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破的那一天

呂傳彬

1

班蛋破了。

放學后我和同學打籃球，大家的書包隨便丟在地上，我忘記書包里有一顆輪到我照顧的班蛋。不知道誰踩到我的書包，總之，班蛋破了。

班蛋是自然老師拿來的。全班同學輪流帶回家照顧，當班蛋孵出小雞時，我們班就會有一只班雞，雖然我更想要的是一支手機。

我也忘了今天晚上有棒球比賽重播，卻因打籃球，沒能在吃晚飯前把功課做完，媽媽不許我看。

餐桌上有四道菜，干煎鮭魚、櫻花蝦炒高麗菜、白切梅花肉、皮蛋豆腐，還有百菇湯，沒看到有蛋的菜。

“媽，冰箱里還有雞蛋嗎？”

“你想吃荷包蛋？”媽媽站起來打開冰箱，“還有一顆，我煎給你吃?！?/p>

“不不，我不吃，今天早上已經吃過吐司夾蛋了。”我沖過去把冰箱的門用力關上。

這個晚上，我最喜歡的棒球手投出九次三振，帶領球隊以一比○拿到勝投。爸爸到我房間和我分享比賽結果，為我錯過偶像的精彩比賽惋惜，我自己也很懊悔。

但班蛋破了這事更讓我焦急，我一直等到客廳的燈關了，才偷偷去冰箱拿雞蛋。我找了一個裝糖果的鐵盒子，在里面鋪上許多衛(wèi)生紙，再小心地把蛋放進去。有鐵盒子保護，這顆假班蛋肯定不會破了。

我的床頭有一個“星期沙漏”，是買東西的贈品。媽媽說，時間一點一滴流失，摸不到，聽不見，沙漏會提醒我要珍惜時間。一星期過去了，沙子全掉到底部，我把沙漏反轉過來，感覺時間可以從頭來過。

2

早上起床，爸爸喊我吃早餐。他把荷包蛋夾進吐司里，盤子里還有兩顆荷包蛋。我急忙打開冰箱，怪了，怎么還有一顆蛋？

“爸，你一早就去買蛋啦，昨天吃吐司夾蛋，今天該吃饅頭果醬夾肉片吧？”

“昨天吃的是壽司。今天放學回家，你記得先寫功課，晚上我們一起看棒球。投手可是你的超級偶像，千萬別上網偷看早上的比賽結果，這樣晚上看球就不刺激了?！?/p>

“我的偶像已經率領球隊以一比○贏球了，他還投出九次三振?！蔽艺f。

“你什么時候當起預言家了？不過你這個預言我喜歡，九次三振，強！一比○的比賽，一定緊張刺激?？斐栽绮?，吐司涼了就不好吃了?！?/p>

奇怪！比賽結果明明是爸爸昨天晚上跟我說的，哪里是我的預言。

我剛到學校，蔣期勝馬上把一個紙盒子放到我桌上。

“今天輪到你照顧班蛋?！?/p>

“不對，昨天是我，今天輪到吳清照。”

我打開書包準備拿出鐵盒子，卻沒看到鐵盒子。

“你別想賴皮，今天明明就是你。老師說一人一天，我后面是你，接著是吳清照。下午放學，我們跟隔壁班打三對三斗牛，我?guī)Щ@球來了?！?/p>

“今天星期三，下午不用上課，你不是要去補英文。”

“今天是星期二?！?/p>

如果今天是星期二，昨天是星期幾？為什么今天許多事都似曾相識？我想起“昨天”破掉的班蛋和錯過的棒球比賽。

“今天放學，我要馬上回家寫功課，晚上才可以和爸爸一起看棒球。有偶像投球，一定緊張又刺激，雖然我已經知道他……”

“??！難道……”我忽然閉上嘴巴沒往下說，我想起房間里的“沙漏”。

班主任老師一走進教室，我就在心里念著：“今天上課前先考昨天檢討過的幾道數學題目，看看你們是不是完全弄懂了?！?/p>

班主任老師像鸚鵡一樣，把我心里的話一字不漏說一遍。接著轉身寫黑板，我看到第一道題目，心怦怦跳不停，接下來，我根本不用看黑板，就把所有答案全部寫好了。

沒錯！數學測試我考了一百分。

放學了，我慢慢走路回家，不敢跑，也不敢把書包背在背上，就怕有人不小心撞上我，或是用力拍打我的書包。雖然這事昨天沒發(fā)生，但誰知道今天會不會發(fā)生，我把書包抱在胸前，確保班蛋的安全。

寫好功課，媽媽喊我吃飯，我故意閉上眼睛走出來?！皨?，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知道你今天煮了什么菜?！?/p>

“是嗎？說說看?！?/p>

“干煎鮭魚、櫻花蝦炒高麗菜、白切梅花肉、皮蛋豆腐、百菇湯。水果是小西紅柿。”

我得意洋洋地睜開眼睛，看到爸爸媽媽睜大眼睛看著我，他們吃驚的表情證明了，我說的一點兒沒錯。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們，今天其實就是昨天，昨天發(fā)生的事，我當然知道?？墒牵趺春孟裰挥形乙粋€人比大家多過一次昨天，今天只是我一個人的昨天？

吃飽飯，媽媽說慶祝我數學小考一百分，她會多爆一包爆米花給我和爸爸看棒球的時候吃。我有點兒不好意思，但沒多說什么。

“這一期彩券的彩金有六億，號碼開出來了，有一人中獎，又多了一個億萬富翁。”電視新聞快報上說。我馬上拿出紙和筆，把六個號碼全部寫下來。

“爸，明天你一定要去買這六個號碼券。”

“傻兒子，已經中過獎的號碼，沒聽說過會一模一樣再開一次的?！?/p>

“爸，相信我，一定會再開一次的，就像今天晚上我可以準確地說出媽媽煮的菜一樣?！?/p>

爸爸半信半疑地把我寫的那張紙收進他的口袋。棒球比賽開始了，幸好我只知道比賽結果，過程并不知道，所以等于今天我才和爸爸一起重新看這場比賽。

比賽結束得有點兒晚，爸爸要我趕快上床睡覺，以免影響明天上課。我回到房間，馬上又跑到客廳。

“媽，我的星期沙漏呢？怎么不見了？”

“??！今天拖地時，不小心打破了。你想要的話，我再去買一個。”

“可是它不一樣，它是神奇沙漏，會讓我的今天一直過，不會變成昨天，也不會有明天?！?/p>

“胡言亂語些什么呀？我就說不能讓你看電視看太晚吧！要不是我不迷信，肯定說你中邪，快上床睡覺?！?/p>

沒有神奇沙漏，“今天”應該就不會重復出現，一切不會重來，這樣我就失去了未卜先知的能力，有點兒可惜。可是，如果每天過一樣的生活，發(fā)生同樣的事，也很無聊。

明天，一定是充滿新奇與未知的一天。啊，明早我得告訴爸爸，千萬別去買彩票……

（責任編輯 李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