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頁巖氣行業(yè)復蘇

□ 施曉康 王天嬌 朱霽虹

2020年，美國頁巖氣公司遭受沖擊。圖為美國某頁巖氣公司部分閑置裝置。李東 供圖

全球的頁巖氣資源非常豐富，但是作為一種非常規(guī)能源，世界上對頁巖氣資源的研究和勘探起步較晚。雖然早在19世紀20年代，美國已經開始對頁巖氣進行了研究和探索，但直到20世紀末期，頁巖氣開發(fā)才有長足的進步；21世紀初，美國爆發(fā)了舉世聞名的“頁巖氣革命”。頁巖氣，作為一種過去被忽略的能源，以黑馬的態(tài)勢闖入人們的視野，并在很大程度上改寫了世界能源格局。

頁巖氣效應改變能源格局

頁巖氣的大力開發(fā)使得美國的原油和天然氣價格脫節(jié)。從2000—2019年美國原油與天然氣價格對比圖中（圖1（可以看出，石油和天然氣價格之間的轉移發(fā)生在2008—2009年?？v觀本世紀，隨著水力壓裂和水平鉆井技術的廣泛應用，石油和天然氣確實經歷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時期：“前頁巖時代”（2000—2008年）和“頁巖時代”（2009年至今）。在2009年之前，一桶石油的能量相當于100萬立方英尺天然氣的6倍，石油價格是天然氣價格的9倍。然而，在頁巖油氣時代，石油的價格達到天然氣價格的25倍。自2009年以來，美國的石油和天然氣產量都大幅增長，原油產量增長150%，天然氣產量增長60%。這兩種商品之間的重要區(qū)別在于，石油易于運輸，在國際市場上以關聯(lián)價格出售。美國的頁巖油熱潮根本無法像頁巖氣那樣保護國內市場。天然氣仍然是一種具有獨特市場的區(qū)域性產品，世界石油使用量的70%以上是國際貿易，而天然氣僅占30%。

隨著大量出產頁巖氣，美國的液化天然氣（LNG）已經逐漸改變了石油和天然氣的價格動態(tài)。盡管LNG目前僅占全球天然氣使用量的15%，但不斷擴大的LNG貿易正在將天然氣演變成像石油一樣的全球大宗商品。美國能源部預計，到2040年頁巖氣產量將增加至20億～25億立方英尺/天甚至更多。

圖1 2000-2019年美國原油與天然氣價格對比

頁巖氣產量地位的變化，不僅使得美國在短短幾年中從一個高度依賴海外進口能源的局面中全面實現(xiàn)自給自足，還蛻變?yōu)橐粋€天然氣出口國，甚至在很大程度上改寫了世界的政治格局——美國正在逐步掌握全球能源的定價權和主導權。產量地位更替使美國天然氣消費長期依賴進口的局面發(fā)生逆轉。美國專家興奮地認為，有了頁巖氣，美國100年再無后顧之憂。美國的“頁巖氣革命”已經動搖了世界LNG市場格局，這一影響還將愈發(fā)顯著，進而改變世界能源格局。

“頁巖氣革命”極大程度釋放了美國的油氣資源開發(fā)潛力。近年來美國在國際石油市場上的主導權顯著增強，其能源獨立戰(zhàn)略已基本實現(xiàn)，并躋身全球最大的油氣生產國和重要的出口國行列，成為世界能源供需失衡的重要變量，全球石油供給呈現(xiàn)沙特、俄羅斯和美國“三足鼎立”格局。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加劇全球能源市場矛盾，激發(fā)國際能源格局的深度調整。新冠肺炎疫情使世界陷入自上世紀30年代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經濟衰退，加劇世界石油需求增長疲軟，國際石油價格跌幅歷史最深并寬幅震蕩，危及許多國家的能源安全、經濟安全和金融安全。美國不承諾石油減產卻成功促成歐佩克+的減產協(xié)議，未來其在新的能源地緣政治格局中的影響力將進一步上升。在世界經濟預期的不確定和全球能源市場的不穩(wěn)定背景下，國際能源市場格局正在出現(xiàn)深度調整，使得能源國際合作面臨巨大挑戰(zhàn)。

頁巖氣公司日子突然難過

2020年初，新冠病毒在世界蔓延、歐美股市史詩級大跌、石油價格大戰(zhàn)……原油價格暴跌，與原油密切相關的“伴生子”天然氣市場也受到了嚴重的沖擊，市場萎靡不振，油氣生產商甚至愿意“倒貼錢”讓買家把采出來的油氣拉走，可見需求萎縮到何種程度。據資產管理公司Pickering Energy Partners LP分析，市場崩盤和新冠病毒爆發(fā)會導致多達40%的美國石油和天然氣公司在未來兩年陷入破產或困境。在這種情況下，美國擁有頁巖氣業(yè)務的許多公司只能斷臂求生，出招自保。

全球石油市場史無前例的崩潰讓一直號稱“頁巖巨人”的懷廷石油公司申請了破產。懷廷曾是北達科他州巴肯頁巖地區(qū)最大的石油生產商，被譽為迄今為止最杰出的頁巖勘探公司，由于面臨著超過25億美元債務到期的重壓，懷廷在去年4月正式達成重組協(xié)議，將公司控制權移交給債權人。

2020年5月初，殼牌以5.41億美元的價格將其在阿巴拉契亞的頁巖氣儲層出售給國家燃氣公司（NFG）。根據協(xié)議，殼牌將把賓夕法尼亞州約45萬英畝的凈租賃土地轉讓給NFG，包括約350口油井及相關設施。殼牌曾在此地獲得了巨大的規(guī)模經濟效益，區(qū)塊與NFG現(xiàn)有的開發(fā)區(qū)域相鄰，同時擁有重要的綜合集氣設施和寶貴的管道能力，殼牌的資產非常適合NFG的多元化業(yè)務模式，與現(xiàn)有的業(yè)務產生了有意義的協(xié)同效應。NFG此次交易將立即增加公司每股收益，并在未來幾年產生可觀的增量自由現(xiàn)金流。

切薩皮克是頁巖氣生產的先驅之一。切薩皮克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得克薩斯州和路易斯安那州等5個州都擁有頁巖氣業(yè)務。在沙特和俄羅斯之間爆發(fā)石油價格戰(zhàn)爭之前，公司就與90億美元的債務作斗爭，新冠病毒大流行的余波導致其股價大跌。切薩皮克對債務進行了再融資，將現(xiàn)有債務換成了較晚到期的新債務，并在其債務結構中創(chuàng)造了新的留置權。

頁巖氣公司一直通過在原油或天然氣價格上漲或下跌時靈活調整來保持產量增長。但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fā)打擊了全球對能源大宗商品的需求，歐佩克和相關產油國的不確定性使調整變得更加困難。安特羅是美國最大的NGL生產商之一，由于從非政府組織中獲利，37億美元的債務和支出消耗了其大部分現(xiàn)金流，公司正在改變策略，目標是從資產出售中賺取10億美元來償還將于明年晚些時候到期的票據。

在阿巴拉契亞和俄克拉何馬州的斯道普和斯達克地區(qū)經營的其他頁巖氣公司，頁巖氣和LNG資源豐富，也處于類似的困境。頁巖油氣生產商馬拉松石油公司表示將減少俄克拉荷馬州的天然氣鉆探，主要是為了應對天然氣和NGL價格相對于石油的大幅下跌，并將資源轉移到更富集的原油地區(qū)。

頁巖油氣生產商是自身成功的受害者。迅速地提高產量，導致全球原油和天然氣市場供應過剩，價格下跌。隨著副產品價格的下滑，美國頁巖油氣前景更加黯淡。新冠病毒暴發(fā)摧毀了需求，石油生產商已經受到全球石油和天然氣價格下跌的沖擊。由于2019年下半年油價下跌，許多頁巖油氣生產商甚至在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前就宣布削減資本支出，較低的支出預計將減緩頁巖氣的增長速度。

美國頁巖氣行業(yè)緩慢回升

2020年的新冠病毒大流行對頁巖氣發(fā)展乃至整個能源市場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然而，這個行業(yè)并未就此衰落并走向終結。

按照濤動周期論來講，每當接近一個高峰時，隧道盡頭的光明就將會出現(xiàn)。對美國的頁巖氣行業(yè)來說也是如此。但是正如石油諺語所說，“如果今天石油太便宜，那么將來它會非常昂貴?！睂＜艺J為，能源市場和全球經濟一定將卷土重來。例如，2014年至2017年的油氣價格暴跌，但是頁巖技術開發(fā)卻獲得了突破，更加精益求精的開采設備使得頁巖氣的開采更加簡單高效。2019年，盡管油價下跌了12%，美國的原油產量仍增長了12%、130萬桶/日。美國對能源需求的強烈欲望使其對天然氣的需求不斷上升，這也導致了對產量的需求增加。從全球來看，消費的任何下降都是因為糟糕的經濟狀況，而不是使用模式的任何結構性變化。據美國能源信息署（EIA）的《2020年年度能源展望》顯示（圖2），在未來幾十年內，美國的原油和天然氣將維持在更高的價格和產量。

在世界能源轉型過程中，天然氣仍大有可為。近日，全球天然氣出口國論壇（GECF）發(fā)布《2050年全球天然氣展望》報告顯示，一些資源國為了改善環(huán)境而采取了低碳政策，預計2050年全球天然氣需求仍將增長50%至5.92萬億立方米，以北美和澳大利亞和中東為主地區(qū)的天然氣需求增長量將占總增長量的75%。另外，同期天然氣需求增長的50%來自電力行業(yè)，其原因是全球電力需求持續(xù)增長以及氣代煤政策，使得天然氣在電力行業(yè)的作用更加突出。預計未來，天然氣將是全球能源結構中唯一占比增長的化石能源，將從2019年的23%升至2050年的28%。對于美國本土來說，由于國內需求的明顯存在，美國的頁巖氣產量也一直被看好。隨著煤炭和核電機組繼續(xù)退役，天然氣在美國發(fā)電能力中的比重將上升45%，并不斷創(chuàng)造電力消耗紀錄。事實上，由于頁巖氣低廉的價格，使得天然氣相對于間歇性的、更昂貴的可再生能源及其所需的電池存儲系統(tǒng)具有競爭優(yōu)勢。在過去的五年里，美國天然氣用于發(fā)電已經飆升了40%，達到31億立方英尺/天，這一點在美國總電力需求保持不變的情況下變得更加顯著。就消費而言，盡管石油不再是天然氣、發(fā)電等主要需求領域的競爭對手，但乙烷等成本較低的天然氣液體正在取代工業(yè)和制造過程中使用原油中的石腦油。美國還有價值數千億美元的新制造項目，準備利用頁巖氣中的廉價乙烷生產乙烯，而乙烯正是塑料和其他工業(yè)產品的重要組成部分。美國能源部也將美國天然氣產量的年平均增長率保持在2%左右。簡而言之，直到2050年，美國將不得不繼續(xù)生產天然氣以供應至少60%的美國能源。

圖2 2020-2040年美國原油與天然氣產量和價格走勢預測

對于全球油氣市場，頁巖氣也仍未失去其魅力所在。2021年拜登總統(tǒng)上臺后各界對于新總統(tǒng)能源政策極為關注。新一任美國政府支持清潔能源革命，計劃對氣候和環(huán)境投資1.7萬億美元，確保美國實現(xiàn)100%清潔能源經濟、2050年之前達到“凈零排放”，并重新加入《巴黎氣候協(xié)定》。屬于清潔能源天然氣的頁巖氣，與新能源政策相匹配，而各大石油公司也將頁巖氣發(fā)展列入其長期戰(zhàn)略布局。2020年底，?？松梨谥匦聦ζ煜聵I(yè)務進行了排列優(yōu)選。其中，美國陸上頁巖油氣業(yè)務僅次于其在圭亞那的油氣勘探開發(fā)業(yè)務，被列為其未來優(yōu)先發(fā)展領域，可見世界頂級大油公司對于頁巖氣發(fā)展仍予以極大關注。2021年開年之后，國際油價高企，3月初布倫特油價已經突破70美元大關，全球油氣市場重新恢復了往日的活躍。得益于技術突破，全球深水石油開采的平均盈虧平衡價格已降至43美元/桶，中東陸上石油開采成本降至30美元/桶的平均價格，相較于這兩種資源開采成本極為低廉的頁巖氣，無疑更是極大的利好，對于油公司可產生更大效益，也側面證明了美孚對于頁巖氣優(yōu)先發(fā)展戰(zhàn)略的正確布局。

隨著2021年國際油價的復蘇，美國的頁巖氣行業(yè)已經開始恢復作業(yè)，并進一步加速壓裂作業(yè)的靈活性。根據雷斯塔能源分析，美國在疫情高峰時累積已鉆井但尚未完工的油井（DUCs）數量已經下降至新冠肺炎疫情之前的水平，主要油區(qū)的未完工油井數量已減少到5700口左右。2021年截至目前活躍的DUCs數量與水力壓裂運行速度的比率也證實了美國頁巖油氣行業(yè)已經復蘇。截至2021年3月，北美已有超過830口油井開始壓裂作業(yè)，這也是自2020年3月新冠肺炎疫情引發(fā)的經濟衰退開始后的最高月度總數。國際油價的上漲帶動美國鉆井平臺數量的回升，推動了頁巖氣開采的復蘇，歐佩克也在密切關注美國頁巖氣生產商的任何舉動，并且表示不愿在它們大幅提高產量的情況下推遲原油的增產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