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 明,高遠東
(西南大學 a.經濟管理學院;b.普惠金融與農業(yè)農村發(fā)展研究中心,重慶 400715)
在當前經濟全球化進程受阻、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的背景下,建立區(qū)域經貿合作組織成為各國謀求國際貿易合作的主要方式。區(qū)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RCEP)協(xié)定由東盟十國于2012年發(fā)起,邀請中國、日本、韓國、印度、新西蘭、澳大利亞組成“10+6”模式,旨在削減關稅及非關稅壁壘,建立16國統(tǒng)一市場的自由貿易協(xié)定,經過八年艱苦談判,該協(xié)定于2020年11月15日在第四次RCEP領導人會議上正式簽署,除印度外的十五國即將建成全球規(guī)模最大的自由貿易區(qū)。由于關稅及非關稅壁壘降低的影響,貿易創(chuàng)造及轉移效應將增大RCEP區(qū)域內國家之間的貿易往來,為了固守已有的市場份額并爭取更多的外部市場,國家間的競爭將日趨激烈,而決定勝負的主要因素依然是產品國際競爭力。在RCEP協(xié)定中,農產品關稅和非關稅壁壘有所降低,比如日本將對來自中韓兩國大約五成的農產品逐步撤銷關稅,RCEP框架下的類似政策將對中國農產品出口產生實質影響。
一直以來,RCEP國家(1)RCEP國家指RCEP協(xié)議簽署國中除中國以外的十四個國家,下文同。是中國農產品主要且穩(wěn)定的貿易伙伴。2010—2018年,中國對RCEP國家農產品出口額由233億美元增加至382億美元,年均增速6.38%,占中國農產品出口額的比重由39.23%到40.51%,均值40.15%,反映了中國農產品對RCEP市場較高的依賴度。與此同時,RCEP國家農產品進口總規(guī)模也由1 800億美元增長至2 530億美元,年均增幅4.98%,但在2015年出現(xiàn)較大幅度的波動,相對于2014年減少了160億美元。中國農產品在RCEP國家的市場份額呈上升趨勢,由2010年的12.90%上升到2018年的15.10%,但增速變化較大,2010—2015年快速上升,至2015年達到最高值15.81%后逐步回落。(2)本文國際貿易相關的基礎數(shù)據(jù)均來自UNcomtrade數(shù)據(jù)庫,采取HS6分位數(shù)據(jù)匯總形成。由此可見,中國農產品在RCEP市場的出口規(guī)模,與RCEP進口總額及中國農產品所占市場份額的變動趨勢并不完全匹配,存在結構性差異。那么,在RCEP市場,中國農產品出口增長究竟是由進口需求增長拉動,還是由出口競爭力驅動的呢?關于這些問題的探討,有助于在RCEP協(xié)議簽署的重要時點上,為中國調整農產品發(fā)展政策,完善貿易自由化便利化政策,提升出口競爭力水平,促進出口規(guī)模和市場份額穩(wěn)步增長提供實證依據(jù)。
關于國際貿易競爭力的研究模型有很多,比較常用的指標主要有國內要素成本、顯示性比較優(yōu)勢、恒定市場份額等,國內要素成本涵蓋范圍廣泛,需要大量財務指標加總形成,應用范圍受到因素完備性和數(shù)據(jù)可得性的制約;顯示性比較優(yōu)勢指標采用貿易變化相對量來分析某一產品或產業(yè)在目標國的競爭力,但該指標因不能結構性分解而無法直觀地辨析決定因素,進而難以獲得明確的政策導向。恒定市場份額(CMS)模型將一國出口增長額的影響因素分解為供給和需求兩個層次多個結構,成為分析貿易動態(tài)變化和探討影響因素的主流模型,該模型最先由Tyszynski提出,將工業(yè)品貿易增長的成因分解為結構效應和競爭效應兩部分[1],后由Leamer和Stern、Rigaux、Sprott等學者引入二階效應,補充了結構效應與競爭效應同時變化的交互影響,形成貿易增長的第一層次分解[2-4]。Jepma、Milana等將CMS影響因素進一步細化,把結構效應分解為增長效應、市場效應、商品效應和交互效應,競爭效應分解為整體競爭效應和具體競爭效應,二階效應分解為純二階效應和動態(tài)殘差效應,形成CMS的第二層次分解框架,成為當前研究貿易波動問題普遍應用的模型[5-6]。實證研究從多個視角探討了中國對外貿易波動的影響因素,一是關于中國出口在特定區(qū)域合作組織中的競爭力變化特征,比如中國對金磚國家和東盟國家等經濟體出口增長動態(tài)及其競爭力變化趨勢,揭示貿易波動的源泉及其應對方式[7-8];二是分析中國針對特定國家和產品的貿易動態(tài)及其影響因素,以中美為例,現(xiàn)有研究探討了中美信息技術產品和高新技術產品等領域貿易增長的影響因素,重點比較市場需求與供給競爭力對雙邊貿易波動的影響力大小[9-10]。三是關于農產品貿易的影響因素分析,這是CMS模型應用的重點領域,已有文獻涉及到畜產品和水產品等方面,比較競爭力水平的大小及其對出口貿易波動的影響[11-12]。
上述研究為本文的選題提供了方法論借鑒,但也存在以下幾個方面需要拓展:一是關于CMS模型的中文指標含義及其結構特征,采用英文直譯方式并不能清晰揭示出各指標的真實含義,比如中文文獻常用的“結構效應”由英文文獻“Structure interaction effect”直接翻譯過來,但是從公式分解方式看,這一指標的含義應理解為進口需求變化所導致的出口規(guī)模變動,而其二層次分解結果也進一步區(qū)分了進口市場需求結構和產品需求結構變化的影響,因而在總效應層面,定義為“進口需求效應”更為妥當,其它指標也存在相似的問題;另外,關于競爭力效應的第二層次分解并未區(qū)分出口份額國別結構和產品結構的影響,研究結論缺乏針對性,也不利于出口競爭力政策的精準設計。其二,現(xiàn)有文獻關于中國對RCEP國家整體貿易變動的研究還處于初步探索階段,RCEP約占世界總人口的30%,全球經濟總量的29.3%,全球貿易總額的27.4%,成員國之間貿易互補性強,范圍經濟效應巨大,發(fā)展?jié)摿善?因而,在RCEP框架下分析中國貿易競爭力問題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其三,農產品作為食品和工業(yè)原料的來源,關系到人們的衣食住行和產業(yè)的健康發(fā)展,影響一國的糧食安全、經濟安全和國家安全;農產品出口對增加農民收入、創(chuàng)造就業(yè)機會、改善鄉(xiāng)村環(huán)境、升級產業(yè)與貿易結構等方面占有重要地位;現(xiàn)有研究習慣將農產品分為資本密集型與勞動密集型兩大類[13],或是進一步細分為動物、植物、油脂、食品、羊毛制品等五大類[14],這種標準與國內將農業(yè)定義為農林牧副漁五大類的習慣并不完全相符,研究結論缺乏直觀的啟示。
本文從以下幾方面做了有益的補充:第一,按照模型分解結果的具體含義,重新定義了CMS模型各分解指標的中文標識,并在第二層次分解時,將出口競爭力效應分解為整體競爭力效應、國別競爭力結構效應、產品競爭力結構效應、競爭力結構交互效應等四部分,以突出競爭力變動在不同進口市場和商品的影響,并明確了各指標的具體含義,進而完善了CMS二層次分解框架;第二,依據(jù)HS編碼與國內慣用標準,將農產品細分為種植業(yè)、林產業(yè)、畜牧業(yè)、農副業(yè)、水產業(yè)等五大類進行結構性研究;第三,以RCEP國家為研究范圍,從整體、國別、產業(yè)結構等維度分析了中國對RCEP農產品出口的動態(tài)特征和影響因素,希冀在RCEP協(xié)議簽訂的特殊時點上,深入理解中國農產品出口的進口需求效應和出口競爭力貢獻。
綜上所言,本文擬改進CMS第二層次分解模型,結合2010—2018年UN comtrade農產品貿易數(shù)據(jù),從總體、國別、產業(yè)等不同維度探討中國對RCEP國家農產品出口增長的進口需求效應、出口競爭力貢獻、結構特征及其影響因素,基于研究結論提出中國對RCEP國家農產品出口規(guī)模和市場份額平穩(wěn)增長的政策建議。
恒定市場份額(CMS)模型由Tysynski(1951)等提出,將一國針對某個區(qū)域的產品出口變動額DEX分解為進口需求效應IME、出口競爭力效應EXE、供需交互效應EIE等三個部分,形成CMS模型的第一層次分解。具體公式如下:
(1)
其中,i表示具體產品,j表示單個國家。EX表示中國對區(qū)域J產業(yè)I的出口額,Qij表示j國家農產品i自世界進口總額;Sij表示中國對j國產品i的出口額在j國產品i全部進口額中所占的比重;上標0表示基期指標,Δ表示觀察期與基期之間的變化量。
按照Jepma(1986)等學者的修正方法,進口需求效應IME分解為進口需求規(guī)模效應GIM、國別進口結構效應CIM、產品進口結構效應PIM、進口結構交互效應CPM等四部分,具體公式如下:
(2)
其中,Q表示區(qū)域J產業(yè)I自世界總進口額,Qi表示區(qū)域J產品i自世界總進口額,Qj表示國家j產業(yè)I自世界總進口額;S表示中國對區(qū)域J產業(yè)I出口額占區(qū)域J產業(yè)I總進口的比重,Si表示中國對區(qū)域J產品i出口額占區(qū)域J產品i總進口的比重,Sj表示中國對國家j產業(yè)I出口額占國家j產業(yè)I總進口的比重。
出口競爭力效應EXE分解為整體競爭力效應GEX和結構競爭力效應SEX兩個部分,具體公式如下:
(3)
供需結構交互效應EIE分解為總體交互效應PIE和結構交互效應DIE兩個部分,具體分解公式如下:
(4)
上述公式即為當前普遍采用的CMS二層次分解框架。然而,結構競爭力效應SEX并未揭示出口競爭力的具體結構特征,未能區(qū)分一國針對不同國家出口份額的變化、出口產品份額的調整、結構交互效應對出口變動的影響。因而,本文將具體競爭力效應SEX進一步區(qū)分為國別競爭力結構效應CEX、產品競爭力結構效應PEX、競爭力結構交互效應CPX等三個部分,具體公式如下:
(5)
改進后的CMS模型,有助于更深入的理解一國出口貿易額變動的出口競爭力結構特征,形成更加完善的CMS二層次分解框架,全部分解指標及含義如表1所示。
表1 恒定市場份額(CMS)模型指標及其含義
本文數(shù)據(jù)均來源于聯(lián)合國商品貿易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庫(UN comtrade Database)(3)https:∥comtrade.un.org/。,由于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qū)于2010年1月1日正式啟動,且RCEP部分國家2010年以前的貿易數(shù)據(jù)存在大范圍缺失,影響結果有效性,因而,本文將研究區(qū)期界定為2010—2018年。依據(jù)HS編碼編制規(guī)則,將第1~24章與44~46章界定為農產品,且依據(jù)國內慣例將農產品細分為種植業(yè)、林產業(yè)、畜牧業(yè)、農副業(yè)、水產業(yè)等五大類。其中,種植業(yè)為HS編碼第6~14、17~20、24章,主要包括谷物、蔬菜、水果、堅果、植物液汁及其簡單制品等;林產業(yè)為HS編碼第44~46章,主要包括木材、軟木、桔桿及其簡單制品等;畜牧業(yè)為HS編碼第1~2、4~5章、16章01~03目,主要包括活動物、肉和食用雜碎及蛋乳蜜等制品;農副業(yè)為HS編碼第21~23章,主要包括飲料、酒、醋,雜項食品和動物飼料等;水產業(yè)為HS編碼第3章、16章04~05目,主要包括淡水和海水魚類、甲殼動物、軟體動物及其他水生無脊椎動物等。
根據(jù)上文改進的CMS二層次分解模型,分別解析2010—2018年中國對RCEP農產品出口變動的影響因素及其國別和產業(yè)結構特征,以下是分解結果。
為了研究中國對RCEP國家農產品出口動態(tài)波動性,依據(jù)出口貿易額變動趨勢,本文將研究期間區(qū)分為2010—2012年、2012—2015年、2015—2018年三個時期分別探討。
1.CMS模型的第一層次分解結果
如表2所示,在總效應中,2010—2018年,進口市場需求效應貢獻最大,均值達87.30%,反映了中國對RCEP國家農產品出口增長主要源于RCEP進口市場需求的擴大,中國出口農產品的產品及國別結構較好地適應了RCEP農產品進口需求的增長。但是,RCEP國家進口需求效應在不同時期也有顯著的差別,2010—2012年貢獻值達56.15億美元,貢獻率為74.02%;而2012—2015年的貢獻值急劇下降為-9.20億美元,貢獻率也降至-92.39%,同期,RCEP農產品自世界進口額由2 260億美元下降到2 140億美元,減少120億美元;但2015—2018年,貢獻值又大幅提升,增加至72.81億美元,貢獻率也增長至186.86%,該時期,RCEP農產品自世界進口總額增長了390億美元。這反映了RCEP國家農產品進口市場需求存在不穩(wěn)定性,致使中國農產品出口規(guī)模遭遇較大程度的波動性,但總體而言,RCEP農產品進口需求迅速走出低谷,拉動中國出口快速增長。
表2 中國對RCEP農產品出口的CMS第一層次分解結果
出口競爭力效應的貢獻相對較低,但為正值,2010—2018年的貢獻率10.47%,反映中國農產品在RCEP市場的競爭力有所提升,對出口增長也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其貢獻值在不同階段有較大差異,2010—2012年,出口競爭力效應貢獻值為11.01億美元,貢獻率為14.52%;至2012—2015年,貢獻值上升為24.87億美元,貢獻率大幅飆升至249.65%;但是在2015—2018年,競爭力效應的貢獻值及貢獻率均急劇下降,分別是-29.24億美元和-75.05%,此時,中國農產品出口競爭力明顯衰退,對貿易增長的影響顯著為負。不過,出口競爭力效應到底是由整體市場份額下降,還是由產品競爭力結構和國別競爭力結構變化所導致的,將在下文進一步探討。
2010—2018年,供需交互效應的貢獻值與貢獻率均處于較低水平,分別為2.79億美元和2.24%,對中國農產品出口增長的影響力比較弱。分時期來看,2010—2012年,進口需求規(guī)模與出口競爭力交互影響的貢獻值與貢獻率均為正值,對進口需求效應和出口競爭力效應存在小幅度的補充;而2012—2015年,貢獻值與貢獻率均變?yōu)樨撝?部分抵消了進口需求萎縮效應和出口競爭力擴張效應;在2015—2018年,交互效應的矯正作用呈現(xiàn)出相反的情況,部分抑制了進口需求擴張效應,同時彌補了出口競爭力不足的萎縮效應。
2.CMS模型的第二層次分解結果
如表3所示,進口需求效應的結構特征顯示,2010—2018年,進口需求規(guī)模效應貢獻率最大,為67.68%,對中國農產品出口增長起主導作用;產品進口結構效應次之,貢獻率24.65%,表明進口產品結構的調整有利于中國農產品的出口;國別進口結構效應的貢獻率為10.30%,不同國家進口需求規(guī)模的變動拉動了中國農產品出口的擴張;進口結構交互效應貢獻率為負值-15.33%,部分抑制了進口需求規(guī)模、產品進口結構、國別進口結構變動的擴張效應。分時期來看,不管是擴張型貢獻還是萎縮性貢獻,進口需求規(guī)模效應都處于絕對優(yōu)勢地位,特別是在2010—2012年間,幾乎全部進口需求效應均源自規(guī)模的變化,此時,RECP區(qū)域內的國家進口結構和產品進口結構均保持平穩(wěn)狀態(tài);但之后,國別進口結構和產品進口結構均發(fā)生較大幅度調整,2012—2015年度的貢獻率分別達到95.56%和113.13%,大幅抵消了進口需求規(guī)模效應和結構交互效應的負向貢獻;2015—2018年最明顯的特征是進口規(guī)模效應的貢獻率由負轉正,達142.37%,此時RCEP農產品進口需求規(guī)模的大幅提升,對促進中國出口增長起到決定性作用。
表3 中國對RCEP農產品出口的CMS第二層次分解結果
出口競爭力效應的結構特征顯示,2010—2018年,中國農產品在RCEP的整體市場份額有所增加,拉動出口增長28.83億美元,貢獻率23.11%;整體競爭力效應在2010—2012年以及2012—2015年均呈現(xiàn)正向貢獻,且在2012—2015年的貢獻率達到293.18%,大幅高于前期和均值,顯示這一時期農產品競爭力提高成為拉動中國出口增長的主要動力;但是這一動力在2015—2018年未能延續(xù),總體市場份額開始萎縮,農產品整體競爭力有所下降。在整個考察期以及不同的細分區(qū)間內,產品競爭力結構效應和國別競爭力結構效應的貢獻均為負值,在2015—2018年分別達到-16.08和-15.97億美元,與前一區(qū)間相比近乎翻倍,表明中國在出口規(guī)模較大的產品和國別市場上,競爭力均未得到提升,反而出現(xiàn)市場份額的大幅萎縮,關于具體產品和國別結構競爭力的變化,將在下文深入分析。競爭力結構交互效應在不同區(qū)間內均為正值,表明在RCEP市場上,中國主動調整了出口產品和國別結構,雖然從單一層面看,其效果并不理想,但是兩重結構的交互效應,有效增加了中國的出口,緩解了單一結構競爭力變化的負面影響。
供需交互效應的結構顯示,在整個樣本期間,總體交互效應拉動出口增長5.21億美元,貢獻率4.18%,顯示中國出口競爭力變化適應了總體進口規(guī)模的變動,供需兩端的變化協(xié)同促進了中國農產品出口的增長。但從動態(tài)變化來看,這一交互效應很快由正轉負,且差額越來越大,至2015—2018年,貢獻率降至-13.99%,大幅降低了總體進口規(guī)模擴張效應,且深化了出口競爭力萎縮效應。進口結構變動與出口競爭力變化的交互效應并不顯著,貢獻率-1.94%,但不同考察期間波動較大,在2010—2012年拉動出口增長5.89億美元,貢獻率7.76%,這意味著中國在進口規(guī)模增長較快的國別和產品市場上,出口份額也有所增長;2012—2015年結構交互效應的貢獻率轉為-42.10%,2015—2018年的影響雖轉為正值但貢獻比較微弱,對出口的拉動僅0.85億美元,遠低于總體結構效應。因此,從最新狀態(tài)來看,結構交互效應僅有微弱的調整效果。
上文提到中國對RCEP國家農產品出口增長存在進口需求和出口競爭力的國別結構效應和產品結構效應,接下來本文將進一步分析2010—2018年中國針對RCEP不同國家、不同農產品類型的出口增長態(tài)勢及其影響因素。
首先將東盟10國作為一個整體,比較其與韓國、日本、澳大利亞、新西蘭的狀況,2010—2018年,中國對東盟10國農產品出口增長83.92億美元,遠高于其它四個單一國家。CMS第一層次分解結果發(fā)現(xiàn),進口需求效應在各個市場均占據(jù)主導地位,特別是韓國,貢獻率超過145.78%;然而,出口競爭力效應在韓國市場表現(xiàn)不佳,貢獻率僅-20.15%,而除了韓國市場外,中國農產品出口競爭力都有較好的表現(xiàn),在東盟國家拉動出口增長10.28億美元,在澳大利亞市場的貢獻率達到31.84%;供需交互效應貢獻率相對較低,在韓國和日本市場為負值,部分矯正了進口需求和出口競爭力的擴張效應,而在其他經濟體均為正值,進一步促進了進口需求和出口競爭力對出口增長的拉動作用。
表4 中國對RCEP國家2010—2018年農產品出口變動及CMS分解
CMS第二層次分解結果表明,農產品進口需求效應主要由市場規(guī)模整體擴大來支撐,特別是在澳大利亞、韓國、新西蘭等國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地位;產品進口結構效應在日本表現(xiàn)較為明顯,對出口增長的貢獻率達到40.37%,接近于整體市場需求效應,表明日本農產品進口結構的變動有利于中國出口規(guī)模的擴大;市場結構交互效應在各個經濟體均不顯著。出口競爭力效應主要來自中國農產品整體競爭水平的增強,比如在日本市場,整體競爭力效應對出口增長的貢獻率達到50.29%,在東盟、新西蘭、澳大利亞等市場也有不俗的表現(xiàn),而在韓國市場的貢獻率為負值,整體市場份額萎縮;出口產品競爭力的變動并未顯著促進出口額的提升,在新西蘭、澳大利亞、韓國的貢獻率均比較低,對日本和東盟的影響為負值,顯示農產品出口未能集中在快速增長的產品種類,對市場變化的適應性不足。供需交互效應在不同國家也存在顯著的結構性特征,新西蘭、澳大利亞、東盟等經濟體主要表現(xiàn)為總體交互效應,中國農產品出口結構變動適應了這些經濟體市場需求規(guī)模的變化;在日本市場主要表現(xiàn)為結構交互效應,顯示出在日本進口需求增長較快的產品類別上,中國農產品出口競爭力和份額增長較快;在韓國,兩種結構的交互影響勢均力敵。
2010—2018年,中國對東盟農產品出口增加額主要源于泰國、越南、菲律賓、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等五國的貢獻,普遍高于10億美元,特別是泰國,達到22.38億美元;新加坡、緬甸、柬埔寨等國也有少量貢獻;而老撾、文萊的變動并不明顯。CMS第一層次分解結果顯示進口市場需求效應在大多數(shù)國家處于主導地位,特別是在緬甸、越南、老撾等國的貢獻率均超過100%,表明中國農產品出口增長絕對依賴于這些國家進口市場需求的擴大;而泰國、新加坡等國市場需求的影響與出口競爭力的貢獻大致相當,均有效促進了中國出口規(guī)模的增長;但總體而言,出口競爭力效應的貢獻率并不高,僅有新加坡、文萊等國高于50%,其它國家普遍較低,印度尼西亞等國的影響甚至為負,凸顯了中國農產品出口競爭力亟待提升的困境。由CMS第二層次分解結果發(fā)現(xiàn),針對單個國家,進口市場需求效應主要源于整體市場規(guī)模的擴充,而對于產品進口結構調整的依賴度比較低,僅有緬甸、越南等國,兩種效應的影響程度大致相當;出口競爭力效應主要反映在整體市場份額的變化,產品出口結構調整的貢獻相對不高,競爭力結構效應在大多數(shù)國家可以忽略不計;供需交互效應主要表現(xiàn)在進口需求結構調整與出口競爭力變化的綜合影響,在大多數(shù)國家占據(jù)主導地位,其中在日本、韓國、澳大利亞的貢獻值與貢獻率為負且數(shù)值較大,表明中國農產品在這些國家進口需求增長較快的產品種類上出口份額有所下滑,需進一步調整產品出口結構,增強產品競爭力,以適應市場變化的需要。
表5 中國對東盟10國2010—2018年農產品出口變動及CMS分解
2010—2018年,中國對RCEP農產品出口增長主要源于種植業(yè),增長62.73億美元,占比超過一半,其它類型農產品也有不同程度的增長。CMS第一層次分解結果發(fā)現(xiàn),進口市場需求效應占據(jù)主導地位,特別是種植業(yè)、畜牧業(yè)、農副業(yè)、漁產業(yè)等四大類產品,出口增長主要是由進口需求擴大引起的;林產業(yè)的市場需求效應稍低于出口競爭力效應,表明中國林產業(yè)出口競爭力的提升對出口增長起到關鍵作用,但是其它產業(yè)競爭力效應普遍不高,特別是畜牧業(yè)的貢獻率僅為-35.54%,意味著總體市場份額是萎縮的,出口競爭力面臨巨大壓力;但是畜牧業(yè)的供需交互效應顯著為正,部分抵消了出口競爭力不高的壓力,林產業(yè)的交互效應進一步推動了進口市場規(guī)模效應和出口競爭力效應的擴張,其它產業(yè)的交互效應沒有顯著的影響。
CMS第二層次分解結果發(fā)現(xiàn),在進口需求效應中,五大類農產品無一例外,總體市場規(guī)模效應占據(jù)主導地位,為中國農產品出口增長提供了穩(wěn)步上升的市場空間;進口國別結構效應在種植業(yè)和畜牧業(yè)中有積極影響,但其貢獻率仍低于進口產品結構效應,說明種植業(yè)和畜牧業(yè)的出口結構契合了RCEP國別需求結構和產品需求結構的變化,相似的情況還有水產業(yè)的出口,而林產業(yè)和農副業(yè)的契合度存在問題,市場結構交互效應對此有所矯正。在出口競爭力效應中,整體競爭力效應的貢獻較大,但不同產業(yè)的貢獻率有所增減,主要原因在于產品競爭力結構效應和國別競爭力結構效應的影響較大,且競爭力結構變動對出口增長的影響各有差異,種植業(yè)和水產業(yè)均為負值,林產業(yè)和畜牧業(yè)相互掣肘,農副業(yè)的促進作用比較低,雖然競爭力結構交互效應對此有所矯正,但幅度不大。而供需交互效應主要體現(xiàn)為進口結構變化與出口競爭力變動的協(xié)同效應,林產業(yè)、畜牧業(yè)的貢獻率為正,而種植業(yè)、水產業(yè)、農副業(yè)未能抓住RCEP國家進口需求增長的機會。
本部分以2012—2018年中國對RCEP國家農產品出口波動為研究對象,采用計量模型實證分析中國出口額、出口競爭力和進口總規(guī)模的主要影響因素,指標選擇主要依據(jù)國際貿易引力模型和國家競爭優(yōu)勢理論,從進口需求LnQ、消費需求LnCON、供給能力LnAGR、交易成本AHSS、生產成本APPI、匯率風險REXC、開放程度OPEN等維度展開,同時固定國別效應和年度效應,以盡可能消除不可測因素的影響,具體指標含義及其數(shù)據(jù)來源見表7所示。
表7 具體指標含義及其數(shù)據(jù)來源
實證結果表明:第一,中國出口規(guī)模變動受到出口競爭力的顯著推動作用和進口需求的拉動作用,但兩者交互效應的系數(shù)為負值,這進一步驗證了前文分析結果。第二,進口需求規(guī)模的擴大與消費總需求規(guī)模增長顯著正相關,但是與國內生產能力負相關,兩者之間是替代關系。第三,中國農產品出口競爭力與進口國關稅水平負相關,因而降低交易成本有利于提高中國農產品出口競爭力,但作用效果并不明顯;生產成本也與出口競爭力顯著負相關,這說明通過產業(yè)集聚發(fā)揮規(guī)模經濟優(yōu)勢降低生產成本也是提高競爭力的有效手段;人民幣升值與出口競爭力顯著負相關,在間接標價法下,人民幣升值意味著以外幣標價的商品價格上升,同時造成銷售數(shù)量的減少,而綜合作用是出口規(guī)模的減少,這也反映了中國農產品具有較高的價格需求彈性;在進口國開放水平提高的情況下,中國農產品被替代的可能性提升,反映在出口競爭力與進口國貿易開放度顯著負相關。
為了探討出口增長的影響因素及競爭力結構特征,本文改進CMS二層次分解模型,將出口競爭力結構效應區(qū)分為國別競爭力結構效應、產品競爭力結構效應、競爭力結構交互效應等三部分。基于改進的CMS模型,研究了中國對RCEP國家農產品出口增長的動態(tài)特征及波動因素,主要結論表明:一是中國農產品在RCEP市場的出口規(guī)模不斷增長,主要集中在日本、越南、韓國、泰國、馬來西亞、菲律賓等國家和種植業(yè)、農副業(yè)等產品類型;出口增長主要源于RCEP總體進口規(guī)模的擴大,其次為產品進口結構的調整以及國別進口結構的變化,但是RCEP進口規(guī)模不穩(wěn)定,導致中國農產品出口波動性較大。二是中國農產品出口競爭力有所提升,對出口增長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但在出口規(guī)模較大的國別和產品市場上,中國出口競爭力明顯下降,特別是在韓國、緬甸、印度尼西亞等國家,以及畜牧業(yè)等產品類型上,對出口增長的負面影響十分顯著,不過國別與產品競爭力結構的交互效應緩和了部分不利影響;另外,動態(tài)分析發(fā)現(xiàn),近些年,中國農產品出口競爭力有下降的趨勢。三是供需交互效應對中國農產品出口增長的影響較弱,中國出口競爭力變化較好地適應了總體進口規(guī)模的變動,而未能與進口結構變化相協(xié)調,這一特征在日本、越南、澳大利亞、新加坡等市場以及種植業(yè)、農副業(yè)、漁業(yè)等產品市場上表現(xiàn)明顯。四是進一步研究表明,中國出口波動決定于進口需求的拉動作用和出口競爭力的推動作用,且從系數(shù)來看,提高出口市場份額更有助于出口規(guī)模的擴大;進口需求規(guī)模與RECP國家消費水平顯著正相關,而與國內第一產業(yè)供給能力負相關;中國出口競爭力水平與進口國關稅成本和開放程度、國內生產成本和人民幣匯率顯著負相關。
針對中國對RCEP國家農產品出口額增長的制約因素,本文提出以下幾點改進建議:第一,利用RCEP正式簽署的貿易創(chuàng)造和轉移效應,充分挖掘域內農產品市場潛力。通過增加國際貿易運輸、倉儲、物流等配套設施的建設,降低中國出口貿易成本;通過優(yōu)化報關、通關、檢驗檢疫等方面的合作,不斷優(yōu)化貿易便利化水平;構建區(qū)域內貿易交易結算機制和爭端協(xié)調解決機制,不斷完善中國與RCEP國家的貿易環(huán)境;加強農業(yè)技術、產品標準、綠色環(huán)保等方面的合作,實現(xiàn)資源的有效配置和市場需求的規(guī)模擴大,促進中國農產品出口增長。第二,提升中國出口農產品的質量及國際競爭力。堅持推進農業(y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變革農業(yè)生產方式[15],通過土地使用權流轉改革實現(xiàn)農產品規(guī)模生產,降低平均成本;鼓勵山地丘陵等地區(qū)因地制宜發(fā)展特色農業(yè),提高農產品附加值;應用財政貼息和調減法定準備金等手段,鼓勵涉農企業(yè)上市融資或者銀行貸款,扶植新型農業(yè)經營主體發(fā)展[16];加大農產品科技研發(fā)的項目支持力度,實施不低于國際標準的農產品生產銷售全流程監(jiān)管,建立農產品品牌效應和多模式銷售渠道,擴大在RCEP國家的市場份額,特別是在市場需求快速增長的國家和產品市場。第三,積極推進中國與RCEP國家的經濟、科技、學術與文化交流,通過多層次的溝通渠道,充分挖掘區(qū)域內有價值的要素資源和有效的市場,基于要素市場和商品市場的有效配置機制,實現(xiàn)生產效率的提高、質量的提升、規(guī)模的擴大,以及國際貿易的便捷、高效和規(guī)模的擴張,實現(xiàn)出口競爭力提高與進口規(guī)模擴大的良性循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