛這些色彩生來就應該被混在一起似的。甚至,在夕陽余暉溫暖的籠罩下,這奇妙的顏色生出了一種淡淡的光輝,就這樣包裹著天,包裹著地,在月亮到來前悄悄離去。
很快,就到了晚上。與老家滿天的璀璨星光不同,廣州的天,是紅色的。爸爸說,這是城市光污染,于是,我對這片詭異的紅光再也沒有了好感。但是對面的居民樓倒是十分有趣的,到了晚上,人們結束了一天的忙碌,都各自閑散地癱在家里,一陣陣電視的播放聲從隔壁傳進來,惹得我心里也癢癢的。但是一抬頭,又看到那扇小窗了,與白天的明亮不同,夜晚的燈光帶著一點清晰卻神秘的美。
從這扇小窗遠遠眺望過去,能看到廣州塔那婀娜多姿的身影。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那美麗變換著的彩光,我突然就不敢偷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