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航杭
西南大學美術學院
所謂“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兩者心生交融,形成時代命運的共同載體。特殊的歷史時期,總會迸發(fā)出蓋世英雄的人物,那么蓋世英雄的出現(xiàn)總能夠襯托出一個時代的輝煌。在羅中立的《父親》與彭偉的《而立之年》這兩件作品當中,從正面的角度分析都能折射出一個時代的印記,它們都包含著時代的文化內涵,呈現(xiàn)著時代的價值取向,表達著時代的情感訴求,兩者之間有著諸多的交集,但這些交集的背后恰恰存在著實質上的區(qū)別。筆者將進一步來比較二者之間審美價值的異同性。
羅中立所處的時代背景十分特殊,《父親》的誕生蘊含著十年文革的慘痛教訓以及改革開放的偉大覺醒,這兩段歷史事件是我們國家政治意志的重大轉折點,承載著我們國家的歷史命運。正是一股濃濃的“辭舊迎新”風潮,極大推動了藝術家本人對社會的敏感度,由此讓《父親》成為特殊歷史時期的一種象征符號。
圖1 羅中立 《父親》 布面油彩 1980年
在上個世紀60年代,為響應國家的號召,羅中立來到四川大巴山的一所村小學當美術教員,一晃就是十余年,與鄉(xiāng)親們同吃同住,讓羅中立在這里感受到了農村、農民所帶來的溫暖?!八貞浀?在大巴山當知青時,有一年的除夕夜,他卻見到了一個老人蜷縮著身子,在寒冷的除夕夜守著一個糞池。老人雙眼直盯著糞池,身子在冷風中打顫,孤獨、凄涼之境深深觸動了他,《父親》的靈感由此引發(fā)。他當時就決定創(chuàng)作一幅農民題材的油畫作品,而且想要用“很大很大”的尺幅去表現(xiàn)。這種情感在當時來看,只是畫家單純地對農民生活的一種深切體驗后的情感表達?!盵1]沒有大巴山的生活提煉、沒有情感的真實流露、沒有時代背景的機緣巧合,羅中立或許不會有這樣的機遇,能創(chuàng)造出這般貼近大眾審美取向的繪畫作品。
然而,彭偉的作品《而立之年》,在2014年“第十二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上榮獲中國美術獎創(chuàng)作獎金獎,引起了整個美術界和社會的廣泛關注。相比羅中立處在沒有網絡信息的時代,《父親》的影響力在如今還被作為一種社會符號所解讀,或許是傷痕藝術、鄉(xiāng)土藝術深深影響著那代人,以至于這個傷疤一直存在。但在21世紀高速發(fā)展的信息時代,彭偉《而立之年》所獲得的金獎作品,似乎很快被數據浪潮給淹沒,這是科技時代所帶來的弊端現(xiàn)象,社會的發(fā)展都顯得如此迅速,就目前中國存在著龐大的藝術體系,《而立之年》這件金獎作品在當時如同曇花一現(xiàn),但其內在的時代性價值終將不會被掩蓋。
圖2 彭偉 《而立之年》 版畫 2014年
筆者從羅中立和彭偉所處的社會背景中去看,他們的確存在著一定的相似之處,那就是處于自身時代的語境,藝術家對當下社會發(fā)生的現(xiàn)象極其敏感,從而用他們各自的藝術表現(xiàn)方式去傳達對時代的認知,來體現(xiàn)他們自身作品的藝術價值。但這相似的背后存在著一定的差異,一種是有意識的成功,另一種是無意識的失敗。羅中立所處在的20世紀80年代,整個社會的審美水平在當時的語境下是具有一定的限制性,《父親》的誕生源于羅中立對老農生活場景的一念之想,有意識經過反復的推敲和更改所形成。相反彭偉所處在21世紀初的十年,隨著改革開放政策的實施,經濟快速增長,中國成為東方一顆璀璨的明珠,各國之間的藝術交流更加頻繁,藝術漸漸呈現(xiàn)出多元化的發(fā)展。2014年全國美展,《而立之年》在群雄當中脫穎而出成功問鼎金獎,但是這一刻的成功也注定了被這個特定的時代浪潮所淹沒,那就是快速的信息化所帶來的弊端。彭偉所存在的社會語境下“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的這十六句箴言成為大家廣泛接受的審美價值,這也是他所在的特定歷史時期凸顯不出來的原因,也就是筆者上文所提出的觀點:“這是一種無意識的失敗”。那么這也是《父親》和《而立之年》最本質上的區(qū)別。
羅中立的《父親》和彭偉的《而立之年》都能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那就是如同羅中立所說的“我要畫一幅很大很大的畫”。當然尺幅的大小,決定了作品呈現(xiàn)視覺沖擊力的大小,尺幅越大會讓人對作品產生敬畏、崇高之心,使得參觀者能夠真切的體會到作品所傳達出來的感染力。這也是二者共同的特點(即使《而立之年》尺幅對比《父親》相對較?。?。在羅中立眼里一幅同領袖像大小相當的畫像,象征著一種獨特的意義,或許是這般尺幅才能體現(xiàn)出中國農民的真實面貌,才能感動到中國千千萬萬的民眾。故鄉(xiāng),兩個字其實就道出了他的答案,那就是回歸鄉(xiāng)土,回到自己的根基,回到自己的傳統(tǒng)文化里面去尋找我們的本土藝術。
彭偉教授在而立之年創(chuàng)作談當中說過:“版畫《而立之年》以歐洲傳統(tǒng)木口木刻藝術為基石,力圖把木口木刻特殊的美學品質超大尺寸地呈現(xiàn)出新穎的視覺感受,力爭把黑白木刻具象性的藝術感染力做到我力所能及的最大限度”。[2]運用中西結合的特殊技法和偌大的尺幅更能襯托出畫面的主題內容,充分的展現(xiàn)出新時代年輕一輩的精神面貌,突出時代在人臉上的印記,這也是巨幅畫作的價值所在。
《而立之年》與《父親》有著極其相似的點,偌大的尺幅、巨大的頭像、強烈的視覺沖擊力等等,但這并不是畫面的閃光點,很多人說這幅畫當中的眼鏡最能體現(xiàn)《而立之年》的象征寓意,但筆者認為其實不然,眼鏡早在13世紀就已經通過絲綢之路傳入中國,對于眼鏡來說這并不稀罕,眼鏡很大一部分是社會需求的產物,是知識的象征。但是那一頭卷發(fā)才是整個畫面的重點所在,它讓整幅作品煥發(fā)生命的活力。就是這一頭卷發(fā)背后所承載的寓意讓《而立之年》成功登頂。筆者認為極其有意思,首先,卷發(fā)的這種表達形式讓人覺得耳目一新,畫面由卷發(fā)而變得獨特。其次,卷發(fā)是在這改革開放三十年來出現(xiàn)的形象特征,這是時代的產物,它具有著社會印記的代表性意義。
縱觀兩幅作品,筆者發(fā)現(xiàn)《父親》與《而立之年》恰恰就是在各自的特殊歷史時期,深刻的反應了新時代背景下中國人的形象,由此成就了兩幅偉大的作品。圓珠筆代表著新時代文化的需求,卷發(fā)是代表著新時代的人物特征,兩者都是中國歷史的見證者,也是他們各自作品的獨特性所在。由此可見,二者其成功的前提不僅僅是技法上的高超,還有就是包含著跟社會有一定的聯(lián)系在其中,使得作品更好的融入到中國自身的語境當中,從而讓人對此產生巨大的共鳴。這是思考創(chuàng)作一幅作品包含的所有趣味性,也是作品成功的重要因素。
羅中立的《父親》和彭偉的《而立之年》各自有著不同的時代背景,從而折射出了各自對所處時代的藝術思考,但兩幅作品之間也存在諸多對于審美價值的相似點和不同點,讓二者在中國藝術史的發(fā)展上添加了一筆濃墨重彩。當然,這也告誡我們偉大的藝術作品不是一味的機械制造,批量生產,而是我們要對自身所處的時代有一定的感知,融入自身對社會環(huán)境的思考,探索藝術的價值,從而再去對畫面的構成、色彩的分布、趣味的考究等等進行創(chuàng)作,這樣的作品才是有溫度的作品,能讓人產生共鳴并且感動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