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崇祿
如今,北京的公交線路覆蓋京城的犄角旮旯,四通八達,私家車也早已進入尋常百姓家??晌覀冞@一代人還是對公交車情有獨鐘。
我對北京公交車的認知,應該從小時候與19路公交車的結緣說起。
1953年開始到1954年結束,在京城西南一大片被稱作“老君地”的土地上,開辟了一條連接白紙坊街到廣安門內大街的道路。潔整的路牙,簇新的路面,周圍的老百姓不約而同都管它叫“新馬路”。其后不久,各取白紙坊街和廣安門內大街的字首,政府正式命名了它的名稱:白廣路。
隨著這條路的誕生,街兩側的機關大樓、商場、影院等像雨后春筍一樣一幢幢地豎立起來,成為方圓數里老百姓們購物娛樂的好去處。
1957年7月,19路公交車誕生。不過,當時它的行駛路線是從化工部經安德路至德勝門,路長僅有4.65公里。1958年4月,19路公交線路由德勝門向南,經新街口、西直門、北禮士路、南禮士路、西便門延至廣安門,路長達到了13.15公里。1958年8月,19路公交線路從廣安門向東經南北線閣、白廣路、南櫻桃園延伸至右安門。自此,19路公交車在白廣路全境通過,并設立了“白廣路北口、棗林前街”和“白紙坊”三個候車站。這三個候車站在我的記憶中很深刻,特別是對“棗林前街”站更是深刻有加。
那時的我家,在南北向的白廣路與東西向的棗林前街相交十字路口的東南角。院子的西墻外就是白廣路,而北行的19路公交車“棗林前街”站就設在西墻外的便道上。當時年幼的我對19路公交車充滿著好奇,常常爬上斜靠西院墻的木梯子觀望墻外的19路公交車和上下車的人們,而上白下紅的19路車身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老式公交車的樣子只存在于人們的記憶中
那時“棗林前街”候車站的站牌,是一根六棱形茶缸粗細的黃漆水泥桿兒,水泥桿兒上端用兩條鐵箍箍著一塊長約45厘米、寬約35厘米的黃漆鐵牌子。鐵牌子右上角大紅色的19數字,印在一個大的藍圈內,從老遠就能看到黃鐵牌子上這兩個紅色的數字,非常醒目。黃鐵牌子的中部用紅漆印出的一個個實心小圓圈是車站,旁邊標注小的藍色文字是該站的站名,而連接每個實心小圓圈的綠線條是19路公交車的行駛路線。
與現今公交站牌線路都標注為直線不同的是,它彎彎曲曲的綠色路線圖,完全是按照實際行駛路線縮小比例印在黃鐵牌子上面的。任何一位等車的乘客,從站牌上的線路圖中就能看出19路公交車的行駛方向和會在哪個地方左拐或在哪個地方右轉,一目了然。站牌左下角用藍色稍大點的字印著該站的站名。黃漆水泥站桿中間接近黃漆鐵牌底邊的凹槽內夾插著一塊鐵片箭頭,紅底白字書寫著“末班車已過”。這個紅底白字的鐵箭頭每晚由末班車售票員拉出,次日早由頭班車售票員負責把鐵箭頭按回凹槽內。這就是當時公交職工常說的“拉鉤車”“挑鉤車”即源于此。
當時19路公交車的“模樣”也與現在的公交車不同,潔凈的乳白與典雅的亮紅兩種顏色組成上黃下紅車體的外觀。車的前臉兒中央有整片用于散熱的格柵,格柵兩側各裝有一盞醒目的白色大燈,車體頂部呈現出漂亮的圓弧線。那時的公交車內沒有空調,只能通過車窗通風。車窗的設計也很別致,上部是一條向外斜向探出的玻璃,像房子的房檐,雨季時可防雨水的侵入。車窗下部是一塊完整的大玻璃,這塊大玻璃的升降要靠專用的搖把來完成,而插入搖把的圓孔就在每塊玻璃下端的車廂板上。駕駛員前面的擋風玻璃窗與現在的住宅玻璃窗類似,上端窄的玻璃可以向外開啟通風換氣。乘客的座椅是用空隔的木條榫卯制成,上面的奶黃漆面早已露出斑駁的顏色。那時的公交車沒有轉向燈,轉彎除了靠前擋風玻璃下臺面上的紅綠相間的箭頭指向外,就是需要司機或售票員的手伸出窗外示意。
因乘坐公交車的人很多,使得19路公交車上的女售票員勞動強度非常大,尤其是在上下班的高峰。售票員除了前后門不斷往返招呼上下車的乘客外,還要時常用力把最后一名上車的乘客推上車,嘴里在提醒司機“關前門”或“關后門”的喊聲中,最后一個擠上車,車門會在她身后費勁地“啪嗒”一聲關閉。在我的印象里,還有經常關不上門的時候。這時,車門口的女售票員往往會央求大家:“麻煩各位往里擠擠,不然大家都走不了,全急著上班呢!”
當時,售票員身背鐵邊封口開合利索的牛皮售票包,包內的售票板上順序夾有一摞摞紅、黃、藍、綠、黑多種顏色的車票,這些長約3寸、寬約1寸的車票上面印滿了一行行的阿拉伯數字。為了防止這一摞摞車票翹起磨損,售票板的下端會繞上一兩根橡皮筋將票面繃緊。
上車之后,您只要報出要去的目的地站名,售票員收款后會利落地用紅藍鉛筆在車票上一劃,緊接著用纏繞在紅藍鉛筆筆尖上端的橡皮筋一磨搓,就會將搓卷起的車票撕下遞到您的手中。
當時的計價是分段進行的,一段是三站,二段是六站,三段是九站,四段是十二站……票價一段是4分,二段是7分,三段是9分,四段是1角1分,以后每段加2分。1969年5月開始,票制的票價進行了改革,將原三站一段改為“六、六、九、九”制,即一二段各可乘六站,三段以上各可乘九站,并將原來的4分、7分、9分、1角1分、1角3分、1角5分……的十種復雜票價,簡化為5分、10分、15分、20分四種。
那時公交公司還發(fā)售月票。在我的記憶中有市區(qū)月票、郊區(qū)月票、聯合月票、專線月票、職工月票、學生月票、通用月票、公用月票等等,這些月票上大都需要貼有本人的一寸照片。
20世紀60年代初我還是個學齡前兒童,爺爺交給我的一項“作業(yè)”每天必須完成,那就是購買當天的《北京晚報》。當時賣報人多是游商,沒有固定的地點。
每天下午4點鐘前后,買晚報的時間就要到了。這時我就要到廣安門電影院北側路西的19路“棗林前街”站去“蹲守”賣報人的到來。每天爺爺給我3分錢“鋼镚兒”,2分是買《北京晚報》的錢,另一分是爺爺“犒賞”給我的“跑腿費”。雖然那時我還不大識字,可在爺爺“極大”的物質刺激下,我每天風雨無阻地完成他交給我的“作業(yè)”。
如今的19路公交車,已經告別了早些年的路線,從動物園樞紐站到達右安門外的翠林小區(qū)站,成為京城西部一條貫穿南北的公交大動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