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中國說奧運

徐坤

現在是2021年的北京草長鶯飛時節(jié)，距離2022年2月北京冬奧會的舉辦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了。全國人民都滿懷激情和信心，盼望著又一次國際體育盛會在首都北京舉行。在剛剛過去的2020年，在以習近平主席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下，全國人民齊心協(xié)力艱苦奮戰(zhàn)，取得了抗擊新冠肺炎疫情斗爭的偉大勝利，中國人民團結一致的磅礴力量又一次彰顯，北京正在克服疫情帶來的影響，加緊籌辦2022年冬奧會步伐，明年要在世界舞臺上來一次隆重的亮相。可以想見，明年此時，北京將又一次成為世界矚目的中心，天空焰火絢爛，大地瑞雪飄拂，春意爬滿紅墻綠瓦。來自五大洲的各國運動員朝氣蓬勃齊聚北京，譜寫一曲生機勃勃的人類頌歌，也是中國堅持倡導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頌歌。

2022年的北京冬季奧運會是第24 屆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2015年7月31日，國際奧委會主席托馬斯·巴赫宣布2022年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主辦城市是北京，北京成為第一個舉辦過夏季奧林匹克運動會和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以及亞洲運動會三項國際賽事的城市， 也是繼1952 年挪威的奧斯陸舉辦后時隔70年的第二個舉辦冬奧會的首都城市。

對于北京這座千年古都來說， 繼2008年舉辦夏季奧運會之后，相隔十四年，2022年又舉辦冬季奧運會，可謂百年不遇的慶典，譜寫了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進程中的新華章。躬逢盛世，我們這代人，深深地為祖國的繁榮昌盛而自豪！

回想起2008年北京舉辦的夏季奧運會，我作為一名親歷者和參與者， 不由得心潮澎湃， 感慨萬千！ 2001年7月13日，在莫斯科舉行的國際奧委會第112次全會上，國際奧委會投票選定北京獲得2008年奧運會主辦權。隨后，國際奧委會主席薩馬蘭奇在莫斯科宣布，北京成為2008年奧運會主辦城市！當天晚上，北京申奧成功的消息傳來，北京40萬群眾涌向天安門廣場狂歡。守候在電視機前等待宣布結果的全國億萬觀眾瞬間情緒沸騰了！人們紛紛沖出家門，彈冠相慶，奔走相告，熱烈慶祝這一國之喜事。申奧成功當晚的舉國歡慶鏡頭深深嵌入民族復興的記憶里。也是從那一天開始，北京正式進入“奧運時間”。

2004年初，我作為一名北京作家協(xié)會的駐會作家，接受了作協(xié)分派的任務，書寫一部奧運題材的長篇小說，從此與奧運結緣。從那時起到2008年8月北京奧運會召開，四年多的時間里一直追蹤著奧運建設的步伐，進行密集的采訪和艱苦的寫作，先后采訪過北京奧組委的官員、“鳥巢”中方總設計師、“水立方”設計團隊、中國建筑設計院、北京建筑設計院的建筑設計師，奧運會國家體育場項目部總工程師，也采訪過奧運工地上的民工以及普通北京市民，時刻關注一點一滴有關奧運的信息，充分感受到2008年奧運會給北京帶來的深刻變化。2008 年4月在北京奧運會召開的前夕，50多萬字的長篇小說《八月狂想曲》由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書寫了一曲“新北京，新奧運”的青春中國頌歌。小說出版后先后榮獲第十一屆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第四屆老舍文學獎。2008年9月我還被北京市委市政府、北京奧組委授予“北京奧運會殘奧會先進個人”光榮稱號。2008北京奧運是國之盛事，也是我個人職業(yè)寫作生涯中永遠值得銘記的一件大事。

奧體中心的前世今生

機緣巧合，居京三十多年，我的活動半徑一直都是北邊，從亞運村到奧運村一帶。從最早居住在清華東路學院路，到現在的三環(huán)馬甸北太平莊，再到昌平小湯山一帶，親眼見證了亞運村奧運村的出生和成長，看到了它前世的景象和今生的繁華。

2008年建起的新地標北京奧運中心（包括奧林匹克森林公園、奧運村、奧林匹克國家主體育場“鳥巢”、“水立方”國家游泳中心，以及奧林匹克會議中心的廣大區(qū)域），離我家住的地方都不遠。尤其是奧林匹克森林公園北園，如今已成了我周末閑暇時去跑步鍛煉的操場。

當年，2001年北京剛剛申辦下來奧運會時，這片廣大的區(qū)域還叫朝陽區(qū)洼里鄉(xiāng)，是名副其實的鄉(xiāng)下。在沒有建成南北貫穿的立湯路和奧運大道之前，人們從北邊進城，都不得不從洼里鄉(xiāng)道路穿越而過。過了立水橋（那時的立水河上還沒有大橋，所謂立水河，也只是昌平區(qū)的清河蜿蜒而下的一條臭河溝），拐上洼里鄉(xiāng)狹窄逼仄的小土路，路邊右手鐵絲網攔著的，是洼里鄉(xiāng)的“北緒野生動物園”，動物已經遷走了，只留下大門還在，還有獅啊虎啊什么的遺留的尿臊氣味，時時從陰森的樹林里往外飄散。路的左手，也是樹林，陰森森，成片成片，也用鐵絲網攔著，外邊還搭起一些臨建，時時看見農民工模樣的住戶人家在里面煮飯聊天。小路極窄，只能容兩輛車并行，晴天暴土揚塵，雨天泥濘不堪。稍微有點刮蹭，就把路卡死了，一堵堵半天。白天還好，晚上如果是一個人打車或者開車，就不敢從這里走，太黑了，太背。沒有路燈，夜風一吹，兩邊的森林搖曳嘎嘎叫成一片，像是鬧鬼，瘆人！每次從這里經過我都膽戰(zhàn)心驚。

然而，誰能知道呢！這些樹，卻正是今天的奧林匹克公園里的綠油油參天森林！從1991年北京市向奧委會正式提出承辦2000年奧運會開始，洼里人就開始著手準備，從1992年起，就放棄了原有“貢米”的種植，開始為即將落戶這里的奧林匹克公園大量種植奧運樹，總共種了1萬2千多畝的樹。就是這些嚇唬了我好幾年的樹們，等到了2008年奧運會開幕集體亮相時，那個油光滑亮、那個接天蔽日、那個枝葉紛披、那個葳蕤高聳?。∷鼈円呀浾L了十六個年頭了?。≡缦炔恢赖娜诉€多有嘖言，說北京籌辦奧運的七年時間想蓋起幾個建筑尚可理解，想要建起一座奧林匹克森林公園，不是癡人妄想嗎？都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可他們怎么能知道，這十六個年頭以來，洼里人民為奧運作出多少貢獻和犧牲！

出了這條森林小道，再往城里方向走，就可以看見洼里鄉(xiāng)的鄉(xiāng)村田園景色了。路旁大片大片的菜地，卷心菜啊大白菜啊圓滾滾的長得很結實，田野還時不時飄來一陣陣大糞香。糞香伴人前行，過了一個紅綠燈，就到了亞運村匯源公寓和北辰購物中心西門那個位置上，路西的菜地，就是如今的“鳥巢”國家主體育場和“水立方”國家游泳中心所在地。雖只是一條街口之隔，卻是城鄉(xiāng)之別。

2001年北京申辦奧運成功，這塊地面上的朝陽區(qū)洼里鄉(xiāng)整體搬遷，總共2745戶、23000口人遷移，搬遷到昌平區(qū)小湯山、天通苑等十三個社區(qū)。2004年4月，洼里鄉(xiāng)更名為奧運村鄉(xiāng)，成立了“奧運村地區(qū)辦事處”。2004年，這里完全變?yōu)閵W運工地，洼里鄉(xiāng)從北京版圖上消失，“鳥巢”體育場、“水立方”游泳中心從這塊土地上崛起。

從2004年開始，我接受寫作奧運長篇小說《八月狂想曲》的任務，頻繁出沒采訪于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建筑工地，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眼見得它從菜地、鄉(xiāng)野、黃土、鋼筋、水泥、混凝土、瀝青、氣泡、板磚……變成了眼下的奧運中心地區(qū)的壯闊與恢宏。

從北京城的中心大道長安街上下來，沿中軸路的延長方向，往北，往北，再往北，北得不能再北之時，就到了北京的新地標、舉世矚目的奧運中心。2008年8月8號，第29屆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二十九個焰火大腳印，就從北京城的上空閑庭信步，左一腳右一腳，邁著舞蹈演員的八字步，從天安門廣場上空一路五彩繽紛走到“鳥巢”國家主體育場開幕式現場。新中國盛世華章從此留下燦爛輝煌的一幕。

“鳥巢”體育場與中方總設計師

采訪“鳥巢”國家主體育場總設計師李興鋼，是我職業(yè)生涯里重要的一筆。沒有這一筆，就沒有隨之而來的我對于奧運意義和建筑設計的感性認知，也就沒有小說《八月狂想曲》里那些痛切而長的對于時代、歷史、命運、機遇的重新領會和認知。

作為奧運會國家主體育場“鳥巢”工程的中方總設計師，李興鋼是個重要采訪對象，不采訪上他不行。隨著一群鋼筋鐵骨的龐大支架錚錚雄起于北四環(huán)邊上，能容納近10萬人的大型體育場“鳥巢”越來越引人注目并惹起爭議。幾次聯絡，幾次失敗。百般周折，終于得到首肯，去他供職的中國建筑設計院采訪。

2006年的深秋，北京的十月非常美妙，車公莊大街兩旁的洋槐葉子在太陽底下油亮油亮的，襯著中國建筑設計院的大樓也和顏悅色，一派老綠氣象。進去找李興鋼的辦公室，沒費什么力氣。出現在面前的李興鋼，瘦削、白凈，留個小平頭，一副圓形無框眼鏡，一件黑色條絨上衣，說話還有幾絲靦腆，看上去像個內斂的書生。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1969年出生，此時應該三十有七，單憑直覺，第一眼有可能把他當成是27歲的在校研究生。

話題很快進入專業(yè)建筑領域層面，李興鋼在自己話語勢力范圍里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這是我所見過的年輕建筑設計師中最中正圓通、含而不露的人。

都說機遇垂青有準備的人。機遇也駕幸有才干的人。機遇其實更眷顧孜孜矻矻、懷揣天下之人。

早在2003年初，當中國建筑設計院選擇年方33歲的李興鋼作為中方代表，去瑞士同赫爾佐格和德梅隆建筑事務所合作，參加2008北京奧運會國家體育場工程設計競標時，便已經決定了奧運場館設計的走向——面向世界，面向未來。

在人才濟濟、群雄并立的“中國院”，李興鋼的起跳高度并不算高，他是天津大學建筑系的本科畢業(yè)生，要在設計院里贏過那么多碩士、博士、海歸，必須將動作難度系數擴大到別人的數十倍上百倍才行。幾年下來，他拼力搏殺，刻苦鉆研，出國進修，彌補短板，設計的作品多次獲得各種大獎，31歲時就評上正高職稱，并當上了院里的副總建筑師，是建院50多年來擔任這個職位最年輕的一位。幾個跳空高開，李興鋼就把起點的不利抹平了。每跳一次，都會躍升到更高一個平臺。

只有經歷過那種“國家院”“皇家院”里競爭的人，方才體會其血刃程度。就連通常的論資排輩逐步拾級而上，都是一次次浴血拼殺，更遑論要跳空高開！李興鋼年紀輕輕就能取得如此業(yè)績，可想而知他的智慧、聰穎，以及對事業(yè)的奮斗拼搏程度。

2003年底，當“鳥巢”方案中標并開始建設時，古人說的那種“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的磨難和考驗就開始了。“鳥巢”體育場開工以來600多個日日夜夜的煎熬，幾千張圖紙的審核，協(xié)調政府、業(yè)主、各建設團隊的關系，瘦身去蓋，消減造價……無休止的爭議、詰難……闡釋意義，面對媒體一次次苦心孤詣重復表述……兩年多時間的緊張、失眠、亞健康狀態(tài)，直至有一天惡心、嘔吐，李興鋼不得不被送進醫(yī)院治療輸液。

國家游泳中心（水立方）局部

有誰，奮力跨過幾百米欄，卻只為回味欄桿撞擊大腿時的疼痛的嗎？跨越它們，掃清障礙，迅疾奔向終點，這才是正果和目的。兩年多過去，“鳥巢”披盔掛甲，沐浴朝陽，映照西山晴雪、遠眺香山落日，正以它無與倫比的幾何造型，矗立于古老的中軸線上。

檢索既往的艱苦歷程，李興鋼此時神態(tài)寧靜，已是一片云淡風輕。

——壓力面前，你是怎么撐住的？想沒想到過萬一不成功呢？

我有點兒很不專業(yè)的提問。

他笑了，大概是笑文人的白癡。其實問完之后我心里就立刻蹦出答案。怎么能不成功呢？這是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的項目。有制度作保障，體制作后盾，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無非是距離期望值有多遠或多近罷了。

是啊，怎么能不成功呢？無非是距離期望值的遠近不同罷了;無非是要拿金牌，就必須比別人遭更多的罪罷了;無非是無盡的磨難歷練考驗煎熬;無非是篤信執(zhí)著;無非是對目標的渴望，對前程的信仰比別人更堅韌更虔誠罷了！

采訪到這里，我想，我已經知道小說該怎么寫了。大時代的激情歲月，個體的渺小，對于命運的把握，說是身不由己，其實步步留痕，掌控在每一步印記里。一個人的職業(yè)生涯，就是漫長的等待，精修精進，歷練，充分的時間空間量的積累，才能換來有朝一日的噴薄而出。

好了。開始吧！《八月狂想曲》就從年輕的建筑師這里開始，奏響第一個音符！煌煌五十萬字，仍然不得盡興，一直，一直，一直朝著那金聲玉振、鐘磬齊鳴、萬民歡騰的2008年的8月轟鳴呼嘯而去！

……2008年8月24日夜， 國家主體育場“鳥巢”里燃燒了16天的奧運圣火熄滅。塵埃落定。大幕閉合。國際奧委會主席羅格在北京奧運閉幕式上致辭，：“這是一屆真正的無與倫比的奧運會！ ”

無與倫比！八月狂想曲！一代人，一樁事，就這樣，在磅礴壯闊的鋼筋混凝土的合頌之中鐫刻進歷史。

奧運文化遺產

2010年8月8日，紀念北京舉辦奧運會兩周年時，有關部門請來阿根廷球星梅西和巴薩，在“鳥巢”國家主體育場跟北京國安隊踢了一場球，一時間球迷匯聚，安靜了許久的鳥巢奧運村又熱鬧起來。像北京的其他奧運賽事場館一樣，這座能容納近10萬人的“鳥巢”體育場，是奧運會給北京留下的豐厚的文化遺產，豐富了人們的精神文化生活。作為令人驕傲的北京新地標，這些奧運場館向世界展示著中國強大的國力、卓越的建筑技藝。一座座優(yōu)秀的建筑就是一首首凝固的詩篇，矗立在大地上，供人們參觀、吟誦、瞻仰。同時，這些體育場館也發(fā)揮著務實功能和賽后運營效益，如“鳥巢”體育場就經常舉辦一些體育賽事和大型文藝演出，這里舉辦過世界田徑挑戰(zhàn)賽、足球比賽、田徑世錦賽、青少年足球比賽等，明星成龍、王力宏、汪峰都曾在鳥巢舉辦過演唱會。北京衛(wèi)視的跨年晚會也多次放在“鳥巢”“水立方”舉辦，2021年北京衛(wèi)視跨年晚會的主題是：鳥巢跨年夜， 濃濃冬奧情。演員們用美妙的歌聲，唱出了對2008年夏季奧運會的留戀，也深情唱出了對2022年北京冬奧會的期盼和祝福。

如今，從北京城的中心大道長安街上下來，沿中軸路的延長方向，往北，從北四環(huán)上北辰西路，沒出多遠，驀地，就會看見一架鋼鐵編織的龐然大物“鳥巢”，赫然映入視野。依伴著它的，就是充滿藍色氣泡的 “水立方”。它們就像太陽下的雙子星座，亦如大地上多情的母豹與相伴的雄獅，構成和諧的太極陰陽圖。繼續(xù)往前，走上奧林匹克公園大道，雙向四車道的馬路平坦寬闊，中間巨大的隔離帶里花木扶疏。路旁沒有人家，只有森林公園里的綠樹森森，只有云杉和銀杏枝頭的小鳥啾啾。短短十幾年時間里，北京新亞奧區(qū)域就以驕人的氣概，雄起于東方地平線上。

北京不斷在變。它越變越好，越變越漂亮，國際化大都市的氣概令世人矚目。不變的是北京悠久的歷史和文化風土人情，不變的是那一份世道人心。對于北京，對于新亞奧，對于前世今生洼里鄉(xiāng)和奧運村，我們大多數人可能都是過客，流年碎影，腳步匆匆。所幸的是，我們同時見證了一個風起云涌的激情時代，見證了古老豐厚的北京的飛速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