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智萍
讀高一的時候,跟一群發(fā)育良好的女同學(xué)站在一起,我就覺得自己是異類。特別是體育課時,瞥一眼身旁身材凹凸有致的女生,我就自卑得無地自容。雖然沒有男生說我“雌雄未辨”,但他們的眼神出賣了他們。或許是因為上了高中,大家都長大了,所以并沒人會當(dāng)面嘲笑我,或是揭我的傷疤,可我內(nèi)心的自卑并沒有因此減少半分。自卑令我苦惱,也令我遠(yuǎn)離人群,不敢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和事。
畢竟十六歲了,我還沒“顯山露水”地發(fā)育,一定是有問題。其實媽媽比我更急,但她擔(dān)心我有思想壓力,總安慰我說:“沒關(guān)系,每個人的花期都不一樣,你可能是晚開的那一種。”“是呀,或許盛放時,我最光彩奪目。”我接過媽媽的話說。安慰她,其實也在安慰自己。
同桌晏子是個知心姐姐型的女生,她很懂得照顧我的情緒,什么話從她嘴里說出來,總讓人特別信服。“杜,別擔(dān)心,你只是發(fā)育得不明顯。長胖一點就行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你看看我,太胖了,好累?!标套诱f。
她的話我相信,體育課跑步時,我就感覺胖胖的她根本跑不動,身上負(fù)擔(dān)好重,每次跑完1 000米,她都像要虛脫了一樣。
“你們倆成天嘀咕什么呢?說來聽聽?!焙笞赖臈顝姴缓蠒r宜地插進話來。他是個話多的男生,不過,因為嘴甜,在班上很討女生喜歡。
“這是我們女生的秘密,你別打聽。你得向你同桌許偉學(xué)習(xí),穩(wěn)重、安靜,那才是男生該有的樣子?!标套涌倳褩顝姄趸厝ィ€順帶夸許偉幾句。
許偉是眾女生最喜歡的男孩,大家說他又高又帥,而且穩(wěn)重,都叫他“班草”。剛開始大家說到“班草”時,許偉還一頭霧水,當(dāng)知道大家說的“班草”是他時,他撇撇嘴,丟下一句“無聊!”就走了。
“哇!他連背影都那么耐人尋味!”晏子花癡一般喃喃自語時,楊強積極地毛遂自薦:“那我的背影呢?你們也用心觀察一下?!闭f著,他背對我們,在我們眼前晃來晃去?!叭トト?,別擋住我的視線,你的背影有什么好看的?”晏子不客氣地拒絕道。
看著楊強裝出一臉受傷的表情時,我忍俊不禁。
“哇!你居然會笑呀!”楊強指著我驚叫?!澳阃凼裁囱??我家杜當(dāng)然會笑,而且還笑靨如花呢?!标套硬恍嫉氐芍?。
“前后桌這么久,我第一次看見她笑嘛?!睏顝娧鹧b委屈地辯解。“她干嘛要笑給你看呀?你又不是‘班草?!标套右稽c面子都不給楊強。我擔(dān)心他們吵起來,急忙勸阻。
“別擔(dān)心,楊強承受力好著呢,他可是真正的‘男子漢?!标套愚揶淼??!笆堑?,不用擔(dān)心我,晏子最了解我了。”楊強也寬慰我。
看著眼前的一對歡喜冤家,我覺得自己說什么都多余。
我知道,我有點喜歡不愛說話的許偉。雖然是前后桌,可是我們并沒有直接說過話。很多情況下,都是楊強和晏子在說,我和許偉在聽。
我很好奇,像許偉這樣受女生歡迎的男生,他心里到底是得意還是煩惱呢?總有女生找種種借口與許偉搭訕,問作業(yè)、借筆記、邀他一起回家……花樣百出,可他除了學(xué)習(xí)上的事外,一概拒絕。我注意到,很多女生被拒絕時,都會狠狠地跺腳,又氣又委屈,但第二天,又照樣花枝招展的出現(xiàn)在許偉面前,仿佛之前的事都不曾發(fā)生過一樣。
我沒勇氣主動找許偉說話,怕被拒絕,怕受傷,既心疼那些被拒絕的女生,又有些羨慕她們的勇敢。許多細(xì)密的心思在糾纏,仿佛長勢茂盛的藤蔓,在我心里一直繞呀繞。
有一天夜里,我居然在夢中見到了許偉,他一直對我微笑,還拉起我的手走到海邊。他說要教我游泳,還說我的身材像魚一樣特別美……夢醒時分,我睜大眼睛望著灰白的屋頂,再也睡不著了。
到了學(xué)校,再看見許偉時,我害羞得不敢看他。雖然知道那僅僅是夢,但心驚肉跳的感覺還是讓我惶恐到窒息,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數(shù)學(xué)課上,居然出現(xiàn)“聽不懂”的狀況。我有些急,怎么會這樣呢?寫作業(yè)時,我左思右想,還是解不出眼前的題。我有些煩躁地在稿紙上亂涂亂畫,整個人頹喪不堪。
“怎么啦?”晏子看我情形不對,湊過來問。
“上課聽不懂,作業(yè)不會做?!蔽矣袣鉄o力地說。
“問許偉呀,放著個學(xué)霸不問,自己瞎折騰?!标套雍眯奶嵝盐?。是呀,許偉可是中考狀元,放著這樣的尖子生不問,自己瞎想什么呢?在我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時,我又突然僵?。喝f一他拒絕教我,那不是很尷尬?他會教我嗎?
“哪題不會解?拿來我看看?!痹谖要q豫不決時,卻是許偉先開腔。我竊喜不已,恭敬地把作業(yè)本遞過去?!白詈笠活},麻煩你看看?!蔽逸p聲說。
許偉接過本子,只看了幾眼就說:“我講給你聽,不難的?!彼f得輕描淡寫,然后在我湊過頭去時,在稿紙了畫了個草圖,翔實又仔細(xì)地分析給我看。他深入淺出,話語簡單易懂,我很快就明白了。
正想道聲“謝謝!”時,他卻又說:“上面三道題,有兩道錯了,另一道可以用更簡便的方法做……”許偉自顧自地講著,沒察覺到我的臉早已一片緋紅。
我瞥了他一眼,他的表情那么認(rèn)真,我的心又不由得狂跳起來,連掌心都濕了。“這樣……那樣不行。你好好理解一下,還有不懂的,再問我。”他仍在不停地說。
“謝謝你!”我緊張得連說話都在抖,不過,心里卻異常甜蜜。那一瞬間,我仿佛聽到了花開的聲音,那暗響在我的心上一直回蕩。
暗夜里躺在床上,我的腦海中總會浮現(xiàn)出許偉教我解題時認(rèn)真的模樣,他的眉眼是那么好看,臉也長得俊。
而最讓我感動的卻是他的態(tài)度,他講解完,見到我依舊迷惑不解時,就又會重新分析一遍,直到我完全弄懂。他沒有不耐煩,也沒有盛氣凌人。這樣想著時,我感覺許偉就像太陽,每靠近他一分,我的自卑就會少一些;每靠近他一點,我內(nèi)心的暗黑就會少一點。
“許偉是個‘暖男嗎?他是對所有人都這么暖?還是只對我一個人暖?”我禁不住浮想聯(lián)翩。但很快我就意識到是不可能的,那些被他拒絕過的女生哪個不比我漂亮呢?至少身材比我好吧,但只要不是學(xué)習(xí)上的事,他即刻就會拒絕。
許偉是個潔身自愛的男孩,他跟所有女生都保持一定的距離。或許他也明白別人接近他的緣由,但他不想,所以選擇拒絕。他并非對我“暖”,只是以同學(xué)的身份幫助我,讓我在學(xué)業(yè)上有所進步。我又怎么可以“得寸進尺”呢?
想想那些被他拒絕氣得跺腳的女生,我才不敢去招惹他,萬一把他惹惱了,我們會連做同學(xué)都覺得尷尬。我不想這樣。
我希望他好,我也希望自己好。像現(xiàn)在這樣,或許就是最好的距離。
(編輯 吳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