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一個微笑

楊保中

李俊是個性格內向的學生，試卷一發(fā)下去，我發(fā)現他眉頭又鎖到了一起——他只得了58分。

下課我走出教室時，李俊跟了上來。我站住，等他說話。他一言不發(fā)，臉漲得通紅，遞過來一張字條：老師，我的物理太差，您能不能每天放學后為我補一個小時的課？

我可以馬上答應他，但面對這樣一個學生我決定“迂回”一下。我說：“當然可以，可這兩天我太忙，你等等好不好？而且你必須先借一樣東西給我！”

他困惑地看著我。

“你每天借給我一個微笑，好不好？”

顯然這個要求太出乎他的意料，但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第二天上課，我讓全班一起朗讀例題，然后讓李俊重讀一遍。也許是想起了昨天對我的承諾，讀完后，他很困難地對我笑了笑。

這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提為他補課的事。一天下課后，李俊又攔住我，我向他攤開手。他一愣：“老師，您要什么？”

我說：“你寫給我的字條呀?！彼α耍骸拔也粚懽謼l了，您給我補補課吧。”我也笑著說：“你不必著急，到時我會主動找你的，但我向你借的你還沒給夠我?！?/p>

“好的，我一定給足您?！彼直挠痔剞D身要走，我把他叫回來，遞給他一張字條，那是我為他準備的一道題。我告訴他：“一天之內把它做出來，可以和同學討論，也可以獨立完成。放學前還沒做好，我可要收回承諾了?！弊粤晻r我看到一向不與同學交流的他站在一個男生邊上，扭扭捏捏很不自然的樣子，我得意地笑了。就這樣我先后為他寫了四張字條，題目一次比一次難。后來，字條一到手他就迫不及待地和同學們爭論開來。期末考試他的成績科科及格。

但新學期剛開學，李俊就休學了，因為他爸爸遭遇車禍癱瘓了，而他自小就沒了媽媽——這也是他憂郁的一個原因。

一天，我看到常去的茶室門口多了個擦皮鞋的孩子，他一聲聲地吆喝著：“擦皮鞋！擦皮鞋！”我走近一看，發(fā)現那孩子竟是李??！

“老師，讓我為您擦一次皮鞋吧?！彼f著，臉上沒有靦腆也沒有沮喪。我答應了。他一邊擦一邊說：“顧客說我的笑容很好看，等我攢夠錢就會復學……”

我笑著說：“我一定等你回來?！笨赊D過身，我的淚水就流出來了。李俊大聲說：“老師您要笑呀，您不要哭！”

我終于沒有給他補課，是他為我補了一堂人生課。

言少摘自《2002中國微型小說精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