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峰
在深夜的臂彎里,整個小區(qū)都安靜極了,爸爸和媽媽的臥室里也傳來了鼾聲。緊閉的臥室房門開了一條小縫,一只裹在白手套里的手探了出來,一道光把黑暗劃出一道紅色的傷痕。光束透過半敞的門照進顧小西的臥室,“亮,暗,亮,暗”地變換著節(jié)奏。
兩聲輕輕的咳嗽聲從顧小西的臥室里傳了出來。
沒錯,這是偵探小分隊事先定好的行動暗號。
“可以行動了?!崩疃鄻酚么髁税资痔椎氖?,把臥室的門輕輕地拉開,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后面跟著李多米。
只見李多樂頭上戴著棒球帽,手上戴著白手套,拿著手電筒;李多米一只手里拿個放大鏡,另一只手里拿了一把水果刀。他們躡手躡腳地穿過客廳,站在家門口,等著顧小西跟他們會合。
不到一分鐘,顧小西出現(xiàn)了。她特意穿上了長風衣,戴了寬檐兒的帆布帽,雙手插兜,看上去還真像一個英姿颯爽的女探員。
他們彼此點點頭,算是接上了頭。李多樂輕輕地擰開門鎖,推開門,拉開了深夜探險的序幕。樓道里黑漆漆的,一片寂靜,一陣冷風吹過,讓三個人都精神了不少?!斑郛敗币宦暰揄憘鱽恚蚱屏税察o,聲控燈“唰”地亮了,刺眼的光讓他們下意識地捂住了眼睛。
“難道……”李多樂突然警覺起來,拔腿就往樓下跑。
李多米和顧小西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
“什么情況?”李多米連忙說。
“是……他……出動了嗎?”顧小西跑得呼哧帶喘。
“還用問嗎?”李多樂快步跑下樓去,凌亂的腳步踏過一階階樓梯。
聲控燈一層一層地亮起來??墒牵艿綐窍?,一無所獲。
“你這么不淡定,不打草驚蛇才怪!”顧小西一邊數(shù)落著,一邊慢慢地轉身上樓,借著聲控燈的光,仔細地觀察樓道里的那些畫。
“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李多樂問。
“還是昨天的那些,并沒有任何新畫的痕跡?!鳖櫺∥髡f。
“那不是白折騰了……”李多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怎么能是白折騰呢?明天早上我們再來看。如果我們發(fā)現(xiàn)新畫,那么就可以斷定,他都是……”顧小西低頭看了看表,“晚上11∶25之后‘作案的,明天晚上我們就稍晚一些再出動!”顧小西分析道。
“有道理!”李多米佩服得五體投地,“高級探員果然厲害!”
不知不覺,他們又回到了家門口。在李多米的夸獎下,顧小西驕傲地端起了肩膀,等著李多樂開門。沒想到等來的卻是……
“壞了!”李多樂邊說邊把褲兜翻了個底朝天,抬起頭來問他們,“你們倆帶鑰匙了嗎?”
被李多樂這么一問,顧小西恍然驚醒:“難道剛剛的那一聲‘咣當響是房門關上的聲音?”
“管它是什么聲音,你們倆到底帶沒帶鑰匙?”
顧小西和李多米對看了一眼,腦袋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耷拉了下來,攤攤手,異口同聲地說:“沒——帶——”
“這下慘了,我們怎么進去???”李多樂說。
“別擔心,我有辦法!”李多米說著,抬起手伸向了門鈴。
“按響門鈴,那樣我們的秘密行動就暴露了?。 鳖櫺∥魃焓肿柚顾?。
“那你說有什么辦法?總不能在樓道里過夜吧……”李多米說。
“丁零,丁零……”急促的門鈴聲響起,驚擾了爸爸媽媽的美夢。
“這么晚……誰???”爸爸不情愿地睜開眼睛,含混不清地問道。
“誰知道??!”媽媽抱怨著,突然間提高了音量,“呀,會不會和樓道里的那些亂涂亂畫有關啊,別是半夜討債走錯門了吧?”
“我去看看!”爸爸睡眼惺忪地起了身,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誰呀?”爸爸一邊把眼睛對準貓眼往外看,一邊問道。
“爸,是我們,快開門!”李多樂在門外慘兮兮地說。
“嘿,這幾個孩子,大半夜不睡覺跑外邊干嗎去了?”媽媽一聽說話的是李多樂,語氣頓時變得火藥味十足。
爸爸打開房門,進入他們眼簾的是這樣的三個人:戴著棒球帽,戴著白手套,拿著手電筒的李多樂;穿著長風衣,戴著寬檐兒帆布帽的顧小西;拿著放大鏡的李多米。
媽媽二話不說,過去扯住李多樂的耳朵問:“這么晚了不睡覺,穿成這樣去外面瘋什么?”
“哎喲,哎喲……媽……你輕點兒……”李多樂疼得吱哇亂叫,“我們不是想把那個亂涂亂畫的‘兇手給抓出來嗎?”
媽媽聽完這才把手松開,坐到了沙發(fā)上,像是太后老佛爺似的?!安欢几嬖V你們幾個了嗎,這幾天要特別小心。你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吧?找驚險刺激是吧?明后天是周六周日,誰都甭想出門!”看來火藥桶被徹底點燃了。
“好了,都先去睡覺吧,明天早上再說?!卑职忠贿吚饗寢屚P室走,一邊沖著他們?nèi)齻€擺了擺手。
如獲大赦,他們趕緊順著爸爸給的臺階竄回了各自的臥室。
星期六,照例是要睡到自然醒才會起床的。李多樂被尿憋醒了,起來去衛(wèi)生間,卻聽到媽媽正在客廳里念叨:“這畫啊已經(jīng)畫到四樓了,很快就畫到咱們家門口了,想想都可怕!”
聽到這話,已跑到廁所門口的李多樂停住了腳步,問:“媽,你剛才說什么?”
“剛我下樓買早點,看到又有新的畫了,是美國的自由女神,舉著火炬……”媽媽還沒說完,李多樂就一溜煙地跑了回去,把樓道里又出現(xiàn)新畫的事情告訴了顧小西和李多米。
“真的?那按照昨天的推理,他就是趁著大家都睡著的時候才出來‘作案的??!”顧小西好像也被打了針興奮劑,伸手在空氣中狠狠地抓了一把,“今天晚上就算不睡覺,也要把他給抓住!”
黑夜不緊不慢地降下了帷幕。
吃過晚飯,顧小西、李多樂、李多米他們?nèi)齻€又聚在一起,摩拳擦掌地做著最后的部署??蛷d里石英鐘的時針慢慢地迫近晚上11點,他們?nèi)齻€又輕輕地打開了臥室的門,出動了。
按照原計劃,他們輪流守在貓眼那里,觀察外面的動靜。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度過,貓眼前監(jiān)視的人輪換了好幾圈,可走廊里卻一直安靜得像班主任留守的自習課。
現(xiàn)在趴在貓眼上往外看的是李多樂,他還有點兒精神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外面。顧小西則坐在沙發(fā)上,用手支著睡意沉沉的腦袋,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李多米癱在一旁,上眼皮下眼皮激烈地打著架。
突然,走廊里出現(xiàn)了風吹草動,這平日里很容易就被忽略的細微聲響,被夜晚的寂靜放大了好幾倍。緊接著,聲控燈亮了起來。
這盼望已久的變化,讓李多樂精神了起來:“快——快——來了!來了!”他一邊向李多米和顧小西打著手勢,一邊壓著嗓門說?;杌栌念櫺∥骱屠疃嗝滓患れ`,頓時也來了精神,騰地就從沙發(fā)上起了身。
“我去房間里叫阿姨、姨夫,你們倆盯??!”顧小西壓低聲音說。
李多樂的眼睛緊緊地貼在貓眼上往外看,他的視線中出現(xiàn)了一個人,一個戴著烤豬頭一樣黑面具的人,恐怖極了。他又看到那人手里拿著一個事先用紙板刻好的模具,貼到墻上,然后拿出涂鴉噴霧,找準位置,手指一按,濃濃的紫色顏料噴薄而出。
“什么情況?”后面?zhèn)鱽戆职值脑儐柭暋?/p>
“噓,小聲點兒,有情況!”李多樂說著,把位置讓給了爸爸。
爸爸的眼睛剛貼在貓眼上,就見那個人放下了涂鴉噴霧器?!霸愀?,他可能要溜!孩子們,事不宜遲,準備行動,大家見機行事!”
他說著,就拉開了門,大喊了一聲:“站??!”
“兇手”著實被這霹靂一聲吼嚇得一驚,驚慌地轉過身來。面具正對著媽媽,嚇得她驚聲尖叫:“啊——”
這一聲尖厲的叫聲劃破了整個夜晚的寧靜,樓上樓下都有一些動靜。爸爸借此時機,向那個“兇手”伸出了擒拿之手。
面對爸爸伸出的擒拿之手,“兇手”不急不閃,反而優(yōu)雅地抬起手來,拿下了面具。一頭烏黑的秀發(fā)像洗發(fā)水廣告里演的那樣傾瀉下來,繼而露出來的是一張?zhí)鹈赖男δ槨?/p>
空氣在那一瞬間再次凝結,樓上和樓下的鄰居聽見響動都跑了出來,大家當時都愣在了原地。
“竟然是一位漂亮的大姐姐!”
“怎么是一個這么清秀的小姑娘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大家好,我是新搬來的,租住在六樓。”她對著大家微微一笑。
“你這是……”媽媽用手指著她手上的“烤豬頭”面具,問她。
“你說這個啊……這是防毒面具,涂鴉的時候必須得佩戴,防止噴出的粉末吸進肺里,對身體不好?!彼粌H人漂亮,聲音也很甜美。
“樓道里的這些畫都是你畫的?”媽媽走上前問道。
“對啊,都是我畫的!我住進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咱們這樓道里貼了很多小廣告。我就想發(fā)揮我的特長,把樓道變成一個畫廊,既環(huán)保又有文化氣息。”漂亮姐姐說。
聽她這么一說,大家都松了一口氣:“你說這事兒鬧的,那你直接大大方方地畫唄,干嗎偷偷摸摸大半夜出來畫???”
“我不是想畫完了再給大家一個驚喜嗎?給大家造成困擾了嗎?我為我的行事不周向大家道歉?!彼f著,又露出了歉意的微笑。
“我們這驚也驚著了,喜也喜著了……但是這墻壁啊,必須得恢復原樣兒。”在小區(qū)物業(yè)工作的徐阿姨,卻持不同的態(tài)度。
“那是涂鴉,是藝術!”李多樂又來勁兒了,他必須要在漂亮姐姐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前瞻性的審美,力挺到底。
“這確實是涂鴉藝術,我不否認,但樓道屬于公共空間。在公共空間上涂抹、涂畫,一定要征求大家的同意才行,而且要到街道以及大樓的物業(yè)提交相關的申請,批準后才可以做!”徐阿姨說。
漂亮姐姐的笑容凝固了,她有些慌張地說:“哦……實在對不起,是我想得太不周到了!”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物業(yè)也一直對這些小廣告很苦惱。本來也要打算重新粉刷墻壁的,我去跟領導申請一下,也許能把咱們的樓道作為文化特色保留下來呢!”徐阿姨說。
喧鬧的走廊恢復了往日的安靜,虛驚的迷霧隨之散去,而小偵探的幻想在李多樂、李多米和顧小西的夢里還在起伏跌宕地繼續(x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