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們的宿命之詞（組詩）

項建新

螞 蟻

一只螞蟻

自稱螞蟻

卻暗藏大象之心

這只螞蟻

背負(fù)一顆大米

翻越墻頭

繞過積水潭

頂住各種突然的狂風(fēng)

避開人類的戲弄

向著理想地挺進(jìn)

這只老練的螞蟻

在橫穿象群必經(jīng)之地時

被狂奔的大象

踩成了灰塵

一生自稱螞蟻

最終也沒能弄究竟

螞蟻到底是養(yǎng)晦之詞

還是宿命之詞

知 了

知了? 知了

又是一個夏天來到

厭煩知了叫的人們

你們千萬不要煩躁

對于人類來說

聽見知了叫

每年只有一回

而對知了來說

要想再聽他的鳴叫

就要等到來生了

天鵝落在烏鴉中間

在圓明園

一處殘垣破壁的湖邊

一群烏鴉

正在覓食

一只白天鵝飛來

落在了烏鴉中間

烏鴉們

看天鵝的眼神

形形色色

不屑 蔑視 敵意……

在烏鴉的世界里

天鵝也是有錯的

白 鷺

好幾次回鄉(xiāng)

我都在村口溪流中

在裸露的巖石上

見到一只白色的大鳥

見的次數(shù)多了

后來我知道了

它叫白鷺

其實? 我在

離開老家很遠(yuǎn)的地方

見過大群大群的白鷺

它們鳴叫? 它們飛翔

喧鬧的場景

給我留下深刻印象

以至于

我不敢把村口溪邊見到的

那只孤單的白色大鳥

確認(rèn)為白鷺

這只白鷺

想必是從喧鬧都市而來

它一定是循著故鄉(xiāng)的氣息

飛過千山萬水回到這條溪流的

我看到它對著水面映照自己的身姿

我確信? 它的那種孤獨

只有故鄉(xiāng)

才能真正理解它

老 鵝

原來只知道狗會看家

不知道鵝也會看家

聽說要是來了陌生人

鵝就會伸著脖子去驅(qū)逐

而且鵝越老

對家對主人就越忠誠

當(dāng)主人和鵝有了感情

就舍不得輕易殺了吃

我的一個朋友家

就曾養(yǎng)過這樣一只老鵝

某年他歸家探親時

發(fā)現(xiàn)老鵝沒了

聽家人說

這只老鵝還是

被殺了? 吃了

螺螄雞

在重慶

給我印象最深的

竟然是這道菜

這道菜

滿盤子都是辣椒

青辣椒紅辣椒干辣椒

里面放有十幾粒大蒜

中間還有幾片生姜薄片

再就是密密麻麻的麻椒

但是這道菜

主要吃的除了小粒藕塊外

就是很多很小很小粒的小塊雞肉

還有更小更小粒的螺螄肉

這道菜叫螺螄雞

看一眼就開胃

吃一口就過癮

整個席間

大家扒拉來扒拉去

尋寶似的

尋尋覓覓尋尋覓覓

就是為了

夾上一小粒不夠塞牙縫的

螺螄肉、雞肉和藕塊

螺螄雞這道菜

比起有些大快朵頤的菜來

絕對更有一種樂趣

螺螄肉和雞肉

在別處

想都想不到的組合

在重慶

竟然就被做成了一道

別有風(fēng)味的特色菜

貝

貝，因為遇到了一顆石子

從此，就和別的貝不一樣了

這顆堅硬的石子

擠進(jìn)了貝的殼內(nèi)

這顆石子甚至還帶有棱角

貝? 除了接受痛苦的折磨

別無選擇

貝都覺得自己

已經(jīng)活得不像一只貝了

貝的殼

都已經(jīng)開始破爛

一天

一個孩子

發(fā)現(xiàn)了這只可憐的貝

猛一腳踢飛了它

孩子在踢開貝的地方

發(fā)現(xiàn)了一顆閃光的東西

大人們紛紛贊嘆

這是珍珠? 非常稀罕的

一顆大珍珠啊

魚化石

一條身段柔軟的魚兒

在柔軟的水中

自由自在游走

歌唱……

把村莊建立在柔軟世界的魚

不曾想過

即使自己身段柔軟如此

有一天

身上的魚肉

作為身體中的軟

將會腐爛殆盡

而魚刺

作為身體中的硬

則會和石頭永久連結(jié)

化為化石住進(jìn)石頭里

成為永遠(yuǎn)的硬

責(zé)任編輯 曉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