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

于心亮

大嵩衛(wèi)城出了南城門，就是海。海里很豐富，清早起來去海邊稍一轉(zhuǎn)悠，就會撿到潮上岸來的魚鱉蝦蟹之類，人們就會嘆息說：這是犯了錯，讓龍王爺給趕出來了。

柳如意從衙門里出來后，就很不開心，呆在家里生悶氣。老婆看著心煩，說：你去釣魚吧，釣釣魚，心里就不煩了！

柳如意一想，也好。

坐在礁石上，甩竿、收竿，別人能釣上魚來，柳如意卻偏偏釣不著，愈發(fā)氣悶，心想：老子釣最后一竿，再釣不著魚，老子就跳海，死了算了。

天可憐見，這一次還真有大魚咬鉤，把釣竿都快繃折了。柳如意激動壞了，他一邊喊叫一邊斗魚，斗了老半天，終于把魚拖上岸……魚有小胖豬那般大，張著嘴直喘氣。柳如意也直喘氣，把魚鉤摘下來，氣恨恨地對魚說：咋樣，斗不過老子吧！

此時魚突然一陣亂蹦，蹦來蹦去，又蹦回海水里，然后搖頭晃腦游走了……

柳如意折斷釣竿，魚不釣了，氣哼哼地回了家。

到了家，柳如意坐在門檻上生悶氣。

老婆問：釣著魚了？柳如意說：釣著了。老婆問：在哪兒？柳如意說：又跑了。老婆就“嗤”的一聲笑，說：就憑你，釣到魚？

柳如意聽了，就覺得胸悶得很。

柳如意說：我胸悶得很。老婆說：你哪天不胸悶呢？！柳如意說：我真胸悶得很。老婆說：胸悶得很，就去看郎中，我又不是郎中。

柳如意于是就去看郎中。

柳如意說：我胸悶得很。郎中說：為何胸悶得很？柳如意說：這……說來話就長了……郎中說：話長就不要說了，我沒工夫聽你說，你就說為何胸悶。柳如意說：我去釣魚，釣著好大的魚，結(jié)果魚又跑了……郎中說：哦，明白了，伸手，我把把脈……

柳如意問：我這是啥病？郎中說：照我開的方子抓藥回去，先吃上幾服藥看看再說。柳如意說：我吃了要是不見好呢？郎中說：你怎么知道吃了我開的藥不見好呢？柳如意說：我就是問問。郎中說：問什么問，不相信我就甭找我看病……沒見過你這號人！

柳如意提著藥回家。

老婆看見了，說：喲，還抓回藥了，真把自己當病號了？柳如意說：我真胸悶，不舒服。老婆說：誰還時常舒服了？誰平時不頭疼腦熱的？柳如意說：我真的難受。老婆說：你不舒服，你是病號，我信了成不？柳如意說：我真……老婆說：別說了，說多了就沒意思了。煎藥去吧。

柳如意去煎藥，可是越煎越氣惱，越氣惱就越難受。他起身想去炕上躺躺，可是一起身，就感覺眼前一黑，然后就“咕咚”一聲倒在了地上……老婆一瞧，敢情是真病了，慌忙喊來人，七手八腳把柳如意給抬炕上去，然后又掐人中又揉胸口窩，柳如意才醒過來。

老婆去找郎中，想問問柳如意到底得了啥病。郎中先一步聽到柳如意暈倒的消息，見他老婆風風火火找來，擔心來鬧事，就趕緊說：你男人吧，唉，怎么說呢，反正是往后，你要好好待他，處處要讓著他，他要什么就給他什么，他想吃點什么就給他吃點什么。

老婆路上哭了一路，進門的時候，淚痕還沒干。

柳如意說：我沒事，你別怕。

老婆說：我知道你沒事，你也別怕，郎中說你吃了藥就好了。

柳如意說：我是不是真得了什么大病？

柳如意說：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癥？……沒有？沒有你為什么突然對我這么好了？……你肯定騙我了，你不用解釋了。我說我為什么總是胸悶氣短、渾身難受，我……我找到原因了。

柳如意想去看看大海，從小就看，一直看不夠。柳如意坐在礁石上，想著做條魚，也不錯……柳如意就站起來，一閉眼，就跳進大海里去了。

大嵩衛(wèi)城的人都說柳如意不是自殺，而是釣的魚跑了，生生氣死的。連郎中都這么說，不信的人也都信了。這事兒自然衙門里也知道了，縣太爺說：原打算讓他回來繼續(xù)當差，沒想到竟然死了。得，多給他老婆幾個錢，免得以后來衙門哭哭啼啼……

縣太爺又說：就這么點氣量，還想在官場上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