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蘭
在中國的水墨山水畫中存在著一種精神,這種精神貫穿了歷史,從而獲得了某種程度上的永恒。古人通過寄情山水,用水墨畫的形式描繪和書法內(nèi)心的種種感嘆,將精神寄托于縹緲的自然之中,從而獲得寄托和滿足。這樣的行為,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種藝術習慣,人們更愿意相信從筆墨中才能流露出一個人的真實情感,并從山水筆墨中獲得一個人的精神印記,紫砂陶刻創(chuàng)作就繼承了這一特點,用陶刻特有的語言在紫砂器上重現(xiàn)了水墨山水的意境,更衍生出了更加富有魅力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
茶是自然的饋贈,是生長于大地之上的美好精靈,而自古中國人就追求一種天人合一的境界,這其實是我們的文化所獨有的對于這個世界的認識。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中,整個世界被分為三個部分,上層是“天”,下層是“地”,中間是人,所以中國古代的皇帝總是宣稱自己是上天之子,作為一個中國人來說,自身境界的提升就在于能否更接近“天”,人是渺小的,但天地間有比人宏大很多且更接近“天”的事物,那就是那萬里的美好山川。水墨山水中傳遞出的曠達、博大,實際并不是在描繪山川本身,而是借著描繪山水來展現(xiàn)天地的宏大,在紫砂陶刻創(chuàng)作中引入“山水畫”這一題材,同樣并不是用高山大河來裝飾小小的紫砂器,而是想要通過陶刻的方式,在小小的紫砂器當中構筑一個全新的天地。
作品《山水茶罐》在器身陶刻山水畫,畫面清雅素麗,散發(fā)著強烈的自然氣息,從畫面上看,整個茶罐上對山水的意蘊刻畫、意蘊表達充分,景物塑造的前后大小的比例重神帶韻,用刀簡潔準確,尤其是對山巒的刻畫,大大小小,層巒疊嶂,各種植物鑲嵌其間。同時山與水之間的占比拿捏得相當精巧,在整個畫面中,刻畫山石的用刀顯然要比刻畫水流要多得多,但兩者之間卻不會產(chǎn)生明顯的失衡,相反,正是由于兩者間形成了一種巧妙的意蘊平衡,讓整個畫面處于一種自然和諧的狀態(tài)之中,飛流的瀑布,繁茂的樹叢,山下的草廬都給其中所營造的世界注入了無窮的韻味和生機。
在用陶刻的方式刻畫山水的時候,有一點需要特別注意,那就是紫砂器并非是單純的畫布,它往往具有本身的顏色和質(zhì)感,雖然同樣可以運用中國傳統(tǒng)繪畫中的各種技巧,比如留空,但在實際刻畫到某一局部的時候,倘若能夠利用好紫砂載體本身的色彩,質(zhì)感,那么刻畫的主題就會相應的變得很深刻,很容易就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在作品《山水茶罐》上,由于茶罐本身的泥料砂礫感很強,表面帶有粗砂質(zhì)感的眾多“閃點”,這對于山石的塑造其實是不利的,因為這會一定程度上破壞表現(xiàn)山巖的整體性,所以在這件作品上就增加了很多刻畫陰影的拖刀部分,將太過顯眼的“閃點”用刻刀將其去除。而在對水流的表現(xiàn)上,這些砂礫所產(chǎn)生的光線折射則又是有益的,因為這會讓人聯(lián)想到水面波光粼粼的動態(tài),所以在用留空的方式表現(xiàn)水的過程中,盡量減少水中的刻畫,讓留空變得更純粹,從而凸顯出水本身的存在,這也是為什么同樣是用刀法妙想,刻畫“山”的部分要遠遠多于刻畫“水”的成分,因為兩者基于紫砂質(zhì)感上的表現(xiàn)本來就是不對等的,重新平衡兩者之間的下刀,將會讓畫面變得更自然,也更完整。
這樣整體看來,整個山水陶刻就分為三個層次,最底層是以留空為主的“水”,這是所有山水畫的基礎,其次是占據(jù)畫面絕大部分的“山”,這些是刻畫的重點,是山水畫的骨架,最后則是依附于山水的種種事物,這一層的刻畫可以是人,可以是物,亦可以是其他一些什么,就相當于山水畫的表皮,三者合二為一就構成了一個完整的世界。
總結:紫砂陶刻的畫面表現(xiàn)力不同于繪畫,它更像是繪畫的延伸,但同時它又不像一般的雕刻那樣,力求營造出立體的美感,紫砂陶刻的美依靠的是創(chuàng)作主題所構筑的世界是否成功,這就決定了創(chuàng)作者的綜合素養(yǎng)需要達到一定的高度,因為單憑技藝的掌握是很難達到一定的高度,淺嘗輒止之后必然無法刻畫出意境更深、內(nèi)容更豐富的作品。因此紫砂陶刻的塑造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需要不斷地刻苦磨練,最終融會貫通,將創(chuàng)作者自身的情感、主題、文化綜合性地表現(xiàn)出來。