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陳湘球
作者任職于中油國際管道公司
1946 年,沙特國王的金庫里突然有了1000萬美元的存款。這是一筆巨大的資金,自從他統(tǒng)一沙特成為至高無上的君王以來,所有朝覲帶來的收入加在一起都不及這1000萬。毫無疑問他已經(jīng)成為了這片無垠沙漠王國里最為富有的人,讓臣民過上七年前他在達蘭石油基地看到的美國人生活的夢想似乎觸手可及,他要做一件大事,修一條從首都利雅得到東部港口城市達曼的鐵路。
這個鐵路項目意義非凡。根據(jù)美國作家沃爾德所著的《沙特公司——沙特阿拉伯與沙特阿美石油上市之路》中的描述,在阿卜杜勒·阿齊茲統(tǒng)治阿拉伯之前,這個地區(qū)僅有一條建于奧斯曼時期的鐵路,連接阿拉伯半島和巴格達。不過,在“一戰(zhàn)”期間,麥加的謝里夫及其英國同盟在一次襲擊中將這條鐵路炸毀了。“一戰(zhàn)”后,麥加的謝里夫曾是阿卜杜勒·阿齊茲和他的部隊東征阿拉伯時遇到的最后一個對手。所以建設這條新的鐵路,即使不可行,也會鞏固國王的統(tǒng)治,向民眾彰顯國王造福社會的能力,無疑是一個極具象征意義的重大舉措。
國王知道,雖然沙特阿拉伯幸運地擁有寶貴的天然資源,但是這個國家人民的生活離阿美石油公司里那些美國人的現(xiàn)代生活還有相當大的差距:全國大部分人口都沒有受過教育,無論是在油田、煉廠、還是在管道項目,他們都只能從事一些低技能的工作;他們沒有工業(yè)基礎,沒有一家國內企業(yè)可以修建鐵路、發(fā)電站及港口,但是他有阿美石油公司已經(jīng)建成的石油產(chǎn)業(yè)來支持他的商業(yè)項目,他可以利用阿美石油公司形成的資產(chǎn)吸引全世界的公司前來提供最好的服務,甚至可以在某些領域扶持本國的企業(yè)。正在為阿美石油公司的油田建設提供服務的柏克德無疑是最佳人選。
被譽為改變世界“100個家族企業(yè)”之一的柏克德集團是沃倫·柏克德在1898年創(chuàng)立的,當時公司的業(yè)務主要集中在北美鐵路網(wǎng)的建設,加利福尼亞——俄勒岡鐵路線是柏克德承攬的第一個工程承包項目,也正是這個項目讓柏克德初具規(guī)模?!耙粦?zhàn)”后,公司實施多元化發(fā)展戰(zhàn)略,柏克德開始進入石油和天然氣生產(chǎn)和運輸行業(yè)。1936年,柏克德又因為完成了科羅拉多河胡佛大壩的建設而一舉成名。1940年,柏克德在委內瑞拉為標準石油公司修建了第一條輸油管道,從此成為了標準石油公司信賴的承包商。1943年南加州標準石油公司把柏克德帶進了沙特,柏克德承擔起塔努拉角煉廠的建設,后來成為了塔普萊恩管道的主要承包商。
“二戰(zhàn)”結束以后,柏克德公司的年收入已經(jīng)達到了1億美元,在當時的工程公司領域鶴立雞群。沙特鐵路全長400英里,合同額高達5000萬美元,對于柏克德而言,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項目。在柏克德看來,沙特政府一年就從阿美石油公司收取了1000萬美元的石油特許權使用費,資金來源非常可靠。而且根據(jù)國王對現(xiàn)代建筑的需求,城市建設一定會持續(xù)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柏克德的判斷是準確的,1949年年末,柏克德受沙特政府委托進行的在建項目和規(guī)劃的項目確實讓人驚嘆:鐵路、高速公路、發(fā)電廠、醫(yī)院、衛(wèi)生設施和酒店。柏克德認為沙特的公共設施建設計劃肯定能夠為公司帶來豐厚的利潤,因為公司承接的業(yè)務在沙特王國幾乎處于壟斷地位。
作為承包商的柏克德,它所處的位置顯然與阿美石油公司不同。阿美石油公司是通過投資來鞏固沙特人與美國人之間的關系,給國王和沙特政府帶來收益,而柏克德卻是盯著國王的錢袋,是往外掏錢的。按照沃爾德的說法,“回看柏克德與沙特政府之間的關系,不歡而散似乎是預料之中的,他們與沙特人的關系似乎從未走上正軌”。
在執(zhí)行第一單數(shù)額為1700萬美元的合同時,問題就開始出現(xiàn),到1948年年末,柏克德的項目經(jīng)理發(fā)現(xiàn)沙特阿拉伯還欠柏克德100萬美元。他立刻去拜訪了財政大臣,詢問欠款的去向。財政大臣蘇萊曼告訴他,國庫把那筆錢留下了,作為柏克德應該向沙特政府支付的“所得稅”。到1949年底,沙特拖欠柏克德工程款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拖欠款項數(shù)額之大已經(jīng)迫使柏克德不得不叫停一些在建項目。
柏克德認為問題可能出在他的項目經(jīng)理身上,是他們的項目經(jīng)理沒有搞好同沙特政府的關系,所以管理層派遣了另一位高級管理人員到沙特阿拉伯負責管理柏克德公司在當?shù)氐乃许椖?。這位新來的項目經(jīng)理是阿美石油公司副總裁詹姆斯·特里·杜斯二戰(zhàn)時期在美國戰(zhàn)爭石油管理局的同事,他曾經(jīng)和杜斯一道陪同地質物理學家埃弗里特·德高伊爾考察過沙特阿拉伯沙漠地區(qū)的石油儲量,他叫斯特里布林·斯諾德格拉斯,大家都叫他“斯特里布斯”。
抵達沙特阿拉伯之后,斯特里布斯很快認定,是沙特方面的責任。按照他與杜斯的關系,他很快就掌握了阿美的每一筆石油銷售收入和支付給沙特政府的每一筆款項,他知道沙特無論何時都會有足夠的資金來滿足所需的一切開支。但是沙特阿拉伯王室的財富與政府的財富是不分彼此的。一方面,阿美石油公司的錢只要匯入蘇萊曼的錢箱,他就馬上將其劃到皇室委托的各個建筑項目上;另一方面,一些王室成員還要柏克德為他們建造和裝飾浮夸的新宮殿,更換家族幾十年前征服利雅得之后就一直在沿用的宮殿土墻。盡管在斯特里布斯看來沙特“是因鋪張浪費和管理不當造成眼下財務狀況的一片混亂”,他仍然感覺到沙特阿拉伯的項目是柏克德在中東地區(qū)最值得冒的債務風險。
但是,畢業(yè)于美國潛艇學院、做過海軍軍官的斯特里布斯在沙特碰到了一個強有力的對手——財政大臣阿卜杜拉·蘇萊曼。這位看似弱不禁風的小個子,卻被尊稱為“阿卜杜拉長老”,他是沙特朝廷里的“異類”。他既不是沙特家族中的一員,又不同于那些尋找機會獲取權利和財富的阿拉伯人。他沒有接受過正規(guī)教育,只是在印度做過一些小本生意,因為絕對的忠誠和獨特的處事方式,他從一個預算員,成長為國王顧問,最后成為國王的左膀右臂,幾乎所有沙特政府的涉外協(xié)議,都是他在操控。
國王出席的許多重大場合也都能看到他的身影,無論是與加州石油公司簽署石油特許權協(xié)議,還是與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的會面,他對國王的整個國庫有著絕對的控制權。沒有人不知道蘇萊曼在沙特政府中的地位,所以,柏克德介紹斯特里布斯到沙特任職的信是寫給蘇萊曼的。跟隨國王幾十年,蘇萊曼知道國王征服西部,一統(tǒng)天下,登上王位,依靠的是軍事優(yōu)勢,但是要想證明自身的實力與權勢,就需要在財務上持續(xù)支持他的子民,需要賜予他們禮物和現(xiàn)金。
在發(fā)現(xiàn)石油之前,國王只有很少的錢可以用來發(fā)給他的子民。那筆錢根本不足以向這片廣袤國土上的人們持續(xù)證明他的權力和正統(tǒng)地位。正如沃爾德在他的書中說的那樣,沙特發(fā)現(xiàn)石油之后,“國王有機會為他的子民提供一種前所未有的舒適生活。沙特皇室也因此可以給人民提供醫(yī)院、學校、衛(wèi)生設施、醫(yī)療服務、交通設施和商業(yè)機會,并借此鞏固王朝的統(tǒng)治。在這個時候縮減開支極有可能會引發(fā)民間的不滿甚至叛亂,并給剛剛持續(xù)了十年多的太平盛世造成威脅”。
面對堅持不付款的蘇萊曼,斯特里布斯能夠想到的辦法就是繞過沙特政府來解決這個事情,他想讓美國政府貸款給沙特政府,用來支付拖欠柏克德的款項。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tǒng)在1934年依照《全國工業(yè)復興法》創(chuàng)立了美國進出口銀行。當時它的目的是資助美國的物資和服務出口到其他國家。從本質上來說,進出口銀行的作用是幫助美國公司獲得國外合作項目,以刺激國內就業(yè)。
斯特里布斯成功了,他幫助沙特政府順利地從美國進出口銀行拿到了1500萬美元的貸款,用于支付柏克德的某些項目。但是,即使有美國政府的貸款,沙特阿拉伯拖欠柏克德的款項仍在累積。與此同時沙特大興土木的勢頭也絲毫沒有減弱,柏克德甚至不得不動用一部分自有資金來承擔運營費用,因為斯特里布斯始終堅信,沙特阿拉伯絕對有足夠的資金來支付柏克德的費用,沙特人只是舍不得把錢交出來。所以,即使沙特政府只支付了欠款總額的一半,柏克德仍然續(xù)簽了一年合同。
也許斯特里布斯和柏克德公司太小看蘇萊曼了。雖然按照美國人的標準來看,沙特財政部可能確實缺乏經(jīng)驗,但是蘇萊曼有自己的一本賬,他非常清楚柏克德給他的賬單是多少。他把沙特建設項目的費用與同類公司在其他國家的項目費用進行對比之后發(fā)現(xiàn),柏克德與沙特政府的合同約定了一個相當高的價位。
剛剛引進柏克德的時候,沙特阿拉伯什么也沒有,但是到1951年,情況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主要城市已經(jīng)通電,也建立了交通運輸網(wǎng)絡。衛(wèi)生設施、醫(yī)院、酒店,甚至咖啡館,已經(jīng)在利雅得和吉達遍地開花。進一步擴建的設備、方案和后勤儲備都已經(jīng)就緒,在蘇萊曼看來,與費用相比,柏克德已經(jīng)沒有那么重要了。
他找到了一家由黎巴嫩裔美國人主導的美國工程公司準備接手柏克德剩余的工程,盡管柏克德開出了1500萬美元的賬單,但是蘇萊曼只是支付了他認為的實際欠款,一分錢不多。在一個國王的意志就是法律的國家里,勢單力薄的柏克德最終不得不放棄這個自己曾經(jīng)認為的“壟斷市場”。這一仗,看似毫無經(jīng)驗的沙特人,居然打敗了縱橫國際的柏克德。
沙特國王是一個十分慷慨和大方的人,在他和英國首相丘吉爾見面的時候,丘吉爾給他送了一盒價值一百英鎊的香水,他卻回贈了丘吉爾兩把刀柄鑲嵌鉆石珠寶的利劍,還有大袍和價值約為三千英鎊的鉆石和珍珠。蘇萊曼知道國王從來就是寅吃卯糧,做著今天的事,花著明天的錢。
斯特里布斯從美國政府取得貸款,讓蘇萊曼想起油田開發(fā)初期,阿美石油公司總裁弗雷德·戴維斯通過《租借法案》為沙特王國提供的超過3300萬美元的援助,他覺得要解決國王的財政困局,阿美石油公司是他唯一的選擇。他在想如何從阿美石油公司拿到更多的錢,他要著手為增加沙特的收入而謀劃新的方略。
幾個月之后,阿卜杜拉·蘇萊曼采取了第一步行動。1950年5月末,蘇萊曼沒有向阿美石油公司支付每月定期償還的鐵路建設貸款。蘇萊曼給達蘭打電話,邀請杜斯到王宮面談。柏克德的業(yè)務遭受慘敗之后,杜斯和阿美石油公司管理層已經(jīng)為沙特阿拉伯的財政狀況擔憂,阿卜杜勒·阿齊茲國王過于隨意的花錢方式開始讓阿美石油公司感到不安,他們擔心資不抵債會引發(fā)王室政權不穩(wěn),進而威脅公司擁有的石油特許權。所以,他們希望幫助蘇萊曼建立一套完備的財務體系,讓沙特政府至少有基本的預算計劃。在杜斯的腦海里,蘇萊曼請他來開會,一定是和他討論財務改革和現(xiàn)代財務制度的。
但是,蘇萊曼告訴他現(xiàn)在沙特政府連給鐵路項目還貸的錢都沒有了,沙特政府需要從公司業(yè)務中分得更多利益,蘇萊曼說,“沙特阿拉伯政府很清楚公司的利潤是多少… …,根據(jù)你們38%的稅率和你們付給美國政府的稅費,我們已經(jīng)能夠計算出阿美石油公司的利潤額,我今天找你來的目的是想告訴你,沙特政府已經(jīng)下定決心以一定的比例從公司獲取利益”,尤其讓杜斯吃驚的是,蘇萊曼威脅說,“政府可能會采取極端的手段,從公司獲得更多的收入”。
杜斯立即把這個消息書面報告給了公司在舊金山的高層,蘇萊曼的要求確實把阿美石油公司嚇壞了。因為他們擔心可能會出現(xiàn)像伊朗和英伊石油公司所經(jīng)歷的那種最為糟糕的情形,即民眾騷亂、工人罷工和公司資產(chǎn)國有化。阿美石油公司的高管都知道,他們的目標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來避免類似情況的發(fā)生。
作為回應,公司決定延緩催收沙特阿拉伯在阿美石油公司幫建鐵路項目上的應還貸款,免掉沙特政府每月60萬美元的還貸壓力。顯然,這不是蘇萊曼所要的結果,他的胃口遠比這個大,他想逼迫阿美石油公司重新討論石油特許權協(xié)議。時任美國駐沙特的大使蔡爾茲曾經(jīng)告訴過戴維斯,“沙特官員提到了一個事實,1949年,阿美石油公司將全部利潤的38%作為稅款支付給了美國政府,總額為4000萬美元左右”。
按照丹尼爾·耶金的說法,沙特阿拉伯瞞著阿美石油公司聘請了一個美國稅法的顧問,這個人叫斯珀洛克,他告訴蘇萊曼說,美國稅法里有“外國稅收抵免”條款,意思是如果沙特政府向阿美石油公司征收了這項“所得稅”,那么公司就可以在美國國內納稅申報時申請外國稅收抵免,并且整個算下來,很有可能“不會使公司產(chǎn)生額外開銷”。所以,蘇萊曼讓他的官員給蔡爾茲透風說阿美每年向美國政府交納了4000萬美元,顯然他是看上了這筆4000萬美元的稅款。
對阿美石油公司無動于衷的態(tài)度,蘇萊曼開始采取進一步的行動,他先是命令攔截阿美石油公司的貨物并進行檢查,禁止阿美石油公司使用無線電,然后頒布了新的關稅政策進一步向公司施壓。他加上了隔離費、飛機降落費、輸油管道安全費等項目,頒布所有這些政策的目的都是讓阿美石油公司明白,到底是誰在控制這個國家以及它的石油資源。
在1950年10月,沙特再次對阿美石油公司施壓,但這次他們是從一個完全不同的途徑來發(fā)難的,他們直接把事情捅到了華盛頓。沙特駐美國大使阿薩德長老直接向美國國務院施壓,說“他的政府堅決要求修改阿美石油公司的特許權協(xié)議”。沒有人知道,到底是大使阿薩德長老對國際形勢的判斷,還是財政大臣阿卜杜拉長老對杜魯門政府的算計,亦或是1950年6月爆發(fā)的朝鮮戰(zhàn)爭確實給沙特幫了一個大忙。由于擔心共產(chǎn)主義在中東的影響和蘇聯(lián)南下的擴張,為了確保該地區(qū)的穩(wěn)定和石油來源的牢靠,杜魯門總統(tǒng)已經(jīng)把沙特阿拉伯當成了他外交前沿的緩沖地帶,他寧愿遭受國會的質疑,也要保持對沙特國王的支持和友善。
盡管對美國國庫是一個損失,杜魯門還是希望看到更多的稅收流到沙特阿拉伯和在該區(qū)的其他產(chǎn)油國的口袋里去,以便保持那些親西方的政府掌權執(zhí)政,從而把不滿情緒約束在可以駕馭的范圍之內。所以,美國國務院官員直接給阿美石油公司董事會成員施壓,并且把對阿美石油公司的“強硬立場”透露給了阿薩德長老。
1950年11月28日,阿美石油公司和沙特家族之間的談判終于開始了,蘇萊曼成功地操縱了討論方向,經(jīng)過將近一年的努力,終于把償還鐵路建設貸款的議題轉移到著重討論石油開采特許權上面,并把原先的關于特許開采權協(xié)議中的“禁止交所得稅”條款徹底廢除了,戴維斯、歐文和杜斯完成了談判,并達成了后來為人熟知的“1950年12月協(xié)議”。這份協(xié)議的全部細節(jié)在很多年之后召開的美國國會聽證會上,才被公之于世。
協(xié)議表明,阿美石油公司基本上是把原本應該交給美國的稅款交給了沙特。從效果上來看,它從根本上改變了石油特許權協(xié)議的本質,將其變成了與沙特家族之間收益五五分成的協(xié)議,而為此付出代價的是美國國庫。丹尼爾·耶金引用一位研究英帝國衰亡的歷史學家的話來說,“1950年12月協(xié)議”是一次“革命”——“對中東來說,其重要性不亞于(英國)把權力移交給印度和巴基斯坦,是當?shù)亟?jīng)濟和政治的分水嶺”。
對美國政府來說,這個協(xié)定滿足了其階段性的迫切需要,即通過增加沙特阿拉伯和其他幾個周邊國家的政府收入,維持戰(zhàn)后的石油秩序,并幫助鞏固這些“友好”政權繼續(xù)執(zhí)政,這步棋的風險和賭注都是巨大的。在當時,杜魯門主義和馬歇爾計劃援助所花的每一塊美元在國會內都是一場戰(zhàn)斗,而一種使中東各國政府能從美國石油公司的利潤中抽稅的商定,無疑比試圖從國會那里獲取額外援助更為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