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不過時間的悲憫（組章）
2021-06-01 16:07:25張敏華
星星·散文詩 2021年4期
張敏華
鳥 鳴
黎明，黑暗的極限。光的鱗片被大地呼吸。
我誕生，像飛蛾。
未來，一個虛幻的詞，我不知道該怎樣才能抵達？
鐘聲，一種自由的聲音，將誰輕輕喚醒？當我飛翔，泥濘的天空與鐘樓一起傾斜，在遙遠處，傷口被光縫合。
像飛蛾一樣焦渴，但我已學會了葉子的沉默。
天空掠過的鳥鳴，是我向往的自由。
在路上
許多無形的觸角在移動，光線暗下來。從花園路到景陽路，被命運驅(qū)趕，車輛慵倦地駛向黃昏。
空氣一度顯得潮濕，像某種現(xiàn)實。“活著離死亡還有多遠？”一張茫然的臉感受著內(nèi)在的恐懼。
風放棄最后的等待，路邊傾斜的電桿不能自拔。無法抵擋血液的焚燒，高潮過后的迷惘，連同那些看不見的疼痛，被一杯葡萄酒呈現(xiàn)。
倒空的酒瓶，成為腎虛的象征。
一顆心在墜落中驚醒，時光的倒影隨冰雪一起消融，仿佛一次向內(nèi)的旅行，但依然是焦灼、倦怠和脆弱。
“在路上，事情可能永遠都是這樣?！北绘?zhèn)靜劑迷戀，我無法預見更多的荒涼。在緬懷中活著，臉上還有未消退的胎記。
一身藏青色的外套，映出一張背叛的面影——
疼痛，一件無法拒絕的禮物。
如何讓我驅(qū)走流感的冬天？泄氣的春天，減輕了花朵的憂郁。
面 對
檸檬色的夜，像一道裂縫，我生活在裂縫的右邊。不可名狀的預感，一個眩暈者注視著剎車后留下的車轍。
樹影蜷縮著另一種焦渴，駝背的老人又將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
我已習慣玻璃痙攣的戰(zhàn)栗，但我無法面對玻璃破碎的細節(jié)。
還有什么會進入我的生活？在春天的喘息中，在曖昧的睡眠里，我悲哀地想：“誰會給城市一張干凈的床？”
那 邊
小河流淌在鄉(xiāng)村的懷里，孩子們吹著口哨從山丘上下來，向日葵站著不動。
風摩挲著樹皮，回到曾經(jīng)熟悉的粗糙，葉子屏住了呼吸。
冬天在等待時機。下雨了，轉(zhuǎn)眼間變成綠色，關心春天的人，將得到愛情。
籬笆那邊，一只鳥飛過，在它的身后，留下大片的虛空。
渴 望
曾經(jīng)的渴望消散殆盡，一陣冷風襲來，我抖擻著醒來——繞不過時間的悲憫。
我曾經(jīng)擁有的紫砂壺將黑夜打碎，碎片埋伏在四周，像我的一堆渴望。
這世界沒有什么屈服于我，就這樣活著，像碎片，已看不到火焰。
但比火焰強悍——這致命的，渴望。
想念一個人
來自夢，也來自醒來的瞬間，夢如梯子，爬上去，一腳踩空，又跌下，或醒來發(fā)現(xiàn)，梯子被搬走。
想念一個人，就是翻越一座雪山，常常身處險境，雪崩，被掩埋，或凌空欲墜。
也如凌晨讀帖，臨帖——
對臨，背臨，意臨，變換行氣，眼到手到，手到心到。
獨 白
內(nèi)在的聲音，像我體內(nèi)的疼痛、尊嚴，甚至原始的欲望。深夜的焦慮，讓我遠離自己。我墮落的夢境，緊張和滿足，但這不是我的命運。
懷念或者遺忘都無可挽回，憂郁的血讓我活著，蛛網(wǎng)惻隱地倒扣大地，我在姓氏的后面尋找自己的面影，懷孕的鳥巢讓我贊美。
而在泥濘的春天，我更像一只螞蟻忙碌地啃著自己的未來，靈魂像飛碟——這出人意料的比喻，僅在天空作一秒鐘的停留。
黎明被氧化，我不再被春天所迷戀，仿佛一切畏懼都已銷聲匿跡。
在熱愛中懷疑，又在懷疑中熱愛，我像溪水中的一顆卵石，找不到腐爛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