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宸錫
前些日子,我們從鄉(xiāng)下奶奶家?guī)Щ貋硪淮娣?,立在廚房地板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看著面粉,我心中“苦”“趣”交織:苦的是淘麥磨面的苦,趣的是吃面條、蒸饃的香。
快過年了,我和父母一起回鄉(xiāng)看望奶奶。走的時候準(zhǔn)備買些面條、蒸饃過年時吃,奶奶知道后一口勸阻:“外面賣的不香!”年逾古稀的她要親手為我們磨面。
雞叫第一聲,奶奶利索地下了床,直奔后院廂房的糧倉。墻邊靠著一排敦實的糧缸,奶奶掀開蓋子,露出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慕鹕溋?。奶奶癡癡地望著麥粒,微笑著,將一雙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手緩緩插入麥中,輕抓起一把,放在手中細(xì)細(xì)摩挲著,一顆一顆珍數(shù)著。奶奶揉搓著麥粒,輕聲對我說:“你們回來得可真巧啊,剛好趕上了這輪陳麥粒。陳麥養(yǎng)人,味道也香……”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像是怕驚動了手中熟睡的麥粒。
我給奶奶拿來笊籬,又端來一大盆清水。這水量著實難以掌控,要么水多了,溢出去帶走了麥粒;要么水少了,不能完全浸沒麥粒。我來回?fù)Q了幾次水,胳膊就有些酸麻,可奶奶卻看不出一點倦色。她蹲在大盆前,手中拿著笊籬,揮動手臂攪動著滿盆麥粒。起初,麥粒們并不聽她的話。它們仿佛還迷戀在糧缸的安穩(wěn)夢鄉(xiāng),不愿挪動自己的身軀。奶奶便加倍用力地攪動,整個身子都探到了大盆上。隨著胳膊的有力動作,麥粒終于被喚醒了,它們跟著奶奶的笊籬一個個跑動起來,在盆中一圈圈地飛奔。麥粒跑得歡,便把小石子等雜物留在了盆底。奶奶見狀,便靈巧地將笊籬停住,麥粒就魚貫進(jìn)入笊籬中。奶奶不停地?fù)浦?,我也在旁邊不住地接麥粒,并將它們鋪在一塊大棉布上。等到麥粒舀凈,我們便一人握一邊,反復(fù)正反轉(zhuǎn)著圈擦麥粒。不一會兒,棉布就全濕了。我們便一人抓一頭擰,待渾水流盡了再去洗。冬天,冰冷的水如千萬根針刺痛著皮膚。幾次下來,我和奶奶的手都紅通通的,被風(fēng)吹得沒了知覺。
終于,一大筐麥粒淘完了,它們又安靜地躺在了白棉布上。奶奶用粗糙的手背抹去額頭的汗,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不一會兒,有人幫奶奶將麥粒運到磨坊去。回來時,原先粒粒分明的麥粒已經(jīng)成了兩大袋細(xì)密雪白的面粉。大年三十,我吃上了用這面粉蒸的饃。咬上一口,唇齒留香,是陳麥特有的香,是辛勤勞作的香……
看到廚房中正立的面粉袋,我的手仿佛又在寒風(fēng)中隱隱作痛,但回味更多的,卻是痛苦之后的那份成就、那份樂趣。
文章通過“一袋面粉”的制作過程,將奶奶對于親人的愛置于筆端。與此同時,作者通過陪奶奶淘洗麥粒,從中領(lǐng)悟到生活是苦樂相伴,要樂于感知與享受。本文行文流暢、用詞簡練,以面粉之苦和趣,贊揚人生之樂觀和勤勞,暗示勞動雖苦也甜,發(fā)人深省,耐人尋味。
(編輯 文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